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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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三章

  第63章

  姜晚猶豫了一晚上, 第二天還是把扭傷腳的事情告訴了蔣銘。

  雖然沒傷到骨頭,但按醫生的說法, 預計也要一周左右才能完全恢復, 這段時間肯定是不能像以前一樣天天過去陪他了。

  可她自打她搬過來以後,最長出差時間也就是上次去H市,而且每次出差, 她都還會提前告知蔣銘。

  因為下周南城這邊會有個大型的醫學方面的峰會, 很早就和他們定了時間,這一周她剛好把時間都空出來做準備, 手上就一個小筆譯稿沒做完。

  加上蔣宏和尤倩都不在家, 她早早就已經答應下來這幾天要多抽空去陪蔣銘吃飯, 要想拿臨時出差當藉口, 怕是也不好瞞過去。

  好在傷勢不重, 告訴蔣銘也不怕他太擔心。

  姜晚沒料到的是, 蔣銘在接到電話後,當即就以不放心為由,拍板決定要接她回家住幾天。

  老爺子早年就是個雷厲風行的性格, 這兩年脾氣才緩下來, 電話掛了不到十分鐘, 林阿姨和司機胡叔就已經到了她門口。

  就連行李都沒用姜晚收, 林阿姨全給一手包辦了。

  她在家裡的房間蔣銘還一直給她留著。

  姜晚有好長時間沒在這邊住過了, 接她回家的決定又是臨時下的,可屋子裡還是整整齊齊、纖塵不染, 想也知道, 應該是日常都有人在收拾打掃。

  姜晚坐在熟悉的書桌邊, 不由有些恍惚。

  急急忙忙搬回來住原本就在姜晚的意料之外,老爺子雷厲風行的作風也沒給她多思多想的時間, 直到聽到林阿姨高高興興地上來問她中午想吃什麼,她才忽然又想起來——

  有的小朋友,怕是送不成外賣了。

  受傷的事,姜晚沒再跟其他人說,陳遇也不是會主動往外說的性格。

  於是接下來的一周,姜晚在蔣家過上了清清淨淨的、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

  這一周,她常看的幾個微信群也都不熱鬧了。

  她以前的同事本來就個個都不算清閒。

  南大今年學期結束得早,這周全校都在期末考,五人小群里就連話最多的翟少寧也都安靜了下來,相親相愛群也就晚上能短短聊上一會兒,聊天內容不是在抱怨試題太難,就是在討論到底哪天來她這兒吃飯。

  到了周五,姜晚左腳已經恢復到下地行走也基本感覺不到疼痛的狀態。

  下午在房間做會前準備的時候,姜晚接到了陳遇的電話。

  男生熟悉的聲音從手機里傳出來:「腳怎麼樣了?」

  這個問題,他這幾天已經問過很多遍了。

  有時候是微信,有時候是電話。

  姜晚坐在床邊,低頭看了眼已經恢復如常的腳踝,眼睛不由彎了下:「差不多全好了。」

  「那你——」陳遇頓了下,「什麼時候回家?」

  這個問題,倒是第一次問。

  姜晚心裡輕輕動了下。

  可能是重新「腳踏實地」的感覺實在太好,她彎著眼睛,輕輕轉了轉腳踝:「我不就在自己家嗎。」

  陳遇:「……」

  男生沉默了兩秒,電話那邊這時卻傳來了另一道陌生又年輕的聲音。

  「哥,外婆找你。」

  因為樂遙沒少提家裡的事,姜晚大致能猜出對方的身份。

  大概是陸程延,陳遇表弟,陸程驍的親弟弟。

  他回家了?

  「晚點說。」

  陳遇忽然道。

  姜晚回過神:「嗯,你去忙。」

  晚上餐桌上照舊有一道豬蹄。

  上一輩很多人都相信「以形補形」,姜晚雖然只是扭傷腳,但已經一連吃了一周的豬蹄了。

  好在林阿姨廚藝是真的好,每天的豬蹄做法都不重樣。

  許是因為她腳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今晚是做了道豬蹄筋,先燉得微軟不爛,口感仍有嚼勁,再加了蔥姜蒜小米辣和各式調料,清清爽爽地拌成了一道下飯的涼菜。


  害得姜晚又多吃了半碗飯。

  吃完飯,她陪著蔣銘在後面花園轉了幾圈消食。

  回屋後,蔣銘接了個電話,就上樓去了書房。

  姜晚在樓下客廳坐了一會兒,沒多久,她手機也跟著響了起來。

  陳遇的來電。

  姜晚瞥了眼屏幕,慢吞吞地接通了電話。

  「餵。」

  然後她聽見電話有清冷熟悉的聲音傳過來:「姜小姐嗎?」

  姜晚眨了眨眼,要不是這道聲音太過耳熟,她差點還以為是她剛剛看錯了名字。

  她又重新看了眼屏幕,腦袋上冒出個問號:「你搞什麼啊?」

  男生聲音聽著懶洋洋的:「你外賣到了。」

  姜晚極短暫地愣了下,而後心頭不知為何忽然立即浮出一個猜想:「你在外面?」

  沉默了有一兩秒的功夫,陳遇的嗓音才又傳過來:「出來嗎?」

  姜晚心跳倏然快了幾分。

  「姐姐?」

  直到陳遇又叫了她一聲,她才略略回神。

  「你等我下。」

  快走到玄關的時候,正巧蔣銘從樓上下來。

  「你腳才剛好,走那麼快做什麼?」

  老爺子皺著眉,神情嚴肅。

  姜晚腳步一頓。

  心裡頭那股情緒這時才跟著稍稍緩了下。

  蔣銘:「這麼晚了你出去做什麼?」

  姜晚莫名心虛了下:「去拿個外賣。」

  老爺子臉上泛起點疑惑:「你什麼時候叫的外賣?

  剛剛不還跟林阿姨抱怨說吃撐了嗎?」

  姜晚更心虛了,她默了默:「等下和您說,送外賣的還在等我呢。」

  蔣銘擺了擺手:「去吧。」

  姜晚這才又想起低頭來看一眼自己的穿著,她猶豫了一秒,還是直接拉開了門。

  院門外。

  身形頎長的男生站在模糊的夜色中。

  壓低的黑色棒球帽遮了小半張臉,仍能依稀看出五官和輪廓的優越。

  怎麼都不像個送外賣的。

  一周沒見,姜晚有片刻的晃神。

  直到男生忽然走至近前。

  姜晚呼吸輕輕一滯,下意識問:「怎麼忽然過來了?」

  陳遇低眸看著她,明明棒球帽擋了光線,那雙眼卻無端顯得特別亮:「想見你了。」

  他聲音微低,但此刻的別墅區分外安靜,只有輕輕柔柔的晚風,和遠處傳過來幾聲蟲鳴。

  姜晚心跳才剛緩下來,猝不及防聽見他這話,倏然又開始加速。

  她忍住想抬手摸耳朵的衝動,輕著聲問:「你們送外賣的這樣跟客戶說話,也不怕被投訴嗎?」

  陳遇一手拎著包裝袋,一手插兜,帽檐下的眉梢隱約是輕輕揚了下:「那你投訴吧。」

  姜晚:「……?」

  她默了默,這才忽然又想到一個問題:「你怎麼會知道地址?」

  「偶然看過見你進門。」

  陳遇說。

  他去乘風是要從這邊路過,她又幾乎每天都會過來一趟,偶爾碰上一次也很正常。

  不過——

  姜晚:「那萬一我那次是去別人家呢?」

  男生忽然走近一步:「誰家?

  那個小裴總?」

  姜晚:「……?」

  怎麼這也能扯上裴韞之?

  姜晚懶得和他扯這種無意義的話題,指指他手上的包裝袋:「你送的什麼啊?」

  「讓他們幫忙做了點夜宵。」

  陳遇說。

  姜晚:「可我剛吃完晚飯。」

  「放著晚點兒吃?」

  陳遇低聲問。

  姜晚抿了抿唇,朝他伸手:「那給我吧。」


  陳遇拎著包裝袋遞過來。

  就在這時,院內忽然傳來蔣銘的聲音:「丫頭?」

  姜晚心頭一跳,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分神之下,伸手去接包裝袋的動作也忘了停止。

  一下抓住了一隻溫熱的大手。

  蔣銘站在門口問:「怎麼接個外賣這麼久,腳又痛了?」

  「我沒事,這就回去。」

  姜晚心快跳到嗓子眼了,一邊回頭回答蔣銘,一邊下意識想鬆開手。

  陳遇這時卻忽然反手握了上來。

  男生手掌有薄繭,溫熱粗糙。

  輕輕地裹住了她的手。

  姜晚心頭又是重重一跳,轉回頭瞪他,壓低聲音:「你別鬧。」

  她說話聲一向都是輕輕柔柔的,這還是陳遇第一次聽她用這種半嗔半怒的語調和他說話。

  陳遇倏地欺近一步,距離瞬間拉近,他喉結滾了滾,也低著聲:「你什麼時候回去?」

  院內隱約透出來點光線。

  蔣銘似乎還站在門口等她。

  姜晚抽了下手,陳遇反而握得更緊。

  她怕蔣銘見她遲遲不進去,會從裡面走出來,心跳這一瞬間快得像要撞出胸腔,只得道:「明天就回行了吧。」

  陳遇低眸看她,唇角淺淺彎了下,手一松,包裝袋終於落到她手上。

  回到院內,姜晚就發現蔣銘果然還站在門口等她。

  姜晚提著袋子進去時,他慢慢從院外收回視線:「這個外賣員還挺高的。」

  「……」

  姜晚心裡又虛了下:「是挺高的。」

  好在蔣銘只是隨口一說,並沒有就這個話題多聊的意思。

  姜晚跟著他進了屋。

  蔣銘隨手關上門,忽然又問:「臉怎麼這麼紅?」

  姜晚心跳還沒緩過來,聞言腳步幾不可察地停了下:「外面太熱了。」

  蔣銘看了她一眼:「那你還在門外待那麼久,不是說外賣員早就在門口等著了嗎?」

  姜晚沉默了下,繼續胡扯道:「他超時了,跟我解釋了兩句。」

  蔣銘點點頭,視線掃過她手的包裝袋:「怎麼,逸星現在還送外賣了?」

  姜晚:「……」

  她算是明白什麼叫撒一個謊,得用上百個來圓了。

  「遙遙讓人送來的。」

  怕蔣銘還接著問,姜晚忙一手拎著包裝袋,一手扶著他往餐廳走,「來看看有沒有您想吃的。」

  蔣銘:「剛吃完晚飯。」

  「先看看嘛。」

  姜晚扶著他在餐桌邊坐下。

  「真的明天就搬回去,不再多住幾天?」

  蔣銘忽然換了個話題。

  姜晚也在他旁邊坐下:「我爸不是明天回來嘛。」

  老爺子輕輕「哼」了一聲:「讓他滾去外面住著。」

  姜晚彎了彎眼睛:「不看著他點兒,您能放心?」

  蔣銘:「……」

  姜晚剛說完這句話,手機就輕輕響了下。

  【CY:明天什麼時候回?

  】

  姜晚一看到他這個黑乎乎的頭像,就覺得被他握過的手忽然又開始升溫,心跳也莫名加速。

  想起他剛剛在門口非要拉著她問個答案,姜晚默了下,忽然點開他頭像,把備註慢吞吞改成「小混蛋」三個字。

  她剛一改好退回對話框,蔣銘就偏頭往她這邊看了眼。

  「小混蛋是誰?」

  姜晚心頭一跳:「您怎麼偷看?」

  蔣銘:「我光明正大看的,誰讓你坐我旁邊呢,怎麼?

  小混蛋是什麼不能讓爺爺知道的秘密人物嗎?」

  姜晚指尖頓了頓:「哪有,就是陳遇啊,您見過的。」

  蔣銘回想了下:「我記得那孩子看著冷冷淡淡的,怎麼會取了這麼個名字啊。」


  姜晚默了下:「誰知道呢。」

  蔣銘收回目光。

  姜晚盯著新備註看了兩眼,又覺得自己這行為挺幼稚的。

  她重新點開他頭像,又把備註名給刪了。

  姜晚次日上午就搬了回去。

  和搬過來時一樣,還是林阿姨一手包辦,全程都沒讓她搭手。

  回去後的午飯也是林阿姨給她直接做好的。

  要不是姜晚攔了下,林阿姨還想直接留下來給她做晚飯。

  饒是這樣,林阿姨還是給她做了一大鍋滷牛肉,又把她冰箱給塞了個滿滿當當,這才回了蔣家。

  下午手機鈴聲響起的時候,姜晚又是剛午睡完。

  瞥清屏幕上那個名字後,她指尖頓了頓。

  蔣銘身體不太好,她近些年習慣了報喜不報憂。

  但這兩年跟他撒的謊加起來,可能也不如昨晚多。

  她沒換過手機鈴聲。

  系統選用的鈴聲只有短短的一段,播完了這一小段,就又開始不厭其煩地重複。

  姜晚莫名有點不是太想接他電話,就這麼垂眼看著屏幕,直到鈴聲戛然而止,她才倏然反應過來——

  她什麼時候,幼稚到,會跟一個小朋友使性子了。

  姜晚拿起手機,剛想給他回撥過去,手機又重新震動起來。

  電話還是陳遇打來的。

  她抿了抿唇,劃向了接通那邊。

  「你搬回來了?」

  陳遇問。

  不知道是午睡剛醒有點犯懶,還是仍不受控地被那點情緒左右著心情,姜晚默了默,就只回了他一個字:「嗯。」

  「那——」陳遇頓了頓,「我晚上給你送飯?」

  姜晚:「……」

  今天倒又知道要提前問她了。

  她蜷了下指尖:「我們家阿姨已經給我做好晚飯了。」

  陳遇沒說話。

  他們今天下午應該就全考完了。

  姜晚想到那一冰箱的菜,眸光輕輕一動:「不過份量有點多。」

  考完最後一門,陳遇才從考場出來,就被翟少寧叫住了。

  「你走那麼快做什麼,等我一起啊。」

  翟少寧小跑著追上他。

  陳遇腳步沒停:「我回家。」

  翟少寧點點頭:「我知道你回家啊,晚姐請我們吃飯嘛——」

  陳遇腳步倏地一頓。

  翟少寧還在喋喋不休:「好像說今晚的菜基本是晚姐家的阿姨準備的,晚姐只是再加工一下,應該也會很好吃吧。」

  陳遇忽略了他後面這一大串廢話:「你們?」

  「啊?」

  翟少寧話題都已經繞了一圈了,稍稍怔了下,才反應過來他在問什麼,「還有小芋圓和周衍啊,剛考完試就是小芋圓打電話告訴我的,怎麼,晚姐沒告訴你?」

  陳遇:「……」

  姜晚算著時間進了廚房。

  林阿姨仍覺得她腳沒好全,算是病人,恨不得一頓飯給她做八個菜,冰箱裡的東西比她預想的還要多——成品、半成品及新鮮食材都有,全都分門別類封裝好的。

  昨晚那道讓她多吃了半碗飯的酸辣豬蹄筋也在其中。

  沒多久,廚房外就有響動傳來。

  「晚姐。」

  翟少寧的聲音遙遙傳來,大約是剛進了門就在喊她。

  姜晚把切好的水果端了出去。

  還剛出廚房,目光就和正往這邊走的男生撞了個正著。

  看到他一身隱隱的低氣壓,姜晚再次幼稚地,覺得自己氣順了點。

  她移開視線,和其他人打了招呼,然後把果盤擺在了客廳的茶几上。

  因為翟少寧也念叨了許久的滷牛肉,做好飯後,姜晚特意把牛肉擺到了他面前。

  結果開吃後,他又喜歡上了那道涼拌豬蹄筋。


  酸辣豬蹄筋在郁願面前,離他最遠,豬蹄筋又讓林阿姨給切成了小小塊的,說是好入味,現在卻不太好夾。

  姜晚回廚房給他拿了個小勺子。

  「小芋圓你幫我盛點。」

  翟少寧說著把碗遞了過去。

  郁願正要伸手接,就見周衍看著翟少寧涼涼地道:「你沒長手,自己不會盛嗎?」

  「又沒讓你盛,你管那麼寬幹什麼。」

  翟少寧莫名其妙。

  郁願默了下,接過他的碗:「你別理他。」

  周衍差點兒沒氣笑:「我說妹妹,你這胳膊肘拐得是不是有點厲害?」

  郁願把碗又遞迴給翟少寧,沒理他。

  翟少寧吃完一口豬蹄筋,這才又抬起頭,看了看周衍和郁願:「你們倆最近好像一直怪怪的,是不是吵架了?」

  「……」

  空氣安靜了一秒。

  周衍樂了下,眉梢輕輕一挑:「我們什麼時候吵架了,我們好得很。」

  翟少寧瞧了眼頭埋得更低,似乎根本不想搭理周衍的郁願,好心地點了點頭:「行吧,你說沒吵就沒吵吧。」

  「對了,姜晚姐——」翟少寧吃著忽然又想起來,「我能開個電視嗎?

  CUBA決賽應該開始了,我先投個屏聽著。」

  姜晚稍稍怔了下。

  自打南大淘汰後,她就完全沒再關注過比賽,沒想到都已經打到決賽了。

  「你坐著繼續吃吧,我來開。」

  「不用不用。」

  翟少寧擺擺手。

  他跑過去開了電視,投好屏,又坐回來,看向一直沒說話的陳遇:「阿遇,你覺得哪邊會贏。」

  陳遇微微抬了下眼:「A大。」

  吃完飯,幾個小朋友要幫著收拾餐桌,姜晚攔了下:「你們去看比賽吧。」

  郁願還有點遲疑,就聽陳遇聲音忽然響起。

  「我來吧。」

  郁願眨了眨眼:「那阿遇你幫著姜晚姐收拾,我們先去看比賽啦。」

  周衍順手一把拉走了有點沒反應過來的翟少寧。

  姜晚:「……」

  她動作頓了頓,把堆起來的幾個碗端進了廚房。

  身後有腳步聲跟著。

  姜晚把碗放進水槽,轉身要再回餐廳時,被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了擋。

  廚房裡只有他們倆,姜晚瞬間又回想起了昨晚的事:「你讓讓。」

  陳遇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他手上的東西:「剩下的碗盤我都拿過來了。」

  姜晚還是不怎麼想理他:「哦。」

  「放哪裡?」

  陳遇問。

  姜晚轉身指了指水槽,沒說話。

  陳遇把手上的碗盤放進水槽,手就這么半撐在旁邊流理台的檯面上,微偏過頭,輕輕叫了她一聲:「姐姐。」

  姜晚其實也沒有多生氣。

  但這股情緒,好像也不太受她控制,她甚至到現在,自己都還不太理解這點情緒是怎麼來的。

  明明昨晚他也就是,在她進門前,在蔣銘等在門口的情況下,在知道她暫時不太想讓家裡人知道的情況下,拉住她,非跟她要一個肯定答案。

  換了別人——

  姜晚想到這兒,忽然又打住。

  因為換了別人,她其實根本不可能讓這種情況發生。

  可更奇怪的是,他就這麼叫了她一聲,她心裡就已經軟了大半。

  好像從認識他開始,她就一直在不停地心軟。

  姜晚嘆了口氣,一邊走回水槽邊去整理碗碟,一邊低聲問:「怎麼?」

  陳遇手還半撐在台面,就這麼盯著她看了會兒,忽然道:「我錯了。」

  姜晚沒料到他會突然認錯,有些措不及防,開洗碗機的手倏然頓住。

  她半彎著腰抬起頭,和男生漆黑的眼撞上。


  姜晚抿了下唇,心裡一時說不上是什麼滋味,像是有點酸酸脹脹的,軟得不行,又像是有點後悔。

  隔了片刻她才輕聲道:「你沒事認什麼錯啊。」

  「不知道。」

  陳遇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但你好像生氣了。」

  姜晚把碗碟放進洗碗機,想到自己那點幼稚到自己都無法理解的心情,有點不太想承認:「我沒生氣啊。」

  陳遇眉一挑:「真沒生氣?」

  男生低頭看她,像在認真打量她神情。

  姜晚被他看得略有點不自在,她抿了下唇,一一擺好碗碟,關了洗碗機:「沒有。」

  姜晚站起身,這才發現,落下了一個小碗。

  程序已經開始運行,她也懶得再打開洗碗機,偏頭看了眼仍站在水槽邊,高高大大一隻很占空間的男生:「你幫我把洗碗布拿過來。」

  陳遇:「哪個?」

  姜晚抬手指了指:「綠色那個。」

  男生手長,也沒挪位置,伸了手輕輕一勾,洗碗布就到了他手上。

  他拿了洗碗布,卻沒給她。

  「我來洗?」

  陳遇低聲問。

  姜晚把碗遞給他,自己讓出水槽前的位置,抬手一指:「清洗劑是這個。」

  陳遇點點頭,打開了水龍頭。

  姜晚靠在旁邊,看男生低著頭拿洗碗布接了點清洗劑,修長手指捏著碗沿輕輕轉動。

  之前為了能讓餐廳能聽見內容,客廳里的電視聲開得略大,這會兒也並沒有關小。

  此前的比賽都是從校園招募的非專業解說,剛剛聽翟少寧說,今天的總決賽好像是換了兩個專業解說。

  嘉賓的聲音源源不斷地傳至廚房裡。

  「相比B大一路順暢,A大全國賽就打得挺有波折,1/8決賽跟陳遇帶領的南大苦戰了三加時才險勝——」

  姜晚略有些晃神。

  B大今年的實力其實是不如A大的,所以他剛剛才毫不猶豫說今晚A大會贏。

  如果今年他們全國賽運氣不那麼差的話,他今晚可能會是在電視裡,在賽場上繼續閃閃發光。

  而不是,在廚房裡幫她洗碗。

  「姐姐。」

  男生忽然叫了她一聲,姜晚回過神。

  他手又撐回檯面上,垂著眼看她:「明晚一起吃飯?」

  這一周又要養傷,又要做會前準備,還有份筆譯稿要譯,忙起來時間過得非常快。

  他這一問,姜晚才恍然發現他後天就要出發去集訓了。

  姜晚默了下,有些無奈地道:「你沒看群消息嗎?」

  「哪個群?」

  陳遇問。

  姜晚:「校隊的啊,他們決定這明天過來吃飯。」

  陳遇:「……」

  他沉默了下:「那中午呢?」

  姜晚:「中午我要備菜,也沒空。」

  陳遇皺了下眉:「要備這麼久?」

  「有這麼多人啊。」

  姜晚道。

  陳遇眉仍皺著,他想了想:「你列個單子給我,寫明食材和做法,我讓人幫你買菜備菜?」

  姜晚眨眨眼:「方便嗎?」

  「酒店不就是做這些的。」

  陳遇說。

  ……也是。

  她一個人備菜工程量確實有點大,本來想讓他們都過來幫忙的,但人這麼多,應該能鬧騰一下午,他要是在家的話,估計會吵著他。

  「那我到時候把食材費和人工費算給你。」

  陳遇默了默,唇角慢慢拉平:「我缺這點錢?」

  姜晚:「……」

  「你不是讓別人幫你買嗎?」

  姜晚試圖跟他解釋,「你不缺別人缺啊。」

  陳遇面無表情:「別人也不缺。」

  姜晚無奈地看他一眼,不知為何,忽然又忍不住笑了起來:「你講點道理。」


  女生眼睛彎成漂漂亮亮的月牙狀,眼角下的小淚痣似乎輕輕動了下。

  「那——」陳遇看著她,頓了頓,「就算是我和你一起請他們?」

  姜晚:「……」

  誰要和他一起請客了。

  電視裡,CUBA決賽的解說聲仍持續傳過來。

  姜晚心裡忽然又輕輕動了下。

  他來請他們也好。

  就當是,為他這段不算完美的小旅程,劃上一個圓滿點的句號。

  「也行吧。」

  姜晚說。

  陳遇仍看著她,又把話題拉回來:「那明天中午一起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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