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學子的怨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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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5章 學子的怨氣

  吃喝了一會,女眷們先撤了去休息,剩下岳家四人和李申之吃菜喝酒。

  或許應該叫岳家五人吧,替岳家苦撐了三個月的岳雷終於被當成了一個成年人,在酒桌上擔當起了服務的角色。

  岳銀瓶也想跟著喝酒,被岳安娘死命地拉走,不讓她喝。為什麼不讓喝,大家只是呵呵直笑,也沒人告訴她大家是擔心她肚子裡可能懷上的小寶寶。

  良辰美景,瓊漿醉人。

  漸漸的,五個人眼神有些迷離,話題也漸漸變得尖銳起來。

  岳雲說道:「父親,聽說王貴那廝來過?」

  王貴是岳家軍中的二號人物,其地位僅次於岳飛,尤在張憲和岳雲之上,按規矩岳雲應該尊稱一聲王帥才對,或者直接喊王叔。

  但是這位王貴也是岳飛下獄的罪魁禍首之一,在關鍵時刻選擇了與秦檜和張俊合作,背刺岳飛,是以岳家軍上下都把他當成叛徒。

  岳飛點了點頭,臉色看不出喜怒,淡淡地說道:「來過,是來向我請罪的。」

  所謂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岳飛就是岳家軍的老虎,王貴就是那隻猴子。得知老虎沒有死之後,最慌的人就是稱大王的猴子。

  張憲朝岳雲身邊湊了湊,沒有說話,防止岳雲情緒失控暴走去尋王貴。

  王貴差點害得岳飛喪命,若是讓岳雲遇到他,說不得要手撕了那廝。

  岳飛說道:「他也是被人抓住了把柄,也沒想到會造成這麼嚴重的後果。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吧。」

  岳飛沒有說他和王貴都聊了些什麼,顯然不想在這件事上細究。

  李申之接過話頭,當起了和事佬,說道:「既然王貴認了錯,岳帥放他一馬,也算是千金買馬骨,賺一個好名聲。」

  原本在岳飛死後,王貴稱病離軍,選擇了隱退,死後被追贈了節度使。現在的王貴,同樣沒臉在軍中待下去,依然選擇了隱退。只不過在隱退之前,他想求得岳飛的諒解。

  岳飛能選擇諒解王貴,並不是說他真的心胸有那麼寬闊,而是真正背刺他的元兇,另有其人。

  王俊,這個張憲的部下,作戰勇猛卻有愛耍小滑頭,天生喜歡舉報上司的傢伙,才是真正背刺岳飛的人。

  秦檜虛構了岳飛謀反的證據交給王俊,然後由王俊提交到中央呈請調查。

  王俊想要上交舉報信,必須要軍中主事之人批准才行。當時的岳飛已經被調到樞密院,岳家軍中主事之人是王貴和張憲,二人輪流當值。

  那王俊便是選擇了王貴當職的時候,在王貴的默許之下把舉報信送了出去。

  在審訊岳飛案的時候,張憲被打得皮開肉綻都一個字沒有承認,王貴卻早早地認下了口供。

  細究起來,王貴犯的是「過失罪」,勉強算是情有可原。

  岳飛輕輕一笑,說道:「雲兒,你莫要去尋那王貴的不是,此事就此揭過。」

  岳雲雖然心中氣不過,但到底還是軍中待慣了,直把父親的話當軍令:「孩兒遵命。」

  岳飛轉而笑著對李申之說道:「你且不要看我們的熱鬧,你自己身上還有一屁股屎等著你去擦呢。」

  這大吃宴的,說這麼低俗的話,讓李申之心情很沉重:「我做人清清白白,不可能有邋遢事兒。」

  岳飛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李申之「做人清清白白」的說法,繼續說道:「此事雖不是你所為,但卻因你而起。你可知官家為了讓你完成科舉,將省試的時間提前了兩個月?」

  李申之心裡「咯噔」一下,暗叫不妙。

  這件事的影響有多大,只要想一想高考就知道。

  若是在四月一號的時候突然宣布高考要提前兩個月進行,再讓天下百姓知道考試的提前是因為某領導家的關係戶,這人怕不是要被唾沫星子給淹死。

  不知不覺間,李申之竟然成了全天下士子的仇人。

  臨安附近的學子們倒還不要緊,他們無非是少了兩個月的複習時間。

  科舉考試需要的水平很高,十年寒窗能考上的都是天縱奇才,二十年寒窗、甚至三十年寒窗才是大多數人的常態,只要能考中倒也堪稱人傑。

  絕大多數人能過一個解試,尋個文職吏員噹噹,就算是不錯了。


  短短兩個月也不會有什麼很大的提升,所以大家都相對還好接受。

  但是對路途遠的士子們就沒那麼友好了。

  就拿李申之老家的福建來說,那裡的士子們都來不及過完元宵節,剛剛大年初三就急匆匆地上路趕考。

  好在官家體恤士子,專門安排了官府的漕運和驛站,幫士子們趕路,儘量保證應考盡考。

  真有來不及趕考的人,官家也特許他們免解試一次。

  不說別的,單就科舉這件事情來說,趙官家對李申之可謂是仁至義盡,比親爸爸都親,一時間讓李申之頗為感動。

  好在他早已人情了趙構的真面目,倒也不至於生出士為知己者死的心思。

  趙構這個人,只要能幫他議和,什麼要求他都可以滿足你。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對李申之是昏暗的。

  早上練功,下午讀書,晚上還得繼續操練。

  也就是仗著年輕身體好,這要是換做那個三十出頭的社畜,怕不是早就累死了。

  好吧,他就是累死的。

  等到元宵節的時候,闔府上下全都出去看花燈,只留下李申之一人在家中繼續用功,他莫名地有一種喜極而泣的感覺:終於能安安靜靜地躺一天了。

  躺平才是最美好的感覺。

  正月十七,官家巡視一圈過後,臨安城恢復了往日的模樣。

  臨安府學也跟著開學了。

  李申之一大早就趕到了府學,一則需要報到登記,二則他很關心學子們對他到底是怎樣的看法。

  不提前摸個底的話,他擔心科舉的考場上,會有人暴起而刺殺他,那可就虧死了。

  世界還沒有拯救,不能這麼快領盒飯。

  前往府學的時候,李申之帶上了自家的社交神器:胡虜血加蛋糕。

  在自己的金錢攻勢之下,那些個沒見過世面的臨安學子們,還不得對自己俯首帖耳。

  事實證明,李申之想多了。

  即便是沒有胡虜血喝蛋糕,臨安的學子們照樣對李申之敬愛有加。

  年輕人最敬重的便是英雄,李申之就憑六部橋上的那一刀,這個老本就足以吹一輩子了。

  臨安府學的學正親自會見了李申之,對這個肉眼可見的未來政治巨星,早一點結交沒有壞處。

  回到學舍,學子們全都擠著來看一眼李申之,這傢伙身上突然多了許多傳說,他們來看看李申之頭上是不是長出了角,身上長出了鱗片。

  哄鬧了一陣,李申之心中稍稍安定下來,試探著說道:「省試還有半個月就要開始了,不知諸位同窗準備得如何了?」

  杜陶心情很好,說道:「該準備的都準備了,沒準備好的也不在這幾天的功夫。倒是今年的科舉會考什麼題目,不知大夥有什麼想法?」

  押題,是考試之前學子們最喜歡幹的事情。

  科舉制度雖是從隋朝建立,但真正普及開來是在宋朝。

  從北宋太祖皇帝趙匡胤立國到現在小二百年的時間,科舉制度已經高度成熟。

  成熟的同義詞就是僵化,僵化的制度之下便會具現出許許多多的規律,比如科舉策論的出題規律。

  於是乎,每年都有押題的人,而每年策論的題目,都與大夥押題的方向大差不差,只要認真分析,總能看出端倪。

  因為策論的出題方向,往往與朝政的方向直接相關。

  簡言之,朝廷想幹什麼,策論就考什麼。

  按照之前的分析,科舉的主題便是和議。寫策論的時候,只需要把握住一個大框架,那就是在皇帝陛下的英明帶領下,在秦丞相的大力支持下,朝廷通體協作,上下努力,終於與金人達成了和議的偉大成果,贏得了來之不易的和平局面。我們要感謝皇帝陛下,感謝丞相,要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大好局面,努力奮鬥,為大宋國的建設添磚加瓦。

  只要框架能站住腳,方向肯定不會出問題。至於文章能寫得有多出彩,那就看個人的本事了。

  可是現在秦檜已經死了,李申之成了和議的關鍵人物。

  這樣一變,文章就不好寫了。

  難倒說和議是在趙官家跟李文林的努力之下達成的嗎?李申之分量不夠啊。


  再說了,既然和議已經徹底落下帷幕,那麼國策接下來也會發生相應的變化。

  所有人都在思考這個問題,只是短短的時間之內,誰也不敢拿出一個定論來。

  畢竟是一考定終身的科舉考試,大家都想鑽研得更加精細一些,把題押得更准一點,讓自己的勝算更高一些。

  韓平是學子們的領袖,雖然被李申之在解試的時候壓過了風頭,但是李申之幾個月都不露一次臉,被學子們視為放棄了學子領袖之位,大家依然把韓平當做領袖。

  韓平當仁不讓地率先發表意見:「既然和議已經達成,短時間內是不會有刀兵之禍。接下來,該當考慮如何富國強兵了。」

  范成大也做同樣的想法,說道:「韓兄說的是。既然和議已成,那麼國泰民安便會是主基調。然而富國強兵也有許多策略可以選,籠統地說出來只是平庸之見。咱們需要猜到朝廷會選擇哪些具體的舉措,才能在省試的策論中脫穎而出。」

  「陸兄,你如何想?」范成大說完之後,順帶請教陸游的想法。

  陸游這段時間一直寄居在臨安府學之中,他與范成大一見如故,相見恨晚,惺惺相惜,兩個人好得就要穿一條褲子,形影不離。

  陸遊說道:「天下雖安,忘戰必危。雖然和議已經達成了,咱們依然不能輕視金人的狼子野心,一定要小心防備,整備軍事。」

  經過李申之這麼長時間的耳濡目染,陸游依然是那個憤青。

  眾學子裡面,李申之和韓平都是明白人,范成大也頗知道些人情世故。聽到陸游的話,他們無奈的相視苦笑,都覺得陸游的科舉又懸了。

  誰知陸游話鋒一轉:「但是科舉麼,我是不會這麼寫的。申之,你打算怎麼寫?」

  「你們這麼看著我幹什麼?」陸游一臉地無辜:「難倒不需要先考中了科舉,再去實現自己的抱負嗎?」

  「是的!」

  「應該的!」

  「必須的!」

  李申之,韓平,范成大滿意地點了點頭,心中想法一致:我們就喜歡看到你不要臉的樣子。

  陸游不僅學會了不要臉,還學會了踢皮球,自己什麼都沒說,便巧妙地把話題引到了李申之身上。

  天才一旦開竅,成長的速度果然恐怖。

  李申之揣摩著趙構的心思,說道:「范兄說得是,國之發展綱要,無非富國和強兵耳。目前來看,強兵可以暫且擱在一旁,唯獨富國有許多說道。」

  話題剛說開一個頭,學舍內馬上變得寂靜無聲,眾人都在等著聽李申之的高論。

  學子們現在對李申之奉為神明,對他的話堅信不疑。

  李申之很享受這種吹牛皮被人敬仰的感覺,體內多巴胺快速分泌,大腦皮層很快興奮起來,繼續說道:「所謂富國,無非是開源節流兩途。節流自不必說,官家時常以漢文帝自比,歷來倡導勤儉節約。這齣題的方向,必然在如何開源上面。」

  所謂開源,說白了就是搞錢。

  官方的說法叫發展經濟,其目的是增加稅收,其本質是如何搜刮財富。

  說起來簡單,其中的門道可多了去了。

  韓平微微皺眉,說道:「申之所言不差,臨安的官場上也大多是這種言論。但是具體措施若何,卻一直沒有定論。」

  說到這裡,韓平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最後還是選擇了沉默。

  李申之正在興奮點上,慷慨激昂地說道:「古之四民,曰士農工商。所謂發展經濟,不過是發展好士農工商。咱們一條一條來說。」

  做事合乎邏輯,說話條理清晰,凡事都喜歡搞個「一二三」出來,李申之的理科思維印在了骨子裡,在大宋的這些文人重顯得標新立異。

  當然了,如果李申之沒有現在的地位,那麼他的這些想法就是與大宋文人「格格不入」。

  殊不知李申之說了一個大雷,轟得眾人外焦里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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