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荊公(王安石)鐵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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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6章 荊公(王安石)鐵粉

  當所有人洗耳恭聽李申之的高論時,他的一句話卻將眾人嚇了一跳。

  李申之說道:「想要開源很簡單,行熙寧新法便是。」

  熙寧新法,便是赫赫有名的王安石變法,號稱華夏文明三大變法之一,與商鞅變法,戊戌變法並稱於世,三大變法皆是劃時代的改革,是新時代與舊時代的劃分,可見其地位之重。

  而王安石的變法的重要性,歷來沒有得到其應有的地位。

  王安石變法之時,是北宋的神宗皇帝趙頊在位,年號先後叫作熙寧,熙豐,因此又叫作熙寧變法,熙豐變法。

  宋朝人自己喜歡把這場變法叫作「熙寧新法」。

  熙寧新法看似遙遠,其實不過是六七十年以前的事,王安石去世不過五十多年,活在當下六七十歲的人,或許還與王安石有過交往。

  縱觀華夏數千年,歷代都不乏能臣,每個朝代的有識之士都積極地向朝廷上書,陳述自己的施政主張。

  翻開史書,到處可見「富國十條」「強兵九策」「破虜六法」「實邊七方」……

  其內容基本上大同小異,全都是在商鞅變法的耕戰體系之上的延伸,是依據當時的事實際情況進行的改造。

  唯獨王安石變法是一項劃時代的改革,縱觀封建王朝兩千多年,唯一勉強可以與商鞅變法的偉大程度相提並論的一次變法活動。

  當李申之說出自己的觀點時,洋洋得意地等著捧哏上場。

  可是掃視了一圈自己的盟友,只見他們一臉的豬肝色,沒有人接茬,讓李申之尷尬不已。

  韓平觀察了李申之的臉色,感覺李申之不像是故意說出王安石的熙寧新法來搗亂,便解釋道:「靖康之難始於王安石,申之怎可行此禍國殃民之法。」

  這次輪到李申之被雷擊了,他目瞪口呆地看著韓平,又掃視了學舍內的一圈同窗:「王安石禍國殃民?」

  眾學子默默點頭。

  李申之忽然感到一陣眩暈,一陣恍惚。

  莫非自己來到的這個世界不是原本的宋朝?是一個平行的異世界?在這個世界裡王安石是一個堪比蔡京秦檜的大奸臣?

  殊不知王安石的的確確被黑了一千多年,直到辛亥大變革時期的梁起朝(被屏蔽怕了,用化名,看官見諒)才為他正名。

  在北宋亡國直至清末,黑王安石就和黑秦檜一樣,是政治正確。

  李申之縱使積累了浩瀚的無用小知識,終歸有自己的盲區。

  稍微花了些時間,李申之接受了這個現實,穩定下來情緒,理清了其中的關節。

  一直以來,他將荊公王安石視為偶像,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絲毫不比岳飛差。

  那句「不畏浮雲遮望眼,只緣身在最高層」更是成了他一生都在追求的境界。

  岳飛能救得,同樣也能為荊公正名。

  只想了片刻,他便搞明白了王安石的地位,釐清了他背黑的邏輯。

  說起來很簡單,就是活人向死人的一次甩鍋。

  北宋亡國了,就要有人背鍋。因為南宋的建立,北宋的皇帝不能背鍋,只能讓當臣子的來背鍋。而蔡京童貫這些人的分量不夠,他們便把王安石搬出來鞭屍。

  再加上北宋折騰了幾十年的新舊黨爭以高滔滔和司馬光所代表的舊黨勝出,王安石領銜的新黨完敗告終,他們便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點,通過自己掌控的話語權,對王安石肆意進行詆毀。

  這一刻,李申之再次鍵盤附體,開口群嘲道:「你們這一群偽君子,享受著荊公遺澤,卻在這裡詆毀荊公,可還要半分臉面?!」

  說著話,李申之伸手拍著自己的臉龐,拍得pia`pia`作響,臉上儘是嘲諷之意。

  這些學子們都是二十郎當的小伙子,能在府學之中讀書的人都是街坊鄰里口中別人家的孩子,從小就生活在別人羨慕的眼神之中,養尊處優慣了。

  他們哪見過什麼是噴子啊。

  沒有經歷過鍵盤大戰的洗禮,就他們那脆弱的小心臟,只需要一句話就被點炸了。

  李申之的一句群嘲,成功地引起了學子們的怒火,就連韓平都變得臉色窘迫,胸口劇烈地起伏了兩下才平息下來。

  有臉皮薄的學子,當場反駁道:「王安石有什麼遺澤?儘是寫禍國殃民的舉措。」


  李申之說道:「荊公的農田水利法,極大地增加了農田產量。若沒有富足的糧食,你們有什麼資格坐在這裡讀書?」

  在王安石的主持之下,農田水利成了主要政績之一,極大地增加了農田的產量。

  南宋時期,畝產已經可以達到四石。

  宋代的一畝與現代相差不大,一石的重量也與現在相差不多,可以粗略地理解為,南宋時期土地的畝產達到了四百斤。

  而華夏大地上農田的畝產再次達到這個高度的時候,要到1980年以後承包制全面落實才逐漸趕上。直到2000年的時候,農田的平均畝產才相當於宋代的六石。

  就這畝產六石的產量,還是有農藥和化肥的加持之下,經過了數十年現代選種育種培育,有著大量的現代化機械耕作的結果。

  當然,這與南宋占據著華夏最適合耕種的土地有關,但不得不說南宋的農業水平,是華夏文明史中現代農業全面普及之前最高的產量,沒有之一。

  也正是因為如此高的畝產,即便南宋初期農民的稅賦高達七成,卻依然沒有什麼大的暴動。

  其中緣由,只要與別的朝代對比一下,便能發現其中的奧秘。

  漢代的文景之治時期,是史上有名的輕徭薄賦的時期,那時候稅賦只有一成,稅收比例只有宋代的七分之一。

  那時候的百姓們身上的壓力很小,生活也很富足,是華夏史上最負盛名的盛世之一。

  然而漢代的畝產折合成宋代的度量衡之後只有一石,即便是只收一成的稅,農民每畝地只能結餘九斗糧食。

  到了南宋,畝產四石,收走七成的稅之後,農民手中依然可以結餘一石二斗,受盡嚴苛剝削的南宋農民竟然比輕徭薄賦的文景之治時代的農民收入還要高。

  而剩下的二石八斗糧食,哺育了文人士大夫們憧憬的「最好的時代」。

  簡言之,正是因為王安石的農田水利法,使得宋代糧食產量極大地提升,進而讓骯髒腐朽的北宋還能奇蹟般地多活了許多年。

  就憑這一點,說一聲荊公千古都不為過。

  反駁的學子顯然沒有這麼高的覺悟,說道:「那青苗法又如何說?強迫農民貸款種田,導致農民不堪重負,最後破產賣田。」

  李申之冷笑一聲,說道:「青苗法頒布的時候,是讓官府設置貸款,農民可貸可不貸。然而在執行的過程中,那些官員們強迫農民貸款,導致了你所言之事。如果沒有司馬光這廝在背後攛掇,那些官吏們敢這樣嗎?」

  甩鍋誰不會,你們能甩鍋給王安石,我就不能給司馬光甩鍋嗎?司馬光背後的高滔滔咱不敢隨便說,但你司馬牛的壞話還是可以說幾句的。

  青苗法的確是放了貸款,而且利息高達二分。這要是放到現在,那妥妥的是高利貸。

  然而站在當時的背景下再去看這個利息,跟當時地主豪強們動輒八九分利,甚至兩三倍的利息比起來,二分利的青苗法確實是一項惠農措施。

  李申之引出了司馬光,導致了話題的升級:新舊黨爭。

  以王安石為代表的新黨,和以司馬光為代表的舊黨,兩者之間的黨爭也成了促使北宋滅亡的主要原因之一。

  自王安石以後的新黨變了味道,與舊黨一樣,純粹地成了打壓異己的工具。

  要知道,蔡京也是以新黨自居,這也是王安石為大宋亡國背鍋的原因之一。

  宋徽宗上台之後,在蔡京的主持之下,他們給王安石平反過一次,追封了許多恩賜,甚至還給了配享太廟的尊榮。

  然而到了宋欽宗上台之後的靖康元年,趙桓清算朝堂之後再次把王安石打到了地上,又把王安石的牌位從太廟裡給趕了出去。

  蔡京禍國殃民,蔡京是新黨,王安石新黨頭子,所以王安石就是禍國殃民的頭子。

  在大宋士人眼中,這是一條完美的邏輯鏈。

  若是荊公知道蔡京打著自己的旗號為非作歹,不知道會不會被氣活過來。

  韓平不想讓學術探討變成黨爭的延續,打斷道:「荊公的確有一些利國利民之事。但是新舊黨爭已是定論,不必做過多探討。」

  李申之也沒打算在新舊黨爭上做文章。畢竟蔡京都是公認的新黨人,若是從這個話題開噴,自己身上槽點太多,不好搞。

  在眾人討論之際,學舍外面聚集的人越來越多。


  外面的學子都是從附近州縣趕來的學子,他們距離比較近,便想著早一天到臨安,感受一下臨安的政治氛圍,順便看一看臨安的學子們押的什麼題。

  從以往的經驗來看,京城的老師們押題最准。

  外地的學子在門口聽了一會,大致聽出了點味道:臨安的府學裡面竟然有個愣頭青要給王安石平反。

  王安石禍國殃民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還有什麼好反的?

  這個板板是官家趙構拍的,你要給王安石平反,那就是在打官家的臉,打趙構的臉。

  你若是在科舉之中敢這樣寫文章,卷子被黜落還是小事,萬一被官家和考官嫉恨上,把你寫入黑名單,那就萬事皆休了。

  外地的學子們不知道李申之的身份,看到李申之不知好歹的辯論,有人忍不住要教訓幾句。

  「王安石窮兵黷武,在河湟打了幾場仗,占了些鳥不拉屎的地方,憑白地耗費了國力,導致國內虛弱不堪。這樣的人竟然還要為他平反,真是笑話。」

  外地學子自顧自地說了一大通,忽然感覺氣氛凝重,渾身冰冷。

  「畜生!」

  李申之斷喝一聲,雙眼滿含殺氣地盯著他,仿佛行刑前的劊子手一般盯著他的脖子,那一瞬間,這個外地學子感覺自己的脖子已經被割開,腦袋不屬於自己。

  「什麼時候開疆拓土成了耗費國力?我泱泱華夏的漢唐雄風怎麼就養出了你這麼個廢物!被人揍的時候就抱怨沒有戰馬,沒有戰略縱深。可是有人替你們拿下了養馬地,替你們打出了戰略縱深,卻被你這個畜生污衊為禍國殃民,你的良心呢?你的骨氣呢?長到狗肚子裡去了嗎!」

  河湟之地就是優良的養馬地,王安石和王韶在熙河開邊中拿了下來,並且壓制了吐蕃,完成了對西夏的合圍。到了這些人嘴裡,竟然成了窮兵黷武,耗費國力。

  宋人啊宋人,你可真行啊!

  「你以為你是誰?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一個,也敢在這裡大放厥詞。在下平生最佩服敢作敢當之人,若是那手刃秦檜的李申之這般說,我便給他磕頭認錯。」

  他知道李申之也是個年輕人,更是趙構的親信,是以拿出自己的偶像李申之來壓制眼前這個討厭的李申之。

  因為他覺得,王安石背鍋是趙構的意見,趙構的親信總不能反對趙構吧?

  李申之冷笑一聲:「你可以跪下了。」

  旁邊有人悄悄告訴他:「那人就是李申之。」

  那外地學子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哼哧了半天沒說出話,最後一甩袖子走了,扔下一句:「粗鄙。」

  連下兩成,李申之斗意正濃,他怒目環視學舍內外,冷聲問道:「還有誰?」

  還有誰要詆毀荊公,準備著受我鍵盤的大招吧。

  李申之這一次真的是生氣了。

  千古荊公一心為民,做了那麼多利國利民的事,卻被黑成了這個樣子。

  大家明明心知肚明地享受著王安石改革帶來的便利,卻絲毫不影響自己說他的壞話,簡直就是一群白眼狼,放下碗就開始罵娘。

  不只是農田水利法和熙河開邊,王安石還有許多改革的舉措,對兩宋的社會經濟產生了深遠的影響,隨後再說。

  因為李申之已經按照王安石的模板做好了準備,打算在應天府開始實施。

  如果王安石變法真的能夠施行下去,那麼北宋將會是華夏文明現代化的開端。

  等李申之發完飆,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人敢招惹李申之的霉頭。

  說理說不過,吵架吵不過,這讓怎麼玩。

  「那你說,汴京是怎麼丟的?」終於有學子能問出一個有水平的問題了。

  是啊,既然欽定的背鍋俠王安石被平反了,那麼北宋亡國的鍋該誰來背呢?

  咱們把宋朝分成了北宋和南宋,實則宋朝人不這麼認為,在他們眼中,並沒有北宋亡國之說,只說汴京失陷,或者靖康之難。

  這個問題也打了李申之一個措手不及。

  他是憤青不假,但卻不是傻子。

  每一屆政府都有自己的話語體系,也就是政治正確的東西,討論所有的問題都必須在這個話語體系之下才行。

  比如說歐米言必稱自由,我們必須為人民服務。

  在南宋政壇的話語體系之下,一定要有人為靖康之難背鍋,而這個背鍋的人恰恰不能是罪魁禍首宋徽宗趙佶。

  這就難辦了。

  總不成給王安石平反,然後再把司馬光給黑成翔吧。

  雖然李申之對司馬光沒什麼好感,但也不至於把南宋亡國的帽子扣到人家頭上,過猶不及。

  忽然,李申之靈光一現:

  這不有現成的背鍋俠麼,不用白不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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