第153章 西國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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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獲得武田元光的首肯後,義重便再度召見了香川光景。

  一方面,是將準備派兵護送彥六郎前往安藝、並請武田元光隨行的事情告訴他。另一方面,則是想聽聽他對與大內氏實現和睦是何態度。

  當然,義重早就知道這位安藝武田家的家老是親大內派,不過還是要裝裝樣子,順便聽聽當前西國局勢演變到了什麼地步。

  正如義重料想的那樣,香川光景對於派兵之事千恩萬謝,對於和大內氏和談也表達了支持的態度。

  之前說到,有田中井手之戰中,安藝武田氏家督武田元繁,與熊谷氏、香川氏家督一同戰死。照理說,這兩家應該是視毛利氏為死敵,也不會跟毛利元就背後的大內氏議和的。

  但戰國亂世,哪有永遠的敵人,更沒有永遠的朋友,能在風雨飄搖中保存家名,才是一家之主應該做的事情。

  面對毛利、大內的步步緊逼,熊谷信直已經率先改旗易幟,投入死敵的懷抱,這也使得身為香川氏家督的香川光景沒了心理負擔,開始頻繁地和大內、毛利接觸,意圖在保障香川氏利益的前提下,儘可能地延續安藝武田氏。

  因此,聽聞義重準備派遣武田元光出使大內館,香川光景表現出了較為強烈的認可和支持。並且,他還向義重保證,只要有需要,他也可以陪同武田元光一同前往大內館,相信在自己的「助攻」下,與大內、毛利實現和睦並不是一件難事。

  對於與大內氏議和可能造成安藝武田氏的分裂,香川光景認為可能性並不大。

  首先,他和義重的想法一樣,有武田元光和五百武田軍的坐鎮,有香川一族等親大內派家臣的支持,彥六郎一定能坐穩安藝武田氏家督之位。

  其次,別看品川信定一副誓要為武田元繁報仇、與大內、毛利勢不兩立的樣子,其實他也只是拿這件事作為一個幌子,掩蓋自己暗通尼子氏的事實。

  說白了,現在的安藝武田氏,比之山名宗家還要悲哀,後者好歹還有幾個重臣是真心實意跟隨山名佑豐的,而前者家中,要麼是親大內派,要麼是親尼子派,真正為武田氏著想的少之又少。

  而總體看來,親尼子氏的家臣還是偏少的,之前也都是因為與毛利氏的世仇、大內氏的咄咄逼人,才選擇站隊尼子氏。

  若是彥六郎繼任家督後,能摒棄世仇,武田元光能說服大內氏同意議和,那安藝武田氏站隊尼子氏的先決條件就將不存在,家中親尼子派將難有立足之地。

  這種情況下,除了個別死硬份子會跟著尼子家一條道走到黑外,大部分家臣都會回心轉意,使得安藝武田氏重新回歸團結,儘管這種團結是以親大內氏為前提的。

  當然,「以親大內氏為前提」這句話,香川光景是不會說的,但義重心知肚明,不過目前也不能操之過急,先讓安藝武田氏存續下來要緊,至於後期如何收攏人心,增強威信,這都可以慢慢來。

  「那光景大人,覺得本家若是和大內氏結盟,是利是弊呢?」在上個話題得到滿意的回答後,義重隨即開始下一個話題。

  「貴方準備和大內氏結盟?」香川光景既驚又喜,「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他此刻心想,要是若狹、安藝武田氏都和大內氏交好,那自己不論是在安藝武田氏內部,還是在外部,都將有強有力的支持,屆時,自己便可以作為維繫三方關係的紐帶,從中壯大香川一族的實力。

  「這絕對是千載難逢的機遇!」香川光景暗自竊喜道。

  「光景大人,請你說說看,怎麼個『再好不過』法?」義重想藉此機會,跟這個親大內派的武田氏家臣,打聽打聽目前大內氏的實力。

  「殿下身居北陸,對西國的形勢確實不太了解,外臣這麼說吧,現在的西國,大內介說自己是第二,沒人敢說自己是第一。」香川光景得意洋洋地介紹道,仿佛此刻他已然是大內氏的家臣。

  緊接著,香川光景就將近期大內、尼子的動向如數家珍般告知義重。

  原來,早在天文元年(1532年),在九州與大內軍交戰的少貳資元,將豐後國的大友義鎮拉入了自己陣營中,雙方交戰難解難分。

  為了得到大義名分,大友義鎮派人上洛拜見足利義晴,並聯絡尼子詮久以及安藝、四國的反大內勢力,計劃結成反大內家包圍網。

  但尼子詮久考慮到大內軍實力強大,不願與大內義隆撕破臉,轉而向東擴張,在天文五年(1536年),接連奪取備中、美作兩國,並繼續向東進攻。

  天文七年(1538年),尼子詮久率軍大舉進攻播磨國,擊敗赤松政村,寢反別所就治(控制東播八郡),名義上完成了對播磨的控制。


  就在尼子詮久連克三國,意圖上洛之時,九州的局勢發生了根本變化。

  天文五年,大內義隆從朝廷得到大宰大貳的官位,隨後將少貳資元包圍並迫使其自盡。

  天文七年,大友義鎮被迫與大內家議和,反大內家包圍網流產,尼子詮久不得不將注意力再次轉移到回西國。

  同時,結束九州戰亂的大內義隆也將目光轉移到了東邊的安藝國,並插手干預安藝國頭崎城的平賀家內亂。這讓尼子詮久倍感壓力,不得不於天文九年(1540年)初,將主要兵力撤回出雲,準備應對與大內氏的爭鬥。

  為了先發制人,這便有了前面說到的新宮黨對毛利氏的先遣戰。不過,那場先遣戰的失敗並沒有消磨尼子詮久的鬥志,反倒激發了他的怒火,而大內氏也察覺到了尼子詮久的真正意圖,一場更大的風暴即將來臨。

  聽完香川光景洋洋灑灑地一通介紹,義重對此時西國的局勢有了相對清晰的了解。

  「也就是說,大內介消除了九州之憂,而尼子家也穩固了東部的邊界,兩家現在都將注意力轉移到中國地方了?」義重向香川光景確認道。

  香川光景點了點頭:「平心而論,尼子家的這位新任當主確實能力不俗,不然也不能三年之間連下三國。可總體上來說,應該還是大內介略勝一籌,殿下現階段和大內家結盟,絕對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別看現在風頭無兩,日後全是為他人做嫁衣。」義重心裡不禁感慨道。

  「既然如此,那此番出訪大內家,還請光景大人多多擔待了。」義重客氣道。

  「外臣定不辱使命。」香川光景自信滿滿地回答道。

  七月十日,武田彥六郎從棲雲寺還俗,兩日後完成元服,正式改名武田信實。

  一切準備妥當後,七月十五日,在武田元光和香川光景等人的陪同下,以及白井清胤和五百常備軍勢的護送下,年僅十六歲的武田信實從但馬此隅山城啟程,一路向西,經但馬、因幡、伯耆、出雲、石見,最終於八月三日進入安藝國,抵達佐東銀山城。

  雖說整個過程還算順利,但中途卻出現了兩個小插曲。

  一是大軍途徑但馬氣多郡的鶴峰城時,山名佑豐早早從八木城趕來,在城下率領家臣恭候。

  作為山名宗家的家督,照理說,他是沒必要對武田元光和武田信實這般重視的,顯然,他這麼做是有事相求。

  鶴峰城在早先被因幡山名家攻破後,城中建築以及城下町被摧毀殆盡,鑑於此,山名佑豐只能命人勉強收拾出一間屋敷,邀請武田元光淺酌幾杯。

  武田元光急著趕路,本是想拒絕的,奈何山名佑豐盛情難卻,只好入內一敘。

  進入屋敷後,武田元光環伺一周,總體上打掃得尚算乾淨,但牆壁樑柱上仍有激戰後留下的創痕和炭火燒焦的痕跡,這讓他不禁感慨道:「年初的那場大戰,著實將這裡毀的不輕啊。」

  「可不是麼,因幡的那幫傢伙,一路燒殺搶掠,將這但馬弄得是斷壁殘垣、民不聊生。您看這間屋子,還是我命人好生收拾過的,也只能勉強夠看。」山名佑豐無奈地嘆氣道。

  「戰爭就是這樣,不論輸贏,都要付出代價的。恕老夫直言,當初若不是殿下率兵侵入丹後,也不會招來這般災禍,山名家在但馬還可安穩度日,您說是麼?」

  「您說的沒錯,當初在下也是一時昏聵,做出那等傻事,使得但馬一國如今被三分,百姓逃亡者甚眾,這都是咎由自取。」

  山名佑豐態度誠懇,言辭懇切,看得出來,他確實是對當初侵攻丹後一事後悔了。

  「亡羊補牢,未為晚矣。」武田元光安慰道,「殿下只要用心治理現在的領地,老夫相信,百姓還是會回來的。」

  「承您吉言。」山名佑豐欠身致謝道,「既然說到這了,有件事,在下想拜託殿下。」

  「何事?」武田元光知道山名佑豐不會無事獻殷勤,這杯薄酒可不是那麼容易喝的。

  「上次本家和貴方,以及因幡訂立合約,三分但馬後,在下就想著好好治理手上僅有的這點領地,早日讓領內秩序恢復如初。可因幡方面卻並不消停,三天兩頭出兵挑釁,弄得邊境百姓惶惶不可終日。」

  「既然已經簽訂合約,為何會出爾反爾?」武田元光困惑道。

  「想必還是不甘心將養父郡大部讓與本家吧。」

  山名佑豐無奈道:「當初多虧武衛殿從中周旋,本家才得以保留養父、氣多郡大部。但現在,那山名誠通仗著背後有尼子家支持,頻繁在兩郡邊境挑釁。


  前幾日,更是派人來八木城,說本家的流民跑去他家境內劫掠村莊,要求本家割讓養父郡南邊十幾個村子給他作為賠償,否則便要出兵來奪。您說,這個要求在下怎麼能答應啊。」

  「這合約訂立不過半年,他便出爾反爾,確實為人不齒,」武田元光看著面前這位山名宗家的家督,被分家欺負成這般模樣,心中甚為同情,但還是好奇道:「可殿下跟老夫說這些是何用意,您應該知道,老夫現在已經退隱,與那因幡山名家也沒什麼交情。」

  「在下知道,可是您不是要去安藝麼,中途應該會經過月山富田城吧?」山名佑豐問道。

  「那是自然,這一路西去,自是要去月山富田城拜訪經久公和詮久殿下。」武田元光肯定道。

  「既然如此,在下有個不情之請,還請殿下務必答應。」山名佑豐言辭懇切地拜託道。

  「你是希望老夫在拜訪尼子家時,請他們出面制約下因幡的那位殿下,讓他做的不要太過分是麼?」武田元光詢問道。

  山名佑豐認真地點了點頭:「正是,說實話,若是割讓幾個村子能換來兩方和睦,我也就認了。怕就怕他一而再再而三,得寸進尺,今天要十幾個,明天又要十幾個,在下手上就這點地盤,怕是沒多久便無立錐之地了。」

  「說句實話,殿下可能不愛聽,」武田元光實話實說道,「老夫此行主要任務,是護送彥六郎前往安藝繼承家督之位,途徑多處尼子家的領地,已經是麻煩他們了。

  若是再替殿下向經久公和詮久殿下提出這等請求,怕是有些不知輕重了。畢竟比起因幡山名家,本家和尼子家的關係並不親密,貿然替您傳話,怕是會適得其反,讓他們以為老夫有挑撥離間之嫌。」

  聽了武田元光這番說辭,山名佑豐覺得雖然刺耳,卻也不無道理,思忖良久後,只好悻悻作罷:「殿下所言確實有理,那這件事就不勞煩殿下了,在下自己想辦法解決。」

  看著山名佑豐失落的神情,武田元光心裡也隱隱產生了擔憂:「當初保留山名宗家,本就是為了讓其作為緩衝區,避免與尼子家發生矛盾。若是這個緩衝區不復存在、或者倒向尼子家,那本家就陷入被動了。

  特別是自己即將出使大內家,說服其與本家達成同盟。一旦同盟達成,這山名宗家的重要性將更加凸顯,為了保證本領不被戰火波及,山名佑豐這股勢力暫時還不能出現差池。」

  想到這,武田元光便向山名佑豐建議道:「殿下,何不派人去一趟若狹,將此事告知武衛殿,他是我武田氏的當主,又是幕府的相伴眾,有些老夫不便說的話他可以說,老夫不便做的事情他可以做。若是他知曉此事,興許會有應對之策。」

  「是啊,在下怎麼沒想到呢!」山名佑豐一拍腦袋,恍然大悟道:「武衛殿足智多謀,定能有解決之法。多謝殿下指點,在下明日便動身前往若狹,向武衛殿尋求良策。」(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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