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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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那俊逸的臉離她越來越近,昏暗的路燈光線打進來,輪廓深刻而分明,濃密的睫毛很長,極勾人的桃花眼,眼底是會讓人淪陷的繾綣與溫柔。

  深吸一口氣,初檸開口澄清:「你誤會了,我沒想要跟你複合。」

  秦曦皺眉,臉色有一瞬的陰沉,隨後抓起外套不太溫柔地兜頭蓋在她腦袋上,冷冷道:「這樣最好,畢竟我也沒這個打算。」

  初檸把頭上的衣服拽下來,他已經在駕駛位坐正,面容冷酷,看上去有點難以接近。

  她抿了下唇,溫和道:「今晚謝謝你,我先回去了。」

  把外套放下,打開車門下去。

  剛走兩步,那件擋風外套被人拋下來,再次蓋在她頭上,遮了眼前的視線,同時也擋住了淅瀝落在頭頂的雨水。

  初檸扯下衣服往回看,那輛黑色布加迪已經調頭駛向遠處,逐漸隱匿在無邊的黑夜裡,消失不見。

  雨還未停歇,風吹來時沁著入骨的涼意,冷得人直打顫。

  初檸身上起了層雞皮疙瘩,看著手裡的外套,最後還是套在了身上。

  這外套防雨,擋風,穿上後頓時暖和下來,還有他身上的氣息。

  嗅著那份熟悉的味道,心上有什麼被瞬間填滿,又在下一刻被風打散,飄搖墜落,消失在迷霧裡,什麼也抓不到。

  她怔怔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氣,裹緊身上的外套,凝著遠處的夜色出神。

  池季澤驅車趕來時,看到初檸單薄的身影。

  她沒打傘,就那麼在雨中站著,看起來有幾分孱弱,巨大的孤獨與落寞仿佛將她吞噬。

  疾步開門下車,他打著傘過來,遮在她頭頂:「怎麼站在雨里,當心感冒。」

  又掃一眼她身上裹著的那件極其不合身的黑色外套,張了張口,什麼也沒問。

  回到住處,初檸從樓上把池鳶的行李箱拿下來,客廳的池季澤聽到動靜,慌忙迎上去接住。

  從樓梯上下來,池季澤問:「你車借給同事了,明天怎麼去墓園,我來接你?」

  初檸笑著搖頭:「不用,我打車過去就行。」

  池季澤也沒強求,囑咐她:「好好照顧自己,一個女孩子工作總熬夜也不是辦法,也不差這點錢,別把身體累垮了。」

  「還行,我習慣了。」

  池季澤走後,初檸感覺疲倦蔓延全身,卻還是強撐著沖了杯檸檬蜂蜜水喝完,去樓上洗漱。

  水流順著花灑的針孔落下,晶瑩水珠四處飛濺,在淺淺的水窪里漾起波紋,像極了七年前兩人分手的那個雨天。

  前一天兩人鬧得很不愉快,本以為那就是最後時光。

  隔日早上,她意外接到一個陌生的號碼,是秦曦。

  他說再見最後一面,兩個人體面分手,給曾經的那段感情一個圓滿。

  那天雨下得很大,瓢潑一般,雨水嘩啦啦砸在地磚上,聒噪得惹人心煩。

  兩個人並肩站在商圈中心的星巴克門口,氣氛靜得有些尷尬。

  初檸憶起前一天的不快,主動開口:「雖然分手了,但以後你若有什麼難處,需要我幫忙的,我一定會儘量幫你。」

  秦曦扯了下唇角,臉上是一貫的從容,話裡帶著譏誚:「你還挺自以為是?」

  初檸抬眸,撞上他眼底的冷漠:「老子不搞藕斷絲連那一套,分手了就各不相干,再見面,也只是陌路人而已。」

  他最後一次執起她的手,把僅有的一把雨傘放在她掌心,沒有半刻停留,邁步走進大雨中。

  初檸握著傘站在原地,看他頭頂和衣服迅速被雨水打濕,背影有些狼狽。

  似乎想起什麼,他身形微頓,抬手扯下頸項的情侶項鍊丟棄在地,走得決絕,再沒回頭。

  初檸盯著那項鍊,看它逐漸被湍急水流沖走,掉進旁邊的下水道里,了無痕跡。

  一別七年。

  他脫胎換骨。

  她浴火重生。

  兩個人從此,便是各不相干的陌路人了吧。

  ——

  前段時間缺覺,好容易休假兩日,初檸睡到次日午後才醒。

  洗漱過後,她把昨晚上秦曦留下的外套手洗乾淨,掛在陽台上。


  昨晚上該說的話都說完了,應該不會再見面。

  他也沒留下聯繫方式,這外套大概率是沒機會還給他了。

  茶几上的手機響起微信電話,她從陽台上走回來,坐在沙發上接通後點了免提。

  池鳶的聲音傳來:「我哥說你車借給同事了,那你今天怎麼去墓園,離市區很遠的,讓我哥送你吧?或者我陪你去?」

  「不用。」初檸皙白的長腿交疊放在沙發上,身體往後靠,閉眼揉著眉心,「我打車過去。」

  池鳶知道她決定了的事勸不動,又道:「那你早點去,天氣預報說今天還會有大雨,山路崎嶇,到時候視野模模糊糊,天一黑路可不好走。」

  「嗯,知道了。」初檸隨口應著,有些漫不經心。

  ——

  秦曦昨晚上失眠,此時還在床上睡得沉。

  菸灰色的窗簾遮得嚴實,將外面明媚的光線阻絕在外,室內黯淡,像籠著團淡淡的青霧。

  床頭柜上的手機屏幕驀然亮起,震顫著在桌面晃動。

  一隻修長好看的手從被縫裡鑽出來。

  秦曦摸索著拿起手機,放在耳邊,開口時有按捺不住的起床氣:「誰?」

  那邊似乎聽出了他的倦意,散漫笑了聲:「沒起?」

  秦曦眼都懶得睜:「出差回來了?」

  「剛回。」尹遂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站著,手裡把玩一杯紅酒,聲音懶懶的,「出來嗎,給你接風。」

  秦曦頓了頓,道:「晚上吧,下午去墓園,看個朋友。」

  「也行。」尹遂仰頭喝完杯中的酒,「那你先忙,晚上老地方見。」

  ——

  初檸母親的墓在西郊的隱嘉園,那裡地處山區,距離市中心偏遠,路況良好的情況下也要近兩個小時的車程。

  初檸去的晚,到隱嘉園門口時已是黃昏。

  她下車前跟司機打招呼:「師傅,這邊不好打車,您能在這兒等我一會兒嗎?大概二十分鐘左右。」

  這個點,墓園裡沒多少人往來,司機空車回去也賺不到錢,自然樂意,但又怕初檸跑了,要求她先付定金。

  給了錢,初檸裹著身上的外套往裡面走。

  天還未黑,但起了涼風,似乎真的會下雨,初檸步子加快。

  門口有賣鮮花的,老太太招呼初檸買一束,初檸搖頭:「不用了,謝謝。」

  她來這兒,沒有送花的習慣。

  初檸故意選這麼晚過來,是為了避開她爸喬邦國,但很不湊巧,費盡心機還是沒躲開。

  中年男人穿著得體西裝,身材有些發福,但精神卻顯得憔悴。

  梁秘書在旁邊跟著,正往這邊來。

  她不想跟他撞上,閃身躲向一棵古松的後面,卻不小心撞上一睹肉牆。

  「抱歉。」她輕輕說著,隨之抬起頭,映入眼帘的,是那雙深邃又勾人的桃花眼。

  男人冷著臉看她,似乎意外於在這樣的地方相遇,眼底盛滿了困惑與詫異,卻隻字未語。

  初檸心跳漏了半拍,後退一步,又說了句:「抱歉。」

  秦曦審視著她的臉,依舊沒開口。

  後面韓勛跟她打招呼:「初檸啊,昨天在二中好像就是你吧,當時我就覺得像,但一眨眼你就不見了,還以為是幻覺。」

  初檸笑著點了下頭,聽喬邦國和梁秘書的腳步聲遠去,開口:「我還有事,先走了。」

  匆匆離開。

  「曦哥,你不去追嗎?」

  秦曦沒說話,彎腰將剛才掉落在地的鮮花撿起,拂落灰塵,輕輕放回墓碑前。

  他半跪的姿勢蹲下來,一條手臂隨意搭在膝蓋上,抬眸看向碑上一位年輕男人的照片:「你以前說想看看那個被我藏在心裡的女孩長什麼樣,剛剛她冒冒失失,衝撞到你了,以後若有機會,我帶她過來跟你道個歉。」

  秦曦自嘲一笑:「不過你也看見了,她是個縮頭烏龜,看見我就躲,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機會帶她過來。」

  ——

  初玫的墓碑前放著一束白玫瑰,應該是喬邦國送來的。


  白玫瑰,是初玫生前最愛的花。

  初檸插著口袋站在墓前,望著那塊冰涼的碑,凝視照片裡穿著舞裙,優雅美麗的女人,一語不發。

  她臉上沒什麼情緒,眼底澄澈清明,看不見波瀾,安靜得近乎冷漠。

  例行公事般站了十分鐘,也沒什麼話要說,她收回視線,轉身離開。

  烏雲逐漸爬上頭頂,陰沉沉的,天黑得很快,風也漸漸大了。

  初檸快步從隱嘉園走出去,計程車還停在門口等她。

  她大步走過去,笑著跟司機打了聲招呼:「師傅,可以走了。」

  順勢打開後車門,卻看到裡面坐著秦曦。

  初檸笑意僵在臉上。

  他沒骨頭似地坐在那兒,正旁若無人地低頭玩手機。

  空中划過一道閃電,周遭亮了一瞬,他側臉冷峻,唇很薄,弧線平直,整個人看上去沒什麼溫度。

  聽見動靜,那雙黝黑的眸子望過來,跟她的視線對上。

  前面的司機一臉商量的語氣跟初檸解釋:「這位先生也是要回市區的,天色很晚了,馬上要下雨,要不然你們拼個車,他付得錢多,我算你便宜點,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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