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君臣相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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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說義重想讓武田元光作為使者出訪大內氏,山本重幸略一沉思,對他的想法表示贊同:

  「發心寺殿在朝廷和公方那裡素有聲望,又是本家的前任家督,在安藝武田氏內部也有著一定的支持者和話語權,由他出使周防,大內介那邊就算再怎麼孤傲,也不會說什麼。」

  「既然如此,這件事就暫且定下來了。發心寺殿那邊,我會跟他好好談談的。」

  這次,義重咬了咬牙,心一橫,總算確定了今後一段時間的戰略,那就是:

  與大內氏結盟,保住安藝武田氏的同時,利用大內、尼子的衝突,逐步蠶食尼子氏在但馬、因幡和播磨的領地,在山陰山陽兩道東部站穩腳跟,改變現在東西狹長的現狀,擴大戰略縱深。

  至於近畿和北陸,義重暫時不想摻和其中,既是避免和三好利長產生衝突,也避免和加賀一向宗直接接觸。

  一切確定之後,山本重幸和香川盛久便要告退。但臨行前,義重還是問了他們一個問題:「若是本家真能擊敗尼子氏,之後呢?能在跟大內氏的對決中取勝麼?」

  「本家在主公的帶領下,一定能擊敗任何強敵的!」香川盛久信心滿滿地回應道。

  而山本重幸卻並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提醒義重道:「主公,臣有種預感,將來您在中國地方的最大敵人,可能並不是大內家,而是安藝的毛利氏。」

  「此話怎講?」義重當然知道毛利元就的利害,但他現在還只是盤踞安藝一角的大號國人,山本重幸究竟是為何能得出這樣一個結論,這讓義重產生了好奇。

  「據臣了解,毛利氏的現任當主毛利右馬頭(毛利元就),自初陣擊殺武田元繁起,憑藉謀略和聯姻,一次次擊敗來犯之敵,並凝聚了宍戸、熊谷、天野等他一大批安藝國人,儼然成為安藝國人之盟主。

  此人還善於借勢,在尼子、大內之間反覆橫跳,這一過程中,巧妙藉助兩家的力量打壓敵對勢力,擴大自己的勢力,已然成為安藝,乃至整個山陰山陽兩道不可小覷的一股力量。

  固然,目前毛利氏的實力比起尼子、大內還有很大差距,但請主公相信,只要給他一個機遇,毛利右馬頭絕對會成為抗衡甚至是超越尼子、大內兩家的存在。」

  山本重幸的話,讓義重頗為驚訝:「沒想到,重幸你竟然對千里之外的毛利家了解的這麼透徹。」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山本重幸欠身回應道,「既然是本家的軍師,自然是要事事想在主公前面。」

  「這毛利氏現在畢竟還是大內氏的附屬,且與本家並沒有直接的利益衝突,正所謂投鼠忌器,我很難提前做出應對。」義重說道。

  「您不是已經在應對了麼?」山本重幸笑著反問道。

  「此話怎講?」義重一臉困惑。

  「主公此番派兵前往銀山城,請發心寺殿出使大內館,為的不就是保存安藝武田氏麼,安藝武田氏的存在,勢必阻礙和拖延毛利氏的壯大,這難道不算是採取應對之策麼?」

  山本重幸的話,點醒了義重,他隨即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實乃『無心插柳柳成蔭』啊。」

  「好一個『無心插柳柳成蔭』!」山本重幸笑了笑道,「主公真是博聞強記。說到這,臣有句肺腑之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有話直說,你我之間沒那些繁文縟節。」義重爽快地回應道。

  「那請恕臣直言,主公,您在文化造詣方面,確實已經達到一定水平,但是在有些能力上,似乎落後於本家的發展。」山本重幸直言不諱道。

  「重幸,不得無禮!」香川盛久自幼便跟隨在義重左右,兩人感情深厚,自是見不得他人這樣貶低義重。

  「讓他說,」義重伸手制止了香川盛久,「我想聽聽。」

  「臣是本家的軍師,自認為跟主公接觸的算是比較多的,可是接觸得越頻繁,內心就越不安。既然主公願意聽,那臣便說說。」

  山本重幸清了清嗓子,眼珠子一轉,便開口道:「您有一個顯著的優點,那便是善於納諫。可這個優點一旦過於放大,便會成為缺點——也就是優柔寡斷,好謀無斷。

  不僅是今天,之前出兵丹後、但馬也是如此,您一直想從吾等這些家臣處獲取想法和建議,可獲取之後又瞻前顧後,拿不定主意,做不出決斷。

  遇到小事或者不緊急的事情倒沒什麼,有足夠的時間給您權衡和思考。可是遇到大事要事急事呢,您的這種性格很有可能貽誤時機,失去先機,造成不可挽回的影響。


  好在目前這種事情並沒有發生,但現在不發生不代表以後不發生。主公要想成大事,必須改掉這種性格,否則越往後,對本家越是一種拖累。」

  「拖累?重幸你這話說實在有些太難聽了。」香川盛久再次想要制止山本重幸。

  「盛久,他說的有道理。」

  義重擺了擺手,示意香川盛久不要插話,「重幸你說得對,其實我也希望自己能像你那樣遇事果決,像茂五郎(熊谷隆直)那樣大大咧咧。

  可是我做不到啊,繼位這一年多來,本家內亂頻仍,外敵環伺,縱使一點一點成長發育起來了,可內部矛盾和外部局勢依舊嚴峻,我每天睜開眼睛第一件事,就是想接下來本家內部如何改革,向外如何發展。

  時間久了,腦袋裡充斥了無數的想法,每個想法背後都有更多需要考量的地方,這些東西壓得我喘不過氣來,也使得我從一開始的遇事果決、好謀善斷,逐漸變成了現在這副謹小慎微,優柔寡斷的模樣。

  在我看來,以本家所處的位置,想要發展起來,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將萬劫不復。因此,我必須通盤考慮所有選項,分析所有利弊,進而給出最完美、最符合本家利益的方案。

  這就是我變成現在這副模樣的原因,如果你覺得他對本家是一種拖累……那就當他是吧。」

  「主公,您真的沒必要活得這麼累。」聽了義重的心裡話,山本重幸也為之動容,「您是武田氏之主,只需要從大局上把握即可,您想的這些事情,特別是那些細枝末節的,大可放手交給我們這些家臣去做、去分擔。不然長此以往,您會撐不住的。」

  「是啊主公,您的這番話讓臣等無地自容啊。」香川盛久聽到這,更是悲慟不已,「沒能替您分擔重任,是我們這些做臣子的無能啊!」

  「你們兩人都是我十分信任的家臣,在你們面前我也不藏著掖著了,這些心裡話我其實一直想找機會說出來,現在,總算是做到了。」

  義重的話,讓山本重幸和香川盛久感觸良多,他倆望著義重悲戚的神情,發自內心地說道:「主公,我們是君臣,君待臣以誠,臣報之以心。今後還請主公相信臣等,讓臣等替您分擔重擔,盡到做臣子的責任。」

  「我知道了,」見兩人言辭懇切,義重也是如釋重負,深感欣慰道:「那今後你們可就要多受累了。」

  「臣等敢不盡力!」山本重幸和香川盛久趕忙向義重拜伏道。

  「還別說,跟你們吐吐苦水,我這心裡倒是鬆快不少。」義重沉悶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意。

  「但是主公,有些事,臣等確實無法替您承擔。」山本重幸說道。

  「你是指?」義重好奇道。

  「主公的劍術、馬術、弓術還需要更加精進,這些可是武士的看家本領,不可偏廢。」

  山本重幸回答道:「本家的『流鏑馬』源遠流長,山縣下野守一直在教您,可您總是以政務太忙拖沓;臣教授您『行流』劍術,您也三心二意,尚未有所成;上個月,臣請六角家的吉田出雲守前來教授您弓術,您倒好,到現在不過學了兩次,氣得出雲守差點要回近江。您說,您這麼做對嗎?」

  「我確實對這舞刀弄槍、騎馬射箭不甚感興趣。」義重撓了撓頭,衝著山本重幸一臉尬笑道。

  「這可不是感不感興趣的問題,是身為武士的根本和覺悟。」山本重幸甚為嚴肅地勸諫道,「您不能因為坐鎮本陣就忽視弓馬騎射,危急時刻,這些看家本領可是能保命甚至扭轉戰局的。」

  「我明白了。」見山本重幸這般一板一眼,義重也只好點頭應允,其實他也知道弓馬騎射的重要性,只不過出於現代人的思維,對這些東西有些牴觸。

  既然山本重幸一而再再而三地強調,義重也不好駁他面子,只能答應下來。畢竟他也不想日後發生在桶狹間的那一幕,以某種方式發生在自己身上。

  「過些日子,冢原土佐守(即冢原高幹、冢原卜傳)將要上洛,臣請他務必抽空來一趟若狹,傳授主公一些劍術,屆時還請主公認真學習。」山本重幸說道。

  「你說的可是新當流的那位冢原卜傳?就是掌握秘技『一之太刀』的那位?」義重驚喜道。

  山本重幸點了點頭:「正是,您應該知道他在劍術界的地位,能請他來若狹,臣可是費了好大功夫。」

  「我明白了,到時候,我一定認真學習!」義重信誓旦旦地保證道。

  該說的皆已經說完了,山本重幸和香川盛久便向義重躬身拜別。


  兩人走後,義重便轉身來到內院,想找武田元光談談出使大內家之事。

  此時的武田元光還在氣頭上,自顧自地坐在庭院的涼亭中飲茶。見義重朝自己走過來,當即便要起身離開。

  「父親大人,等我一下。」義重快步走進涼亭,笑嘻嘻地說道。

  「有什麼事嗎?」武田元光沒好氣地問道。

  義重一邊伸手示意他坐下來,一邊繼續堆笑道:「我剛才想清楚了,這彥六郎一個人去安藝,形單影隻、無依無靠的,確實不妥。要不還是如您所言,派一支軍勢護送他去吧。」

  「你想好了?」武田元光一臉狐疑,想不通就這一會兒功夫,義重的態度就發生了這麼大的轉變。

  「我想好了。」義重點了點頭,認真地回答道。

  「那你準備派多少人送他去安藝?」武田元光繼續問道。

  義重伸出一隻巴掌,對武田元光說道:「五百人,父親大人覺得如何?」

  「夠是夠了,銀山城的常備兵也不過三百人。」武田元光點了點表示認可,對義重的態度也明顯緩和了不少。

  義重見狀,便繼續說道:「領兵的武將,我認為白井助次郎可以擔此重任。」

  武田元光思忖片刻,分析道:「助次郎是為父看著長大的,這次在平定一色氏叛亂中表現也頗為出色,讓他領兵前往安藝,未嘗不可。」

  明顯察覺到武田元光態度的變化,義重覺得時機已到,便單刀直入道:「還有一件事,想請父親大人答應。」

  「現在你才是武田家的家督,有啥事需要我這個退隱的前家督答應的?」武田元光感到莫名其妙。

  「我想請您陪同彥六郎一起去安藝。」義重直截了當道。

  「讓我也陪彥六郎去?」武田元光怔了一下,卻又很快恢復了平靜,「你是擔心彥六郎壓不住安藝武田家那些家臣?」

  「確實,您在安藝素有聲望,有您在,再加上本家的五百軍勢,安藝的那幫傢伙便不敢輕視本家和彥六郎。但這只是一個原因,」義重回答道,「還有一個原因,便是希望您能充當本家以及安藝武田家的使者,去一趟大內館,和大內介議和。」

  「和大內家議和?」武田元光頓時緊張起來,「你應該知道安藝武田氏一直是站在尼子家一邊的,況且宿敵毛利氏歸屬大內氏,如果安藝武田氏要和大內氏達成和睦,就意味著必須和毛利氏和解……為父擔心,銀山城的那些老傢伙不同意啊。」

  「等本家的五百軍勢一到,哪還有他們說話的份?」義重語氣強硬地回應道:

  「況且,據我所知,包括香川一族在內的大部分家臣都傾向與大內、毛利修好,只有品川左京亮仍在反對媾和。我相信,只要您振臂一呼,議和之事自是水到渠成,就憑品川左京亮那點兵力,根本不足為懼。」

  「為父明白你的意思,和大內氏議和從而保全安藝武田氏。」武田元光嘆了口氣,「為父只是可惜,元繁公的仇,怕是報不了了。」

  「以後會有機會的,現在要做的,是讓安藝武田氏活下去。」義重說道,「另外,這件事還和本家日後的發展息息相關。」

  「此話怎講?」武田元光問道。

  「這次出使大內家,不僅為了安藝武田氏,也是為了本家。我希望,能和大內介達成同盟,共同對抗尼子家。」

  「對抗尼子家?!」武田元光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這尼子家現在如日中天,你這麼做,小心惹火燒身。」

  「請您相信我,這是我經過深思熟慮後做出的決定。」義重眼神堅定的回應道。

  「也罷,你現在是家督,想做什麼就去做吧!」武田元光默許道,「只要是為了武田家,為父能做的,絕不推辭!」(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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