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大略既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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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嘗不可?這麼說,重幸你支持派兵去安藝?」義重沒想到,自己的這位軍師,竟然會支持這樣一個收益和風險看似不成正比的決定。

  「請恕臣直言,有個問題,臣一直想不明白。正好藉此機會,想請主公解答一二。」山本重幸並未直接回答義重的提問,而是看似十分嚴肅地向義重反問道。

  「但說無妨。」義重也是看出他神情凝重,心想應該是什麼要緊事,便點頭示意他說下去。

  「臣自前年臘月與主公在越前相識,至今已經一年有半了,這期間,主公東敗朝倉,取敦賀一郡;西破一色,得丹後一國;今年年初,又平定逸見氏之亂,順勢豪取東但馬三郡,成為橫跨四國、諸鄰不可小覷之勢力。

  如剛才盛久所言,經過檢地,本家領內的總石高達到三十萬兩千石以上,這是主公繼承當主之位時,若狹武田氏領內石高的將近四倍。

  這般體量,比之細川京兆、尼子、大內雖仍有較大差距,但相較山名、淺井、波多野則綽綽有餘。毫不客氣地說,用不了多久,以本家的財政和軍事實力,跟朝倉、六角正面掰掰手腕都不成問題。」

  山本重幸說了這麼多,卻沒有切入正題,這讓義重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照你這麼說,我武田氏前景不是一片大好麼?你究竟想說什麼?」

  「看似一片大好,可這也是問題所在。」順耳的話說完了,山本重幸準備說逆耳的了。

  「若狹本就是一狹長小國,經過一年多的東征西討,現在的領地更加狹長,極易被敵人截斷,這還不是最主要的,畢竟主公已經想出了解決之法。

  問題的關鍵是,本家一會向東對抗朝倉,一會向西征討丹後,現在又涉足相對陌生的但馬。

  凡此種種,看似領地擴大了一圈,實則因此四面受敵、處境微妙。說直白點,就是目的不明,毫無戰略可言。長此以往,怕是沒等本家進一步發展起來,就要被周遭大名合力瓜分掉了。」

  山本重幸的話確實刺耳,但義重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善於納諫,家臣說的對的他都會虛心接受。山本重幸的這番話,觸及到關係武田氏存亡和發展的大戰略,自是引起了義重的強烈關注。

  實際上,自拿下但馬後,義重便陷入了一種恐慌和危機感中,正如山本重幸所言,截至目前,若狹武田氏的發展策略都是模糊的,一直處於被外部力量牽著鼻子走的狀態。

  不論是抗朝倉、破一色、敗山名,還是平定「宮川之亂」、逸見之亂,都是被動狀態下的反擊。

  雖說都以義重的勝利告終,也給武田氏帶來了一些利益,但這些都是以犧牲武田氏自由發展為代價的,最終結果就是,形成了武田家現在這麼一個東西狹長、不利於防禦的尷尬領地。

  此外,義重身為一名穿越而來的現代人,他的思路並未完全打開,還是想著藉助歷史上的重要事件來蹭一波發展,而非主動、大膽、自主地謀求突破。

  這使得武田氏在他的帶領下,一會快步上前、一會停滯不前,如同一條蚯蚓般,在歷史的時間線上緩慢蠕動,這種毫無節奏的「被動前進」,也使得義重自己以及武田氏的家臣感到彆扭和不安。

  「你說的這些我都清楚,」義重點了點頭承認道:「我繼任家督這一年多來,雖說屢有建樹,但總體上仍是處於被動防禦或者防守反擊的狀態,並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去仔細設想、構建一條符合武田氏自身實際的發展道路,這也是我深感擔憂和不安的。」

  「既然主公早就察覺其中隱患,那今天,臣想跟主公好好談一談。」

  山本重幸表情依舊嚴肅,可眉宇間已然有所舒緩,「古有諸葛孔明『隆中對』三分天下,今天臣不才,也想跟您商討下,本家接下來如何發展、向哪發展。只要這條路定下來,主公便會明白,為何臣認為派兵前往安藝也未嘗不可了。」

  「那就麻煩重幸你了。」義重微微欠身向山本重幸致意。

  「剛才臣的分析中,您應該也聽出來,細川京兆、六角、朝倉目前尚不能起正面衝突,況且管領和彈正目前與本家交好,更沒有理由和他們翻臉。正所謂投鼠忌器,沒有正當理由,波多野、淺井這些附屬勢力也不能隨便起衝突。」

  「這樣一來,向南、向東的路都被堵死了。」義重嘆了口氣。

  「目前看是這樣,」山本重幸點了點頭,「這樣一來,就只能是向西發展了。」

  「向西不是但馬麼,本家剛和兩山名達成和睦,再對其用兵,怕是會引起周邊大名的猜忌,特別是尼子氏,興許還會強勢介入。」聽到向西發展,義重不免擔心道。


  「向西不一定是但馬,也可以是播磨。」山本重幸提醒道,「況且,如今的尼子家,已不是『雲州之狼』『十一州太守』經久公秉政了,而是其孫子尼子詮久繼任家督,這時候的尼子家雖是龐然大物,但並非不可戰勝。」

  「你的意思是,本家要向西和尼子家爭雄?」義重有些驚訝,畢竟以自己滿打滿算三十萬石的實力,和山陰霸主尼子氏完全不在一個級別上,能保持和睦已是萬幸,更別說擊敗他們了。

  「以現在的情形,除了向西攻略,主公還有其他路可走嗎?」山本重幸也知道尼子氏現在勢力仍然強大,但他卻能從最近尼子詮久的動向里嗅出一些不一樣的味道。

  「前些日子天氣炎熱,臣得閒前往此隅山城拜訪了茂五郎(熊谷隆直),從他口中得知,自三年前經久公退隱,尼子家這位新任當主為了證明自己的能力,一直在對外用兵,一時間搞得山陰山陽烽煙四起,豪族國人人人自危。」

  聽山本重幸這麼一說,義重也似乎記起來這幾年尼子詮久的四面出擊。

  先是繼位當年,也就是天文六年(1537年),八月,尼子詮久從大內氏手中奪取了素有「戰國軍資」之稱的石見大森銀山。當年年末,又發動了對播磨的遠征,一舉在高砂擊敗備前、美作、播磨三國守護赤松政村(後改名赤松晴政)。

  天文七年到八年(1538-1539年),相繼攻占了龍野城和英賀城,赤松政村先是投靠東播磨的別所就治,後因別所、尼子媾和,被迫逃離播磨前往淡路和堺港,尼子詮久隨後陸續降服當地豪族國人,成功將西播磨納入麾下。

  隨後,志得意滿的尼子詮久,又將矛頭指向了首鼠兩端的毛利元就,決定對安藝、備後進行壓制,從而斷絕今後向東攻略的後顧之憂。天文八年(1539年)十一月,他在月山富田城中召開評定,不顧眾將反對,決定遠征安藝、討伐毛利氏。

  「我倒是想起來,不久前尼子詮久是不是還征討了同屬安藝的毛利氏?」義重問道。

  「確實,就是上個月的事情。」山本重幸點了點頭,「不過令人意外的是,尼子軍竟然被擊退了,看來這毛利家也不是泛泛之輩。」

  義重和山本重幸所說的這場戰鬥,指的是今年六月尼子氏討伐毛利氏的先遣戰。

  當時,尼子詮久派遣尼子國久率領新宮黨三千騎為先鋒,繞道備後向吉田郡山城進逼。

  但是新宮黨在行至甲立城時,遭到毛利氏盟友宍戸一族的頑強抵抗,後在犬飼平合戰中,被宍戸元源、隆家祖孫以滾木落石擊敗,這場先遣戰遂以失敗告終。

  「你是不是覺得本家可以趁火打劫,借著尼子家這次戰敗,從播磨對其發動襲擊?」義重問道。

  「那倒不是,尼子家雖然戰敗了,但實力並未受損。」山本重幸否定了義重的推測,「您看,尼子家奪了大內家的銀山,打了大內家的附庸,這等於正是和大內家撕破臉了,若是本家此時和大內家結盟,局面是不是就一下子打開了?」

  「和大內家結盟?!」義重怔了一下,「確實是個不錯的主意,但是這樣一來,不是無端和尼子家結仇麼?」

  「結仇?在這亂世,沒有一直的敵人,更沒有一直的朋友。主公若是時刻想著和周邊大名保持和睦,今天這個不能打,明天那個不能惹,武田氏還怎麼發展?」

  山本重幸的話,讓義重深感慚愧,自己作為一名穿越者,擁有著上帝視角,竟然看得還沒有他通透。

  「主公也不必擔心,尼子家會因為本家和大內家結盟,就來討伐本家。畢竟他們的防禦重點要放在西面,放在石見和安藝,大內才是他們的心腹大患。」山本重幸篤定道。

  「以尼子家的實力,四面出擊的攻勢註定不會長久,終有一天要因此遭到反噬。

  主公要做的,就是等待時機,在此過程中,逐漸蠶食、寢反尼子氏在播磨、但馬的領地和國人,默默壯大自己的實力。等尼子家這個龐然大物將要倒塌的那一刻,上去給他致命一擊。」

  「聯合大內氏,東西夾擊尼子氏,聽起來是個不錯的主意。」義重點了點頭,心想尼子詮久馬上就要兵敗吉田郡山城下,尼子經久不久也將病逝,屆時依靠大內氏對尼子氏的牽制,自己在但馬和播磨應該能有一定的收穫。

  「不僅如此,與大內家結盟,還能保安藝武田氏周全,他們周全,本家的安藝的大義就得以存續。」山本重幸繼續說道。

  「安藝武田氏被大內氏奪取了兩個郡,且和毛利氏不共戴天,因此一直站在尼子氏一邊。我實在不知道有何辦法,能讓他們摒棄前嫌與大內氏達成和睦,更不知道大內氏是否願意就此放過他們。」


  義重的擔心不無道理,安藝武田氏三面被大內、毛利包圍,一直是尼子氏安插在安藝的一枚釘子,是大內氏的肘腋之患,說服兩家達成和睦,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是山本重幸卻對此有著獨到的見解:「之前大內氏之所以要除掉安藝武田氏,是因為其臣服於尼子氏。若是其轉而臣服大內氏,並且有本家和大內氏的同盟關係作保,保留安藝武田氏還會是一件難事麼?」

  「結盟之事,我可以考慮,但是讓安藝武田氏轉投大內氏,本家沒有這影響力吧?」義重問道。

  「以前沒有,但此番彥六郎殿下若是成為安藝武田氏的新當主,不就有了麼?」山本重幸反問道。

  「可是銀山城(安藝田氏居城)里還有一些家臣仍對當年之事耿耿於懷,讓他們同意轉投大內氏,談何容易。」義重不免擔心道。

  「所以,臣在剛來的時候就說,派兵護送彥六郎殿下去安藝,未嘗不可。」山本重幸回答道。

  「我明白了,你是希望本家能派兵威懾銀山城裡的尼子派,使他們不敢造次。」義重這才恍然大悟,「有了本家的軍勢,以及家中大內派的支持,便可以讓安藝武田氏調轉船頭,停靠在大內氏這個碼頭裡。」

  「可是,我仍有一點擔憂。」義重謹小慎微的性格在此處袒露無疑,「若是因此惹怒了尼子氏,使得安藝武田氏遭受他們的討伐怎麼辦?」

  「安藝武田氏被大內方的勢力團團包圍,他尼子家怎麼討伐?而且武田領緊靠著防長,大內介是不會坐視尼子軍殺到家門口的。」

  說罷,山本重幸嘆了口氣:「比起這些,主公還是想想派多少軍勢,以及派家中哪位大人隨行吧。」

  「這安藝武田氏,直領不過三五萬石,我認為派遣五百軍勢前往便足夠了。」

  義重心裡清楚,安藝武田氏的家臣中,很大一部分是屬於中立以及親大內派的,只有品川一族等少部分反對與大內氏媾和。有香川光景等重臣的支持,再加上五百軍勢,應該能保證彥六郎在安藝站穩腳跟。

  「至於派誰隨行……」義重思忖片刻,給出了一個方向:「彥六郎年僅十六歲,且未涉世事,必須找一個有威望、有能力、鎮得住場面的人陪陪他一同前去。」

  「不如讓發心寺殿去吧?」想了半天,義重突然開口道,「對,就讓發心寺殿去,不過他年紀大了,不能獨行,這樣吧,我跟白井民部商量一下,讓助次郎(白井清胤)去吧,他在田邊城下的那一箭,我可是印象深刻。」

  「助次郎一箭射殺一色義幸,確實勇猛,派他前去臣沒有意見。可是發心寺殿……臣擔心他不一定願意。」山本重幸擔憂道。

  「為了安藝武田氏的存續,他必然會答應。」義重篤定道,「我請他去其實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充當本家的使者出訪大內氏。」(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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