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九章我殺人,他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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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爺,有人找!」

  「誰?」

  高朝下意識問:「青山嗎?」

  「不是,是盛二爺!」

  高朝還沒來得及說話,只見邊上一道影子刷的從眼前閃過。記住本站域名

  這速度……

  比投胎還快!

  錢三一走到院中,理了理衣裳,攏了攏頭髮,還不夠,又往院中的大水缸里照了幾照。

  不錯!

  是個帥小伙!

  進門,他一抱拳,「二爺,找我何事?」

  盛二微微詫異,數天沒見,這人怎麼瘦成這樣,再一看跟隨而來的高朝……

  更瘦。

  靜了片刻,她咳嗽一聲道:「天一黑,到我家中來,走後門,不要給任何人發現。」

  錢三一臉都紅了:「二爺這是……」

  盛二眉一低,「有人要見你們。」

  「誰?」高朝問。

  「見了自然知道。」

  盛二抱了抱拳,人已走出花廳。

  高朝與錢三一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同時冒出個驚悚的念頭:不會是顧長平吧!

  ……

  的確是顧長平,卻又不是從前的顧長平。

  露出真臉的顧長平,整個人像一把被風霜雨雪打磨過的劍,明亮卻滄桑。

  高朝乍一見他,滿心的委屈幾乎要從臉上溢出來。

  錢三一則落落大方的撲過去,撲到一半,被盛二一把攔住,「他身上有傷。」

  你怎麼知道?

  你看過了?

  你怎麼能看男人身上的傷呢?

  錢三一見到顧長平的喜悅,被這直擊心靈的三連問,沖淡了不少。

  顧長平撐著竹榻站起來,摸摸錢三一的頭後,走到高朝身邊,「瘦狠了。」

  他身上濃烈的藥味撲面而來,高朝冷笑一聲,「你怎麼沒死在戰場上呢!」

  「惦記著阿寶,還有你們幾個,沒敢死啊!」

  操!

  高朝別過臉。

  「叫你們來,是我要幫手。」

  顧長平沒時間敘舊,開門見山道:「我有個計劃,你們聽聽如何?」

  高朝不答反問:「傷在哪裡?」

  「死不了!」

  顧長平:「扶我坐下來。」

  高朝一把架住他,才發現這人身上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

  ……

  燭火跳動。

  三人無聲地圍在顧長平身旁,靜靜的聽他說話。

  他說得很慢,每一個字都像是經過千錘百鍊才咬出來的,連神經有些大條的錢三一都慢慢變了臉色。

  打仗,搏命;

  搏命,打仗;

  他的每一刻都活在生死的邊緣,怎麼還有時間和精力去籌謀另一個人的生死。

  最後一個字落下,屋裡的空氣停止了流動。

  窒息!

  錢三一一言難盡地看著顧長平:「先生,你這腦子是怎麼想到的?」

  「因由人種,果有天定,人可以做一件事,也可以不做,但結果得自己承受,躲都躲不了。」

  顧長平抬了抬眉。

  「生路也好,死路也罷,我即答應她,就要做到;做不到,我與她,與你們後面的路,都難走。」

  盛二不以為然的冷哼一聲,「管他娘的生路,死路,走就得了。」

  錢三一倏的皺眉。

  姑娘家家的,別他娘的,他娘的,斯文點!

  「所以,好戲已經開鑼了?」高朝臉上慢慢透出興奮來。

  顧長平微微頷首:「沒錯,開鑼了!」

  ……

  「將軍,將軍,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營帳里。

  圍在地圖前的將領們紛紛抬頭,看著這個突然闖入的小兵。

  徐青山:「何事驚慌?」

  「周,周……周將軍回來了!」

  「什麼!」

  徐青山愕然,下一瞬,他放下手中的筆,沖了出去。

  「他怎麼還敢回來?」

  「莫非來當說客的?」

  「還愣著幹嘛,走,去看看啊!」

  徐青山幾乎是飛奔過去,趕到的時候,練兵場上已經圍了里三層,外三層。

  「都讓開!」

  眾人一聽是將軍來了,忙讓出一條道。

  徐青山走上前,雙目突然被刺痛。

  那是周明初嗎?

  身上還穿著出戰時的盔甲,但那盔甲早已被血染透,左胸口明顯有個箭眼。

  頭髮散亂著,一縷一縷結在一起,一張臉青紫青紫,嘴唇上滿是裂開的口子。

  邊上的貼身親衛更沒人樣,雙手血膿滿布,還在往下滴血。

  兩人的身旁,有一匹瘦得不成樣的馬,四肢抽搐,口吐白沫,離死只差一口氣。

  「周,周大人,你這是……」

  那侍衛用膝蓋爬到徐青山面前,「將軍,侯爺沒有降,他是中箭暈了過去,是小的把他背到一口枯井裡,在裡面躲了兩天。」

  周明初搖搖晃晃站起來,布滿污泥的十指死死抓住徐青山,聲嘶力竭。

  「哪個狗畜生說老子降的?啊,誰說的?老子沒降!」

  「周大人,他們找不到你的人……」

  「找不到我的人就說我降了,放屁,老子一家老小都在京里,怎麼可能降?」

  周明初推開徐青山,扭頭吐出一口血痰,「來人,給老子弄匹活馬來,我要到皇帝面前哭去,不對,弄兩匹!」

  他沖侍衛一指,「你,回去給夫人報個訊,就說我好好的,什麼事都沒有,讓家裡備酒備菜。」

  「哪還有什麼夫人啊,早死了!」有士兵小聲嘟囔。

  周明初身子一僵,沖徐青山問,「誰的夫人死了?」

  到了這個份上,肯定瞞不住,徐青山只得硬著頭皮道:「周大人,皇上以為你降敵,抄了你三族,今日午時問的斬。」

  周明初的目光凝在徐青山身上,眼珠子一動不動。

  但徐青山看得很清楚,除了眼珠子外,他深身都在發抖,臉上的血從毛孔里滲出來,滲出來……

  突然他嘴一張,噴出一口血,整個人像沒有骨架子的皮,摔在了地上。

  「周大人!」

  徐青山看著一身的血,生生打了個寒戰,「快,快傳軍醫!」

  「嘔……嘔……嘔……」

  周明初嘔吐起來,嘔著嘔著,又「哈哈哈哈」大笑,他笑出了眼淚。

  那淚是血紅色的。

  從他滿是泥污的臉上慢慢滑下來。

  「我殺人,他殺我,我殺人,他殺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話出口的瞬間,徐青山因為那嬰兒的咯咯一笑,而難受許久的情緒,突然分崩離析。

  不是我殺人,他殺我;

  而是我在戰場上替他殺敵,他卻殺了我的夫人,我的兒子,我的女兒,我的族人……

  徐青山木然地站在原地,有什麼東西順著他的心口往外流,不住的往外流。

  同時流出來的,還有這些日子他看到一個個倒在他面前的將士們,一直苦苦忍著的眼淚。

  突然。

  悽厲的笑聲戛然而止。

  周明初伸出手,一把抓住徐青山的腿,氣若遊絲的喊道:

  「徐將軍,殺了我,快,給我一刀……哈哈哈哈……求求你給我一刀吧!」

  仿佛被滾水燙了下,逃一樣的往後退了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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