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安X秦冠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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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讓秦冠魁上床是不可能的。但他死乞白賴的坐在地上嚎叫,大概的意思是他為了歲安被李太傅的孫子打了。

  好疼。

  歲安:「……可是我聽說,你是自己打的自己,人家根本沒碰到你。」

  秦冠魁腦子卻很清楚:「那也是為了你。」

  他坐在地上,可憐兮兮的抱著桌子腿,就是不肯起來,臉緊緊的貼著桌腳一側,道:「我知道你不懂心疼我,我就只能自己心疼自己,你一份心疼,我一份心疼,就是兩份心疼。」

  他越說越委屈,「都兩份心疼了,我還不能睡個床麼?歲安,太上皇陛下不是教過你嗎?要知恩圖報的。」

  歲安:「……」

  她發現秦冠魁最近越發的得寸進尺了。但是確實他是為了她好,她搖搖頭,鬆了口,「隨意你吧。」

  但床是不可能給他的。她道:「你就睡榻吧。」

  秦冠魁高興的跳了起來,然後叫人回隔壁去搬被子——他來的時候都沒想到能成功,被子枕頭都沒有準備。但是讓他自己回去是不可能的,他打死也不會在今晚離開這個屋子!

  萬一有去無回怎麼辦?

  他秦冠魁這麼多年能跟在歲安的身邊,就是靠他的臉皮和這種細無巨細的性子!

  等小太監給他搬來了被子和枕頭,他衝著門外得意洋洋的喊:「歲安,夜深了,咱們睡吧。」

  站在門外守著的石頭一動也沒動,目不轉睛。

  第二天起床的時候,秦冠魁磨磨蹭蹭,磨磨唧唧,就是不肯出門,歲安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你怎麼了?」

  還不出門嗎?這般慢吞吞,是肚子不舒服嗎?

  秦冠魁嘆氣:「沒,就是想多呆一會,多感受一會你的氣息。」

  歲安:「……」

  她想起了阿娘罵阿爹的話,搖頭道:「個八貨。」

  八貨就八貨!難道被罵一句八貨就能改變他睡在歲安屋子的事實嗎!

  等到去照例討好太上皇陛下和太后娘娘的時候,他正好碰見了對他追求歲安最為有力的支持者皇帝陛下。

  阿昭興高采烈,「聽聞你昨晚是在歲安那裡睡的?」

  秦冠魁嘚瑟的點了點頭。

  但是下一秒阿昭卻聽見他驕傲的道:「臣是第一個睡公主榻的人吧!」

  阿昭:「只睡了榻啊?」

  秦冠魁認真的道:「陛下,容臣說一句大逆不道的話,您什麼都好,但是太著急了,這事情,能著急麼?能睡一睡榻,已經是莫大的進展了。」

  阿昭氣笑了:「朕還著急?今年歲安都二十八了。你們是歲安六歲的時候認識的吧?你都跟在她身後二十二年了吧?」

  二十二年了,睡個榻罷了!

  這有什麼值得驕傲的。

  秦冠魁就看了陛下一眼,然後慢吞吞的道:「二十二年就睡到了榻,陛下,別人一輩子都睡不到呢。」

  阿昭徹底沒有話說了。

  他道:「你就好好的努力吧。」

  然後走了。秦冠魁哼了一聲,「你不懂。」

  陛下根本不懂歲安。

  在歲安的腦海裡面,除了家人之外,其他人都是一樣的。他很早很早之前就知道,歲安不會喜歡上任何人。

  但是他又有什麼關係呢?

  她拒絕了其他人的陪伴,但是允許自己陪在她的身邊。

  什麼是愛?

  歲安不知道,但是秦冠魁知道。他的愛不是像太上皇陛下和太后娘娘那般被世人熟知,可他自己覺得,他該是像水一般,圍繞著歲安這塊石頭。

  石頭可能沒有心,但是石頭被水圍著卻可以日復一日的被侵蝕到裡面去。

  沒有心,也可以用水侵蝕出一個心出來。

  他想:世人都笑我可憐,殊不知我樂在其中。

  那麼多流,就他能繞著石頭走。

  秦冠魁想到這裡,便又高興起來,感慨道:「沒準今晚哭一哭,還能夠再睡一晚榻。」

  但他在京都也不是只有讓歲安喜歡他這一個任務,他也是二品大員。


  秦冠魁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忙完了,晚間回夏園,只見歲安一個人坐在門口撫摸刀。他趕忙走過去,「你今晚回來的早啊?」

  軍馬政要改革,理應很忙才是。

  歲安就抬頭看了看他,道:「多謝你,有了你對李家的動作,如今我倒是順暢的很。」

  上面的人態度如此堅決,便沒有人敢對她做什麼。

  秦冠魁樂了,「是吧!我就知道,不能讓李家那小子好過,不然你的威信何在?誰都能說你一句兩句了。」

  他順勢坐下來,坐在歲安的身邊,認真的道:「你得了他們想要的東西,他們自然要對付你。這本就是官場的常事。」

  「可他們對付你,不用別的,只用謀逆二字,這是要置你於死地。」

  歲安又何嘗不知道,她笑了笑,「我也不會放過他們。」

  只是如今大家都盯著,做不了什麼,可過了這一陣子,李家便不會有好下場。

  秦冠魁就喜歡這般的歲安,即便不懂世情,可是她雷厲風行,懂得世間人之常情。

  不能感受又能怎麼樣呢,她懂得該怎麼去做。

  他想,歲安這般的好姑娘,怎麼就被他碰到了呢。

  老天爺真是太照顧他了!

  秦冠魁就讓人去拿一壇酒來,難得今日歲安不去練武,而是在家裡跟他說這些閒話,他便想跟歲安喝喝酒。

  好久沒喝了。

  他道:「咱們喝一點,也不會醉,耽誤不了明天的事。」

  歲安卻不肯喝,「我還要去練刀。」

  她轉身走了。

  秦冠魁抱著酒瓶子眨眨眼睛,然後突然笑起來,石頭從這邊過的時候,見了他這般,好奇的看了一眼,被秦冠魁看見了,便捂著嘴巴過去,笑得得意,「歲安是特意等在這裡等我回來的。」

  是為了感謝他吧!

  秦冠魁高興極了,見石頭要走,便拉著他喝酒,「我今晚也不看你不順眼了,喝點?」

  石頭悶悶的點了點頭。

  秦冠魁就拉著他去後面的桃花林子裡面喝酒。

  秦冠魁給石頭倒酒,然後將酒杯遞過去,「咱們兩情敵還是挺和氣的哈。」

  石頭是個悶極了的性子,聞言也不說話,而是一口就將酒倒了下去。

  秦冠魁便道:「你喝慢點,這酒烈。」

  他自己也倒了一杯,然後也一口悶了——他可不願意輸給石頭。

  喝完了之後,便說起歲安。

  他覺得可能只有石頭懂他。

  「她那般好,你知道吧,那么小的時候,她就心懷天下了。」

  「她跟我說,她要保護百姓,要保衛疆土,那時候,我還只想躺著吃,吃了睡,我就說,我給她做個管家的吧。」

  石頭靜靜的聽著,倒是能想出公主年幼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的。他看向秦冠魁的目光里就帶著羨慕。

  秦冠魁得意的笑起來,「你沒有看見過小時候的公主吧!我跟你說,她就那麼點大,她小時候可沒有我這麼高,如今她都長多高了啊。」

  「公主啊,她跟平常人不一樣,你不知道,咱們輕易就能理解的事情,她理解不了。她要一遍一遍的去記住這些事情,記住什麼是可以做的,什麼是不可以做的。」

  秦冠魁說著說著,就開始有些怔怔,他回憶道:「人命,對公主而言,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是她不能殺人,太后娘娘一次又一次的告訴她,人命是可貴的。」

  「她一個女子,卻被太上皇陛下教導有了凌雲之志,這條路本來就是艱辛的,可是公主這麼多年,從未有一天有過鬆懈,有過退卻,她一直都是朝著將軍這條路去走的。」

  秦冠魁很長一段時間理解不了為什麼歲安會有這樣的毅力,直到現在,他也理解不了。

  歲安實在是太純粹了。她被教導了保家衛國,她覺得自己理解了,所以就不曾懷疑。

  那些去攻擊公主的人,哪個沒有私心?他們都是混帳,都是該死的。

  秦冠魁涼涼的道:「我都記下了,你也記記,將來說不定還能替公主報仇。」

  石頭便點點頭,「好啊。」


  兩個人碰了碰杯子,又喝了幾杯,秦冠魁覺得自己可能是喝多了,還是怎麼的,竟然問石頭,「你喜歡公主,你是不是還沒跟她說?」

  石頭悶悶的搖了搖頭。

  秦冠魁嘆氣,「你這樣的性子,真的不適合公主。我也懂你,你是小兵出身,公主是皇家唯一的公主,你覺得自己配不上她。」

  石頭的臉開始紅起來。他想要說什麼,又說不出口,只好苦笑了一聲,又倒了一杯酒進肚子。

  秦冠魁便道:「其實,拋開其他,我還是覺得你該讓公主知道你的心意,你看我,我就讓她知曉了。」

  石頭慢吞吞的搖頭,「不說了……說了之後,我怕公主不要我了。」

  秦冠魁嘖了一聲,然後嘆氣,「可惜了,我也容不下你。」

  這麼一句沒頭沒腦的話,石頭竟然真的聽明白了。他知道秦冠魁的意思,秦冠魁是把自己當做正宮娘娘了。

  但是正宮娘娘容不下其他的妾室。

  石頭:「……」

  算了。這麼多年了,他也是知道秦冠魁的為人。

  他就道了一句,「我想,一輩子都守在公主的身邊。」

  只陪著就好了。

  石頭的心並不大。

  秦冠魁就酸溜溜的道了一句:「是,要不是知道你是這麼個人,我也不會容下你了。」

  別人總是說他愛歲安愛的太過於卑微,他們是沒有看見石頭。

  於是這兩兄弟就有話說了。秦冠魁一激動,就對石頭道:「男子漢大丈夫,你這般藏著掖著算什麼呢?」

  「石頭啊,你是個好人,那年歲安在戰場上,要不是你拼死擋了一刀,她早就沒了。知道你救了她那一刻,我就知道,即便以後我上位了,還是得容你在身邊。」

  秦冠魁如此說,石頭還挺感動的,「多謝你,你也是個好人。」

  兩個好人抱著酒瓶子喝,乾脆也不用碗了。於是一瓶又一瓶,兩人越喝越多,喝的爛醉如泥。

  秦冠魁暈乎乎的拉著石頭往歲安的房間走,稱兄道弟,「你就聽哥哥的,啊,你跟歲安說清楚。」

  「我最是熟悉她了,她這個人,你即便說了,她也不會往心裡去,即便不喜歡你,也不會就此趕走你,只是會去理解你為什麼喜歡她。」

  石頭被他說的心一橫,拍門。

  歲安本是要睡的,聞聲開門,就見門外兩個酒鬼站在那裡,再看屋子裡面的小宮女小太監已經跪了一地,便讓他們先下去,然後問:「你們做什麼?」

  這兩個,她記得關係並不好。再提著燈籠仔細一看,竟然還相互扶著,攙扶著在一起。

  歲安疑惑:「你們關係這麼好了嗎?」

  石頭抬頭,有些慫,又有些期待。

  秦冠魁拍拍他的肩膀,大聲道:「去吧,去吧,兄弟,去也是一場空,不去也是一場空,咱們去了,至少死的時候無悔!」

  石頭就堅定的嗯了一句,醉醺醺的走了一步,「公主……公主,臣有話要說。」

  歲安皺眉往後面退了一步,「你喝醉了,很難聞,儘快說。」

  一句話讓石頭就失去了鬥志。秦冠魁就挺生氣的,走過去罵道:「你看看你的模樣,慫成這般,你以後怎麼保護公主!」

  「我告訴你,是男人就說,不然你這一輩子都可能說不了了。」

  石頭一聽,便又鼓起勇氣,閉上眼睛,小聲的道:「公主,臣,臣喜歡你。」

  歲安有些驚訝,「你跟秦冠魁一般的喜歡嗎?」

  他自己沒有點頭,秦冠魁就說了:「對!我們都被你吸引了。」

  歲安認真的道:「但是我不喜歡你。」

  石頭低落極了。即便他來之前已經知道了結果,可還是忍不住難過。

  他朝著公主行了一個禮,喃喃的說了一句屬下告退,便連忙走了,只留下秦冠魁一個人在歲安的面前站著。

  歲安叫人將他帶回去:「將秦大人送回隔壁屋子。」

  小太監應了。秦冠魁便歪歪扭扭的跟著走,等小太監走了之後,他猛的睜開眼睛,目光清明,沒有一點兒的醉意,而是摸摸頭,擦擦冷汗,再摸摸後背,已經濕透了,他帶著點劫後餘生的語氣道:「幸虧歲安沒答應。」


  當石頭朝著歲安表達愛慕之情的時候,他就已經醒了。

  秦冠魁深吸一口氣,再吐出去,然後打了打自己的臉,「讓你以後逞能,歲安是你可以逞能的嗎!」

  等第二天起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臉腫了。他嘶了一下,讓小太監給自己拿些粉來,「希望能遮蓋住一些。」

  他昨晚真是喝醉了,怎麼對自己下這麼重的手!

  然後照例去對面看歲安,石頭已經醒酒了,還站在門外,秦冠魁看他,他看看秦冠魁,兩人互相看一眼,然後迅速撇開眼睛。

  秦冠魁尷尬的很,他走過去,小聲的道:「你也別傷心。」

  石頭悶悶的點頭,「我知曉。」

  然後難得的扎秦冠魁的心,「你也別傷心。」

  言下之意,公主也不喜歡你。

  秦冠魁瞬間就看石頭不順眼起來,罵道:「你懂什麼,你說了就不敢再說,我可是敢一直說。」

  眼見歲安要去上朝,他立馬跟上,歲安果然一點兒事情也沒有,只是看見石頭的時候,猶豫的問了一句,「如今我不喜歡你,你要喜歡別的姑娘嗎?我可以給你指婚。」

  石頭連忙搖頭,「不用,公主,這是屬下自己的事情,請公主不要管。」

  歲安倒是能理解他這句話的意思,也知道這種情況下,按理來說,她是沒有這種給石頭指婚資格的,便搖搖頭,「你也大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就好。」

  秦冠魁得意洋洋的跟著走了。

  歲安就沒有跟他說過這般的話!

  阿昭就在朝堂上看見了臉上敷粉的秦冠魁。

  阿昭:「……」

  他咳了一聲,繼續說軍馬政的事情,等下了朝之後,他單獨留下了秦冠魁,問:「歲安喜歡小白臉了?」

  秦冠魁這個人,就是個混不吝,也就是歲安能讓他改變自我了。

  秦冠魁搖搖頭,把昨晚的事情說了,然後摸著臉道:「看來真的可能喝醉酒,即便是覺得自己是清醒的,但依舊還是有些發暈,臉真的打腫了。」

  阿昭:「……」

  也真不知道該如何說石頭和秦冠魁。

  他好笑又好氣的道:「你居心不良,明知道石頭是那個性子,你還去激他。」

  「那可是他自己決定的。」秦冠魁一點兒也不認。

  阿昭嘆氣,倒是也沒有說太久歲安的問題,而是道:「你們是過了年就走,還是提前回去,心裡有數了嗎?」

  秦冠魁也正色道:「提前回去。」

  歲安急著做事情,她的性子跟陛下和太上皇陛下有點像,是個在政事上面的急性子,做什麼事情都喜歡立馬見效。

  阿昭點頭,「太上皇陛下和太后會跟著你們一起回去,做好裝備吧。」

  這個秦冠魁倒是知道。上回去看太后娘娘的時候,她露出過一點口風。

  歲安很高興。今年她跟阿爹和阿娘呆在一起很久,他們兩個又能跟著回去。

  歲安就給兩人收拾行李。

  折筠霧難得問她一句:「你跟冠魁沒事吧?」

  歲安搖了搖頭,「沒事啊。」

  她想了想,確實覺得沒事,還是如同往常一般,便道:「阿娘,怎麼了?」

  正好齊殿卿從外面進來,笑著道:「你阿娘說秦冠魁的臉上有傷痕,怕是你打的。」

  折筠霧惱恨的瞪他一眼,「我只是順嘴說了一句。」

  她知道歲安不會打秦冠魁。

  歲安便搖頭道:「阿娘,我不會隨意打人,殺人,這是你說的,我都記得。」

  折筠霧摸摸她的頭,「沒事,你都長這麼大了,也不用記得阿娘的話,如今世事,在你眼裡應該有基本的應對之策了。」

  響午的時候,秦冠魁過來用膳,歲安有事情先走了,他就陪著折筠霧一起去摘菜。

  若是說折筠霧有哪點喜歡秦冠魁,那必然還有一點——秦冠魁能跟她說歲安說到一塊去。

  比如,說到小時候,秦冠魁就有說話的權利。他回憶道:「公主才那麼大點人,就知道怎麼學別人的神情了。」

  歲安也有真心高興的時候,但是她發現,有時候別人說笑的時候,她不笑,便顯得不合群,便也會跟著笑一笑。


  後來這個習慣沿襲到了軍中。別的將軍喝酒是什麼樣子的,她也學一學,學得了手,變一變,便變成了自己的喝酒法子。

  公主實在是太聰明了。

  折筠霧也點頭。「是啊,她實在是太聰明了。」

  在秦冠魁的眼裡,太后娘娘是個很慈和的人,她也是個有大智慧的人。

  秦冠魁手裡拿著菜籃子,一邊跟著太后娘娘後面走,一邊問:「太后娘娘,您說,臣該怎麼辦呢?」

  折筠霧彎腰采了一把蔥,準備給太上皇陛下做點蔥花蛋吃。聞言笑著道:「你已經做得很好了。說實在話,我很感謝你。」

  秦冠魁:「是,是嗎?」

  折筠霧點頭,「歲安太孤獨了。」

  她有時候想想,一個孤獨的人,其實除了自己的影子外,還需要太陽。

  她這麼開解秦冠魁,「你看,她習慣自己一個人走,拒絕別人的靠近,那她周圍,也就只有影子能陪著了。可是沒有光,怎麼會有影子呢?」

  「你就是那道照耀在她身上的光。」

  這麼高的誇耀,秦冠魁瞬間被誇得找不到北了,他道:「太后,您放心,臣肯定一直照著公主。」

  這是他的承諾。

  折筠霧卻搖搖頭,「你不用一輩子照耀她。」

  「歲安有自己的選擇,你也有自己的選擇。」

  秦冠魁愣了愣,「臣還以為,你會勸臣繼續。」

  折筠霧笑起來,「怎麼會,雖則我喜歡歲安身上有光,可你自己也有自己的人生,沒有一個人可以負擔別人的一生。」

  「別委屈了自己。」

  她向來都是這般想的。

  秦冠魁便點了點頭,「臣知曉了。」

  但是他想,太后娘娘多慮了。

  他堅定的道:「要是後悔,臣早後悔了。根本不會等到這個時候。」

  折筠霧便將菜遞給他放進菜籃子裡面,「便隨你。」

  她回去之後,坐在太陽底下曬著想事情,齊殿卿提著釣回的魚回來,見她這般,走過去問,「你怎麼了?」

  折筠霧便抬頭,道:「沒什麼,只是想起了當年,你送我離開的時候。」

  齊殿卿來了興趣,「哦?你想起什麼了?」

  折筠霧躺在搖椅上,搖了搖椅子,「我在想,那時候,我其實也是後悔過的。」

  她選擇了她的人生,她也怕過。只是怕了也沒有用,她依舊會朝著自己想要的方向去。

  她想,歲安這一點,怕是像了她。

  齊殿卿笑著道:「誰又沒有後悔過呢?」

  只是去做了自己覺得正確的事情。

  「所以啊,秦冠魁和歲安的事情,咱們也沒有什麼可說的。只讓他們自己折騰去吧。」

  他們覺得自己做得對就好。

  到了十月,一群人開始回雲州。折筠霧離別時鄭重其事的叮囑過阿昭。

  「你那點小心思,你阿爹看在眼裡,便也不去跟你計較,可阿娘卻還是惱恨你的。」

  這是說的阿寧那事情。

  阿昭很是羞愧,他跪下去,道:「兒子知道錯了。」

  折筠霧教導他,「你別的沒有錯。你想要你的太子孩童時候可以好好玩,好好的過自己想要的日子,而不是被你阿爹關在屋子裡白天黑夜的讀書,這個念頭,阿娘理解你。」

  「但你有什麼話,你可以跟你阿爹明說,而不是像之前那般拒絕。」

  「你小時候,你阿爹對你多好。」

  「他被先帝打了板子,你哭著去看他,他卻問你,他之前罵了你,你可記恨他?」

  「他當年做太子的時候,活得多不容易,便希望你容易一些。他受了打,便連罵你一句也懷疑上了自己。」

  阿昭聽得心裡慚愧,門外的齊殿卿聽了心裡卻有些酸澀。

  他也記起來了。

  當年多不容易,所以才會讓孩子們過的好點。說到底,他和珺珺都是普通極了的父母。

  等阿昭哭著開門,就見他阿爹站在不遠處看桃花樹。


  此時已經枯竭了,都是枯葉,他看得出神,阿昭走過去,他就道:「阿爹。」

  垂頭喪氣的。

  齊殿卿淡淡的嗯了一句,「等朕走了,你便多管管阿寧,到底是儲君,不可以兒戲。」

  他說完之後,見兒子羞愧低頭,齊殿卿笑了笑,「阿昭,你當年讀書不好,朕打了你手心好幾次,你記恨朕嗎?」

  阿昭連忙搖頭,「真的沒有。」

  齊殿卿便道:「既然沒有,便可以抬起頭了。」

  「有什麼可低頭的呢?」

  他道:「你想要愛護自己的兒子,天經地義。朕想愛護你,也是天經地義。」

  頓了頓,又道:「也別怪你阿娘罵你,她是心疼朕。」

  說到這裡齊殿卿便笑了,「妻子維護自己的丈夫,也是天經地義的,你別惱她。」

  阿昭更加羞愧,「兒子真的沒有,羞還來不及。」

  齊殿卿便拍拍他的肩膀,「這就好。」

  然後轉身朝著屋子裡面走去,他走了幾步,想了想,又退出來,故意踩著重重的步子進門,果然見珺珺惱怒的抬頭,「你那麼重的步子做什麼?」

  齊殿卿便道:「朕下回小聲點?」

  折筠霧衝著他發脾氣,「都說了多少次,你哪回記住了?」

  齊殿卿便站在一側被她罵。

  珺珺如今老了老了,脾氣越發大,一點小事情就要發脾氣。這種發脾氣,太醫說女人常有的,到了年歲便有一段時間,珺珺十年前就開始發脾氣,如今一不順心,就要發發脾氣。

  太上皇陛下站在那裡想:他都習慣了。

  等珺珺發完脾氣,見他站在一邊發呆,好笑道:「以後我發脾氣,你就不會坐著嗎?」

  站著做什麼!多累啊。

  以為還年輕啊。

  她嘆氣,「陛下,你也別委屈,我這還是你慣的。」

  慣了這麼多年,太上皇陛下也習慣了。等到要去雲州的時候,他也慣著她的小毛病。

  相反的,他希望珺珺能理解他的習慣。

  齊殿卿一路上做了三百多首詩。

  折筠霧:「……」

  她認真的問:「你就不能不做詩句了嗎?」

  齊殿卿做不到!

  折筠霧痛苦。

  因為他做詩句,肯定是要她聽的,讓秦冠魁和歲安來替她也不行。

  折筠霧:「……」

  她索性就叫秦冠魁和歲安不用管了。折磨她一個就夠了,何必要一拖二。

  走了兩個月,終於過年之前到了雲州。

  秦冠魁帶著人接駕——他先提前回去了,然後再帶著雲州眾官員來接。

  太上皇陛下和太后來雲州並沒有瞞著,但因為雲州是邊境之城。所以他們兩個並不能跟著歲安去她的駐守之地,只能在雲州城內。

  也就是秦冠魁管的地方住著。

  這樣即便有戰爭,他們走的也快。

  歲安每月大概能回來一次。折筠霧已經很滿意了。

  她道:「這般也不錯,比你之前總不回來看我強。」

  秦冠魁道:「歲安,你放心,我會替你照顧太上皇陛下和太后的。」

  歲安不舍的回去練兵了。

  秦冠魁便日日帶著太上皇陛下和折筠霧去玩。

  齊殿卿是第一回出遠門!

  他雖然在書上和臣子們的奏摺中看了很多風情和民俗,但是他一次遠門也沒有出過。

  他一個老頭子了,就像個沒見過世面的人孩童一般,什麼都想要買一點。

  折筠霧就笑著道:「如今你倒是成了這條街上的散財童子了。」

  齊殿卿沒好氣的道:「哪裡就花了那麼多銀子!很少嘛。」

  他們來這裡的第一年,齊殿卿就買了無數的花草回去。

  他們來這裡的第二年,打仗了。

  那些花草來不及帶走,兩個人去了隔壁的青州,整個雲州戒嚴。


  歲安帶著兵打仗,在雲州邊境上守著,寸土不讓。

  戰爭從臘月開始,打到六月的時候,突然一處小城被人攻破。

  歲安帶著兵去手援助,秦冠魁趕緊在後面準備糧草。

  七月,夏日炎炎,歲安坐在帳篷裡面,緊緊盯著堪輿圖上面的一處城池,在上面指了指,告訴眾人,他們需要去打這裡。

  一個將軍不太同意,「太冒險了。」

  歲安搖頭,「雖然冒險,但是值得。只要拿下了這裡,就相當於截斷了他們供糧的路。」

  幾個人僵持不下,一向跟著歲安的將軍不敢讓她冒險,「既然如此,那就讓屬下去。」

  歲安搖頭,「得我自己親自去,你們去,我不放心。」

  可這太危險了。

  歲安並不在意,「你們可以,我為什麼不可以?我只是公主,不是不能死的聖人。」

  誰說也沒有用,但也確實,行軍打仗這一塊,誰也比不過公主,只能埋怨自己沒有用。

  秦冠魁正好送糧草過來,聽了這事情,急忙去找歲安,「不行啊,太危險了。咱們還有一定還有其他的法子,歲安,你再等等,說不定就更好的法子呢。」

  歲安皺眉,「秦冠魁,不能等了。」

  她認為這是最有效的計謀。

  秦冠魁還能說什麼呢?他只能盡力去做好自己的事情。

  他還不能跟著去,她有她的將軍要領兵作戰,他也有他的公務在身,要為她守住這後面的營地,讓她不要有後顧之憂。

  於是她帶著兵走了,他卻依舊只能在這裡等。

  在這一刻,他是羨慕石頭的。

  某個忙完事情的深夜,他突然想起了太后娘娘跟他說的一句話。

  他說,你是光。

  歲安身邊有影子。

  那誰是影子呢?

  是石頭嗎?

  秦冠魁嘆氣,「可一定要平安歸來啊。」

  遠在青州的折筠霧繼續了自己的拜佛,齊殿卿也不管她,若是那般她覺得心裡好受些,便也沒什麼。

  只是這場戰爭怕是一時間停不了。

  也不知道這個心要擔憂到什麼時候。

  齊殿卿也嘆了一口氣,等到折筠霧瞪了他一眼,罵道:「你作詩我都沒說你,我拜佛你也別說我。」

  齊殿卿:「我不說。」

  他來,是他也想拜拜。

  折筠霧:「……」

  她給他點了香,叮囑道:「你誠心一些。」

  齊殿卿誠心誠意的燒香。

  但是等來的消息卻不好。

  他想了想,親自去了雲州坐陣。

  「朕在那裡,便是一顆定心丸。」

  若是連他都跑了,那才叫百姓們覺得大秦要完了。

  折筠霧便收拾行囊,簡單的帶了點東西就走,「走吧?」

  齊殿卿捏捏她的手,「珺珺,謝謝你。」

  謝謝你無論朕在哪裡,要去哪裡,你都願意跟著。

  兩人到雲州的效果是顯著的,齊殿卿還穿著盔甲上陣去說過話,他開始忙了起來,一忙就是一宿,折筠霧沒有辦法,只好照顧他的飲食起居。

  終於在十月的時候,歲安那邊傳來了好消息,她帶著大軍搗了大金的皇都。

  這叫偷了敵人的心。擒賊先擒王。

  秦冠魁先是高興的一邊看信一邊在那裡夸,「他們把兵都派了出來,皇城裡面根本沒有多少兵,從西邊打過去,他們就要死。」

  「怪不得總打敗仗,皇城沒有選好。」

  說著說著,卻突然見太后娘娘的臉一點點沉了下來。

  秦冠魁拿著的是歲安寫給軍中的信,但是折筠霧拿著的卻是歲安的私信。

  秦冠魁沒緣由的害怕起來。

  他問:「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太后娘娘,您可別嚇唬臣,臣膽子小。」

  折筠霧就看了他一眼,嘆氣道:「是說……是說,石頭死了。」


  秦冠魁一時間都沒有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的時候,眼淚先流了下來,「那,那他的屍首……什麼時候運回來?」

  不能葬在大金吧?

  折筠霧深吸一口氣,老了老了,眼淚也淺,流淚道:「沒有屍首。」

  「為了救歲安,被人砍了幾刀,滾進了河裡。」

  屍骨無存。

  秦冠魁悶悶的道:「歲安很傷心吧?」

  折筠霧點頭,「她說,她很難受。」

  小時候,她知道人死了要埋,埋進泥里,便誰也看不見了。

  但她如今知曉,有些人死了,埋都沒處埋。

  折筠霧道:「她說,她要踏平了大金。」

  她真的傷心了。

  秦冠魁便看看太后娘娘,再看看坐在一邊沒有說話的太上皇陛下,「臣,臣想去大金一趟。」

  他想去見見歲安,他有一種預感,要是他去晚了,他這輩子可能都沒有機會再近歲安的身。

  他道:「歲安從小到大都在探尋什麼是生,什麼是死,什麼是情,她不會為石頭而死,但是石頭為她死了。她一定不懂。」

  「我想去告訴她,這就是生死之義。」

  折筠霧便點頭,「你去吧。」

  齊殿卿站起來,道:「多謝你了,冠魁,你告訴歲安,她做什麼,朕都支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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