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狐緣: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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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初一,白球讓兩個夥計看店,自己帶著三個夥計到了城東經常去的地方施粥給乞丐窮人。

  本來一切都好,不過領粥與米的隊伍後頭有些鬧騰,近了幾人才看見乞丐里還夾雜著個腦滿肥腸的大漢。

  白球遠遠看著就知道這人不是善茬,又見他搶了一個人的飯碗,插隊走到了前頭。

  大漢站在跟前,白球拿著勺子沒動,遞饅頭的夥計在一旁嗤了一聲:「你也是窮人?」

  「不是免費施粥嗎?我怎麼就不能領?」那大漢問道。

  另一個夥計道:「別沒事兒找事兒,你穿著綾羅綢緞來分窮苦人的一杯羹,還要不要臉了?」

  「城中一醉方休酒坊的白老闆娘果真如傳言中的一樣漂亮,人還心善,我家中錢財萬貫,不如你跟著我,也不用開什么小酒坊了,以後吃香喝辣可好?」那男人也不裝,表明來意,將手裡從別人那兒搶來的碗隨手一扔,剛好扔到了一個小孩兒臉上,小孩兒哇哇大哭。

  夥計見小孩兒臉都被砸紅了,好在沒破,對著來砸場子的沒好氣,皺眉吼道:「你這人還真是不要臉!你別逼我們動手啊!」

  三個夥計壯如牛,一人發聲,另外兩個立刻站了出來,不過那大漢也帶了人來,人群之後十多個家丁都如夥計那般強壯。雙方對峙,還沒兩下三個夥計立刻被人拿住了,按在地上,臉蹭著灰,又氣又狼狽。

  周圍本來是來領粥領米的窮人瞧見這裡有人鬧事,立刻往後退了些,他們多為老弱婦孺,就算有心幫忙,也只會添亂。

  大漢笑得猥瑣,一步步朝白球靠近,白球見周圍人多不好施法,只能忍讓,好言相勸對方:「這位不知是哪家的老闆,小女子此處施粥本欲行善,破了善行會造孽的。」

  「孽?老子怕造孽?老子今日來,便就是造孽的!」那大漢哈哈大笑,居然動手,那手正要往白球的臉上摸過去,手指還未碰到白球的皮膚,立刻被一個石子兒砸中,手背破了個口子。

  「嘶!誰啊?!敢傷老子!」大漢收手一看,傷得不輕,他怒吼剛喊出口,又被人用石子砸了臉。

  「誰?!給老子滾出來!」大漢伸手捂著臉,五官氣得皺在了一起。

  就在他喊出這句話的一瞬,十幾個按住三個夥計的男人紛紛被砸了臉,周圍窮人驚嘆,白球一怔,三個夥計立刻爬了起來。

  「誰在暗中搞……」鬼字還沒說出口,大漢便被石頭敲碎了門牙,一嘴的鮮血,他疼得立刻伸手捂住了嘴,十幾個打手都不敢靠近粥攤,稍微一靠近,不是腿被打了,就是臉被打了,而且打得還疼。

  「當真是見鬼了這是……」大漢捂著一嘴的血嘀咕。

  一名夥計道:「還不帶著你的人快滾?小心遭報應啊!」

  那大漢聽見這話,指著白球和幾個夥計道:「你……你們等著!得罪了老子,老子要你們一醉方休好看!」

  留下狠話,大漢便帶著自己十幾個手下跑開了,人走了,窮人慢慢靠近,施粥繼續。

  大約半個時辰後,施粥結束,幾個夥計正在收拾,白球朝旁邊的小巷子看了一眼,然後朝那邊走去,她剛靠近巷子,便看見翻身上牆的鐘留。

  鍾留被捉到了個正著,與白球互相看了一會兒,他眨了眨臉,臉頰有些紅,草鞋一蹬,翻上牆頭離開了。

  白球沒追上去,只看著牆上多出來的兩個黑腳印頓了頓,隨後緩緩勾起嘴角。

  幾個夥計收拾好了過來,其中一個道:「方才那男人誰啊?是城中的嗎?只聽聞了咱們老闆娘貌美如花,沒聽過咱們老闆娘出了名的潑辣?方才桌子底下就有刀,要是按照以前,老闆娘必然提刀衝過去砍對方了吧?」

  另一個夥計點頭:「就是,之前來找茬的不少,誰不是被打走的?不過今日也奇怪,老闆娘怎麼沒動手了?」

  一個夥計跳到了白球身後,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老闆娘,你想什麼呢?」

  「收拾完了沒?髒手也往老娘衣服上拍?」白球回頭瞪了三人一眼。

  三個夥計扯了扯嘴角:「你方才若是拿出這個氣勢來,我們也不用被按在地上吃灰了啊。」

  白球朝三人瞥了一眼,只說:「費什麼話,這不是沒事兒嗎?回去!」

  她若真自己出手,還有藏在巷子裡的鐘留出手的機會嗎?鍾留這種人,不逼他一把,他不會有所行動。她跟過去的時候嫌煩,避之不及,她不跟了,與沈長釋交好他又看不慣,天天圍著一醉方休轉。


  白球知道他的想法,也知道他的心思,但往往一味深情留不住,使了招數才得人心。

  鍾留聽見了大漢在粥攤處說的話,他擔心一醉方休惹了麻煩以後會不得安寧。白球開個小店經營小本生意,掙的錢都用來接濟窮人了,這本就是善心之舉,鍾留覺得,自己少捉一些鬼,護著白球酒坊的安全,也算是另一種形式的積德行善。

  不過他沒在一醉方休里瞧見沈長釋了。

  鍾留本來想找沈長釋的,不過後來想到沈長釋在一醉方休里與白球交好,他畫出來的黃符也揉成團丟了,把沈長釋找過來,他心裡不舒服。

  那大漢雖然放了狠話,不過恐怕回去查到了一醉方休老闆娘的脾氣,只有第二天帶著一群人在一醉方休門口過,沒敢進去,接著也就沒來了。

  鍾留守著一醉方休好幾日,白球照常做生意,安安靜靜本本分分的,沒了沈長釋,她也沒出城,更沒想過要去找鍾留。

  這一舉動,讓鍾留的心裡有些不舒服。

  她究竟對自己是什麼感覺?

  是因為二十年前他無意間救過她,所以想要報恩,才做出的那些舉動。

  還是真的喜歡他,願意追隨他,也不介意他的身份?

  白球的熱情在鍾留找來沈長釋之後如一團被水澆熄的火,木柴都濕了,怎麼也點不燃。

  鍾留白天黑夜都蹲在一個屋頂上看著,越看心裡越煩,可不看心裡更煩。

  他期間幫過白球幾次忙。

  一個夥計因為媳婦兒被人欺負與人起衝突了,砍傷了對方也被打傷了腿,要想徹底治好還缺一味藥,城中藥店沒有,白球聽聞這事兒,便說要出門去山上采。

  鍾留先她一步出去了,在山中采了一籮筐,在白球出門之前偷偷摸摸地蹲在她的店門口,剛好被正要出門的夥計看見,鍾留愣了愣,籮筐往裡頭一丟,砸到了夥計的懷裡,自己使了輕功飛檐走壁,三兩下就在街道里消失了,被鬼追他都沒跑這麼快過。

  還有一次白球接了個大單子,二百壇酒要在一個時辰內送到對方府上,她店裡一個夥計正傷著,看店至少得要兩個人,一人在後廚,一人在前頭,她一個女子帶著兩個男人推著板車來來回回得十多趟,離得又遠,時辰還趕。

  結果白球只架了二十罈子放在板車上,推了一趟回來,門口的一百多壇酒都不見了,白球急得衝到酒坊裡頭便對夥計吼:「老娘放在門口的酒呢?!」

  「被……被你恩公取走了。」夥計被嚇了一跳,道:「他站在門口就畫了一道符,然後吹了一口氣,一百多壇酒都沒了,我問他這算是明目張胆的偷,還是搶,他說他幫你送過去,現在……應當已經到了吧。」

  白球聽見這話愣了愣,表情有些彆扭。

  諸如此類的事兒發生了不少,鍾留每次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偶爾不出現去捉捉鬼,但凡白球遇到事兒了,不論大事兒小事兒他一應包攬,做事兒偏偏還不讓白球看見。

  距離一醉方休酒坊不遠處的房頂,鍾留成了常客,他有想過怎麼白球放下了,他反而放不下了,不過他在感情方面向來腦子不好使,想不通,便不想。

  「你這麼看下去,什麼時候是個頭兒啊?」

  鍾留看得入神,突然聽見聲音猛地回神,沈長釋不知何時出現,就坐在他的身旁,鍾留嚇了一跳,腳下沒站穩,一片瓦片順著房頂滑了下去,差點兒砸到這家屋子的主人。

  屋主抬頭朝房頂上看過去,瞧見了鍾留,沒看見沈長釋,於是伸手一指就喊:「喂!你是何人?站在我家屋頂作甚?!」

  鍾留縱身一躍從另一邊跳下去了,屋主沒追上他,那房頂他以後也沒法兒待了。

  沈長釋就在他旁邊站著,此時已經化成人形,不知從哪兒弄來的蘋果,一邊吃一邊對著他笑。

  鍾留問他:「沈哥你笑什麼?」

  「我笑你小子情竇初開不自知,自己在這兒瞎彆扭呢。」沈長釋道。

  鍾留頓時反駁:「誰誰、誰情竇初開?你別瞎說,我們修道之人……」

  「那你盯著酒坊看這麼長時間?」沈長釋打斷他的話,道:「你若真不喜歡,不如我去試試?我覺得白球不錯,漂亮又善良。」

  「你是鬼啊!」鍾留立刻道。

  沈長釋挑眉:「白大人前些天還說給我找個伴兒呢。」

  雖說姜青訴說這話是玩笑,而且沈長釋聽見了也嚇了一身冷汗立刻拒絕,但有這回事兒不假。


  鍾留頓了頓,道:「那、那……那也不合適。」

  沈長釋嚼著蘋果,撞了一下鍾留的胳膊:「今日可瞧見了白姑娘?」

  「沒。」鍾留搖頭。

  沈長釋道:「那就對了,她傷了,斷了一尾,正養傷呢,我現在過去剛好可以安撫她,她……」

  沈長釋話還沒說完,鍾留便如一陣風朝一醉方休跑了。

  五尾狐斷了一尾等於送了一條命,百來年的道行喪失,這一尾也不知道修煉多少年才能練回來。

  鍾留急匆匆地去找白球,幾個夥計忙上忙下,見大鬍子往裡頭直衝,嚇了一跳,一個字還沒說出口,衝進來的人已經沒影兒了,直接上了二樓推開了白球的房間。

  「你沒事兒……」鍾留的話音還未落,就生生地止住了。

  站在屋內的白球身上未著寸縷,一頭烏髮落下垂到腰間,頭髮還是濕潤的,上頭滴著水。她就站在床邊,床上放著一套乾淨的衣服,彎腰去取衣服的動作停了,兩人互相看著,仿佛時間靜止。

  樓下夥計朝上喊了一聲:「老闆娘!他是來找茬的嗎?!」

  白球回神,朝外頭喊:「誰也不許上來!」

  說完這話,她一揮手,房門關上,門上的栓已經被鍾留給撞斷了,白球拿起衣物披在肩上,遮蔽身軀時才朝鐘留拋過去一眼,這一眼本媚眼含春,打算勾引對方一番的,秋波送到一半兒收了回來。

  她道:「恩公……你……你流鼻血了。」

  「哦,最近天熱。」鍾留訥訥地抬手擦了擦鼻子下頭。

  「已經十一月了。」白球嘴角掛笑。

  鍾留哈哈乾笑了兩聲:「是啊,今年入冬天還熱著……不對!你沒事兒?」

  「什麼事兒?」白球朝鐘留慢慢走過去:「我雖聽不懂恩公說什麼,卻也知道女子貞潔有多重要,恩公貿然闖入我的閨房,是何用意?」

  鍾留猛然反應了過來,鼻血還流個不停,他一邊擦一邊道:「不!白、白姑娘,這事兒有誤會,是沈哥告訴我你受傷了,斷了一尾……」

  「沈哥?在哪兒呢?」白球眨了眨眼:「我的五尾也都好好的啊。」

  說完,她晃了晃腰,身後五條雪白的狐尾露出,柔軟漂亮,正繞著腰間與腿上。

  鍾留見她身上披著的衣服沾了水汽半透了起來,臉頰驟紅,眼珠子朝上看,下巴高高抬起道:「既然你沒事兒,那我就先走了。」

  「站住!」白球道:「若是我纏你,那我認命,而今我好好做生意,你二話不說衝進來,撞壞了我的門,還看了我的身體,就想這麼一走了之?那我還要不要名節?要不要臉皮了?」

  鍾留轉身背對著她,一手擦鼻血一手擦汗,他覺得頭有些暈,於是問:「那、那你想怎麼樣?」

  「我要你娶我,負責。」白球道。

  鍾留連忙搖頭:「不不不……」

  「那我便不活了,我這就去死!」白球聲音揚起,帶著哭腔。

  鍾留立刻回身拉住她:「不不不,也不能死啊……」

  白球望著他,臉上掛著一滴淚,瞧上去當真是委屈,鍾留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白球道:「那我讓夥計籌備婚禮。」

  「不不不……」

  「那我現在就去死。」白球道:「我死後去十方殿告狀,告訴無常大人與白大人你鍾留闖我房間壞我名節還不負責。」

  「也不行!」鍾留原地一跺腳,只吐出一句:「沈哥……你騙我!!!」

  一醉方休大堂內,五個夥計昂著頭看向二樓,其中一個還杵著拐杖,他們什麼也聽不見,不過有個人記得一刻鐘前他幫老闆娘打過洗澡水,不知道此番上頭……是個什麼景象。

  沈長釋站在小巷子裡吃完了蘋果猛地打了個噴嚏,伸手揉了揉鼻子後朝一醉方休看了一眼,抿嘴笑著:「看來我還真是說書的料。」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白球對鍾留真心,鍾留也喜歡她,兜兜轉轉糾結著,沈長釋一個看戲的都快看膩了,設下一局,還願鍾留,也能直面本心。

  沈長釋轉身,從懷中掏出了一本書,書封陰陽冊,他伸手一抹,陰陽冊三個字消失,右手貧空捏出了一根筆,對著上頭寫了幾個字,邊寫,嘴角邊掛著笑。

  《絕世魅狐追夫十八式》

  沈長釋點頭:「嗯,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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