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漢室特有的『鴿派』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第395章 漢室特有的『鴿派』

  出乎劉盈意料的是:長樂宮解禁一事,並沒有在長安城,引起哪怕分毫輿論。

  許是過去兩年,長樂宮的存在感實在太低,朝野內外根本沒有關注到長樂宮的變化;

  又或許,是呂雉『自禁長樂』的舉動,根本沒被朝野內外放在心上,或者說,是不敢放在心上。

  次日清晨,長樂宮六道宮門,悉數於宵禁結束的卯時開啟;

  而朝中百官公卿、元勛功侯,也都好似什麼都沒發生一般,按照曾經的慣例,各自到長樂宮朝見了呂雉。

  對於這個結果,劉盈自然是無比的滿意,心情好起來,早飯都多吃了兩碗粟米粥!

  但很快,劉盈因長樂宮解禁而生出的些許愉悅、輕鬆,便被一封規格極為特殊的文字載體所破壞。

  一方長、寬各一尺一寸,通體由新木板組成,開篇第一句,便是『匈奴大單于』的國書,於長樂宮解禁的同一天,送到了漢都長安······

  ·

  「都說說吧~」

  「此書,朕當何言以復?」

  天剛蒙蒙亮,公卿百官還沒來得及各自前往長樂宮,劉盈便在未央宮宣室殿內,召開了這場既不屬於常朝,也不屬於朔望朝的特殊會議。

  而這場會議的核心,恰恰就寫在劉盈面前,那封由匈奴單于:攣鞮冒頓為第一視角所撰寫的國書······

  「內史安國侯臣陵,頓首百拜,以奏陛下。」

  沒有任何拐彎抹角,也沒有炮灰出來試探——第一個站出來的人,便是准丞相王陵!

  「狄酋言辭輕、辱者多,敬、友者少,但於往昔之盟好隻字不提,更膽敢以漢安東郡,以妄行質詢!」

  「早自太祖高皇帝之時,吾漢家便與狄酋冒頓,於白登山下結以盟好:開邊關互士,許漢商北出牆而往復北,漢卒不北行、胡騎不南下;」

  「今,狄酋冒頓輕吾漢家君臣,肆毀往昔之盟約,於吾漢安東郡之內務橫行干涉!」

  「臣以為,於北狄蠻橫之舉,陛下,當報之以雷霆!!!」

  一番極盡強硬的言辭,惹得劉盈都不由有些驚詫起來,卻見王陵面色如常的一拜,便繃著臉退回班列;

  在王陵之後,又有數人先後出身,表明了自己『鷹派』的身份。

  只不過這些鷹派的身份······

  「中郎將全旭,比二千石······」

  「謁者僕射舒駿,千石·········」

  「中門侍郎汲忡,比千石············」

  在心中默念出這幾位『鷹派』的官職秩祿,劉盈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的稍昂起頭。

  「衛尉以為如何?」

  「戰之?和之?」

  被劉盈點到民,酈寄只嗡時壓根一酸,暗下里稍嘆一口氣,而後便硬著頭皮站出身來。

  「稟陛下。」

  「臣嘗聞:君辱臣死,君憂臣勞;」

  「北蠻狄酋欺我漢家過甚,若此刻便言和,恐更漲北蠻囂張之氣焰!」

  毫不遲疑的表明『我真不是鴿派』的立場,酈寄思慮再三,終還是將話頭一轉。

  「然······」

  「若言戰,今吾漢家兵甲雖足,然馬、騎皆缺;與胡戰,恐多有追之不及、走之不速之困。」

  「故臣以為,或戰、或和·······」

  說到這裡,酈寄不忘悄悄抬起頭,將目光掃向御階之上,正淡然端坐御榻之上的天子劉盈。

  見劉盈的面容之上,根本看不出什麼有用的信息,酈寄也終還是自顧自搖了搖頭,對劉盈再一拱手。

  「或戰、或和,當再三斟酌,三思,而後行········」

  「呼~」

  幾乎是在酈寄說出這句『要慎重考慮』的同時,在御階上目不斜視看向酈寄的劉盈,便在心下長鬆了一口氣。

  這,就是如今的漢家朝堂,對於外部戰略的總體看法。

  ——漢室特色主義鴿派,占據絕對的上風!


  至於僅有的那幾位鷹派,要麼是劉盈一手提拔起來的青年將官、後起之秀,要麼是緊緊依附在劉盈身上的功侯二代;

  至於寫做內史、讀作『代理丞相』的朝堂第一人王陵,其表示主戰,也大概率並非是個人的看法,而是『丞相』這個身份,富裕王陵的政治使命。

  ——無論情況糟糕到什麼地步,就算天子都打起了退堂鼓,丞相,是絕對不能在對外戰略上,展露出絲毫軟弱的;

  即便王陵如今還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丞相,也同樣如此。

  說得再直白些:王陵其實也是『漢室特色主意鴿派』,只是出於身份立場,違心站在了鷹派陣營而已。

  而這裡的鷹派,之所以會被劉盈表述成『漢室特色主意鴿派』,則是因為如今漢室的鴿派,與後世那些阿貓阿狗截然不同。

  後世絕大多數時代,鴿派,意味著不反抗、不鬥爭,對一切外來威脅逆來順受,甚至寧願割土獻金,遺臭萬年;

  說到底就是一句話:就算天塌下來,也絕對不能打起仗來!

  但在漢室,這樣的『鴿派』,或者是民族背叛者,是絕對沒有生存土壤的。

  原本的歷史上,出現於武帝一朝的歷史名人『狄山』,便證明了這一點。

  而漢室的鴿派,與這種投降主義鴿派最大的不同,就是漢室的鴿派與其說是鴿派,倒不如說是冷靜的鷹派;

  或者說,漢室根本不是鷹派和鴿派之間,就『打,還是不打』的問題存有爭執;

  而是暴躁的鷹派和冷靜的鷹派之間,就『現在打,還是以後再打』的問題稍有分歧。

  暴躁的鷹派,自然是不必贅述,自是人均想做雙刀火雞,不管敵我兵力、戰力差距,只想著一股腦追著敵人砍十八條街!

  這樣的鷹派,可以說是不冷靜的、不理智的,甚至是不穩定的,但也是一個文明,最不可或缺的因素。

  ——血性!

  至於『漢室特色主意鴿派』,也就是冷靜的鷹派,並不像這些只想著騎馬與砍殺的莽夫;

  這個群體主和,並不像後世的鴿派那般,為了主和而主和,而是更多出於現實考量、敵我實力對比的考慮,選擇暫時性主和。

  說白了,後世的鴿派之所以求和,就是因為害怕,就是因為不想打,甚至是習慣性的主和;

  但漢室的鴿派求和,是他們覺得:嗯,我覺得可以再發育發育,等六神裝了再打,咱後期無敵。

  所以實際上,如今漢室的鷹派和鴿派雙方成員,或許在後世人看來,會顯得非常奇怪。

  ——主戰的,全是那些沒上過戰場的二代子弟,又或是自詡『至剛至烈』的博士文官;

  與之恰恰相反:主和的,反倒是那些真正上過戰場,真正跟匈奴人真刀真槍交過手的武將。

  而現如今,長安朝堂『鴿派』的領頭者,也正是如今漢室軍方的代表人物:曲周侯世子,酈寄。

  這種『文官主戰,武將主和』的現象,或許乍一眼看過去,會讓人十分摸不著頭腦;

  ——華夏曆朝歷代,從來都是武將嚷嚷著要打仗,文官高舉和平棋子,怎麼到了漢室,情況卻顛倒過來了?

  可實際上,只要了解到這種現象的內在邏輯,也就不難理解這種奇怪的現象,會出現在正值上升期的當下了。

  對於文人、二代而言,戰爭是什麼?

  不過是軍糧、軍餉,以及百十來萬運糧的民夫,十幾二十萬平民子弟組成的軍隊,以及配套的武器裝備;

  至於真正的戰爭意味著什麼、真正的戰場長什麼樣,卻根本不在這些『肉食者』的認知範圍之內。

  所以,對於『打不打』的問題,這個群體就很容易出現一種錯覺。

  ——你要糧食,我給你撥了;你要兵卒,我給伱征了;運糧民夫、各式後勤輜重,我也都給你保障到位了;

  那我既然把除了打仗之外的所有事兒,都給你辦的妥妥帖帖的了,那要求你武將殲滅敵軍幾十萬人,應該不過分吧?

  也就是說,對於這些不了解戰爭的人而言,『能不能打』,往往只取決於『打不打得起』。

  只要打的起,能湊夠戰爭所需的物資,這個群體,就很同意得出一個『能打』的結論。

  至於戰略得失、勝算之類的東西,則完全不會在這些人的考慮範圍之內。


  與之恰恰相反的是,比起這些把戰爭當做網路遊戲,以為打的起=打的贏的愣頭青,武將顯然對戰爭、對敵我雙方實力,以及各自的作戰方式、克制關係,有更加全面地認識。

  長達幾十年的對外戰略劣勢,使得這些武將無比清楚地知道:要想在確保損失控制在可承受範圍內的同時,對匈奴造成足夠的傷害,達成具有價值的戰略意圖,如今的漢室,還需要什麼、還缺什麼。

  就如方才酈寄所言:如今漢室雖然兵力充沛,後勤保障充分,但如果敵人是匈奴,那漢室最大的問題,就是沒有足夠的戰馬和騎兵。

  所以,明知漢室還缺什麼、還需要多久才能彌補空缺的武將群體,便會自然而然的產生『先不急著打,再等兩件裝備再說』的看法。

  至於如今,長安朝堂鴿派占據絕對優勢,鷹派則苦苦支撐,甚至需要丞相默認站隊鷹派,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

  ——在漢室,起碼在如今的漢室,做官能做到有資格出現在宣室殿的高度者,幾乎就沒幾個人,不是從軍隊摸爬滾打出來的!

  為什麼歷朝歷代皆分文武,唯獨漢初不分?

  ——因為漢初,朝臣百官、元勛功侯,幾乎是人均文武雙全!

  在這樣的政治背景下,暴躁鷹派,或者說無腦鷹派只有文人博士、功侯二代寥寥數人所組成,也就是可以預見的事情了。

  沒辦法。

  ——在如今的長安朝堂,想找一個整天嚷嚷著開戰的傻缺,實在是太難了······

  官員,尤其是高級官僚的整體質量,實在不足以提供足夠的傻缺,來組成勢力龐大的無腦鷹派·······

  而對於這一點,劉盈,是有心想要改變的。

  「衛尉所言,確乃老臣謀國之言。」

  「然朕以為,卻也稍有矯枉過正之虞?」

  語調淡然的道出一語,劉盈便淺笑著低下頭,暗自思慮起來。

  如今制霸朝堂的鴿派,之所以能有這麼龐大的勢力,其主要原因,就是漢家軍方一致斷定:要想打敗由騎兵為主要兵種的匈奴人,那就只能讓漢室,也擁有足夠強大到騎兵。

  簡單來說,就是只有魔法能打敗魔法,只有騎兵,才能打敗騎兵。

  也正是在這個共識下,暫時主和的聲音,才會在朝堂占據那般龐大的比重。

  但從劉盈這個穿越者的視角來看,『只有騎兵才能打敗騎兵』的認知,顯然是有失偏頗的。

  後世有一句俗諺:打敗你的往往不是同行,而是跨界;

  放在眼下,也是一樣的道理。

  ——誰說遊牧民族的騎兵,就非要用騎兵去硬剛?

  排隊槍斃不行嗎?

  馬克沁陣地不香嗎?

  鋼鐵洪流,他不省事兒嗎?

  誠然,在現階段的漢室,說什麼排隊槍斃、鋼鐵洪流,無疑是有些無腦爽文的味道了;

  但誰說冷兵器時代,就沒有打敗騎兵的步兵兵種了?

  想到這裡,劉盈心裡只一陣輕笑不止,面容之上,卻儘是一片淡然。

  ——這兩年的時間,若說劉盈最大的收穫是什麼,那無疑,便是將『喜怒難測』的技能點到了滿級。

  當然,這裡的喜怒難測,指的並非不規律的暴怒、狂喜,以及類似的劇烈情緒波動,而是······

  嗯······

  準確的說,是面癱。

  劉盈花了兩年時間,練就了一張面癱臉。

  「既然諸公皆有疑慮~」

  「嘿······」

  「還勞少府帶路?」

  語調輕鬆地道出一語,劉盈的嘴角之上,也是難得掛上了一抹淺淺的微笑。

  兩年的時間,劉盈都在忙著處理內政;

  但少府,卻並沒有如遊戲內的npc那般,你不找他,他就傻站在那裡。

  尤其是上林苑內的魯班苑,在過去兩年內所獲取的成果,讓劉盈有九成以上的把握篤定:漢室朝堂『鴿派碾壓鷹派』的狀況,將於今日午時之前,宣告終結······

  (本章完)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