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我就是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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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5章 我就是王法?!

  「道法?」

  「這是門什麼課?」

  「我儒家的道德為什麼要跟法制同列?」

  「就是,道德行的是王道,乃是禮儀教化,法乃是懲治之用,讀書人學這些幹什麼?」

  「.」

  對於第四門道法,不少學士表達著不滿。

  他們內心依舊認為當奉行儒家那套理念,就該獨尊儒術,而且還該將其他的都摒棄掉,唯有如此,天下才能天朗水清,大明如今之所以污穢不堪,就是因為太雜太亂。

  只不過這種聲音敢當眾說出的人很少。

  僅有寥寥幾人。

  夏之白給自己倒了一杯溫水,揉了揉有些乾涸的喉嚨,隨後道:「道法,其實就是在告訴天下人,中國從漢代以來,所有大一統政權施行的治國方式,就是外儒內法。」

  「而這套外儒內法,從漢武帝時,就已被確立下來。」

  「即表面上推崇儒家思想,但實際操作上,嚴重依賴法家的思想。」

  「因而在治國上,表現為儒法結合、儒法相濟。」

  「政治事功與倫理勸導,是歷朝歷代的君主,穩固其統治的核心手段。」

  「當年漢宣帝曾多用刑吏,而當時的太子向他建議多用儒士時,漢宣帝的回答是『漢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雜之,奈何純任德教,用周政乎?』」

  「史冊上的記載,就足以證明,漢代時天下就已將儒法結合起來實施統治了。」

  「天下的一切封建禮數,都以法律的形式規定下來。」

  「從最開始的儒家學說,天地君親,有『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倫理制約,到後面生出『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的『三綱』,隨後在傳統禮教之上,雖還有著明顯的等級約束,但後面已然突破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的明文律條。」

  「倫理的法制化從那時起便已確定。」

  「從漢代開始,觸犯禮教,得到的從不是道德的評判,而是法制的制裁。」

  「這是外儒內法統治術的必然產物。」

  「但這種統治術,也鮮明的表達了一個問題。」

  「天下行的是人治,而非是法制。」

  「從外表上來,一切法都被規範為認得的範圍之內,但天下的律法又常常表現出『法外有情』,這種不斷踐踏律法的存在,應當得到修正跟避免,而首要去做的,便是提高百姓的法制觀念。」

  「因而道德與法制,便是為達到此點。」

  「現在大明的律法是畸形的,法制非常不健全,有法不依,執法不言,任人唯親的現狀很嚴重,而在一些偏遠落後的地方,宗法思想更是甚囂塵上,更有不少家法、村法,竟公然凌駕在國家律法之上。」

  「這門道法,最主要的是為天下普法,講法,宣法。」

  「讓人知法,懂法。」

  「一定程度上,這門道法課,是在取代《大誥》的作用。」

  「《大誥》的出現有其歷史原因,也有歷史的必要,不過凌駕在《大明律》之上的《大誥》,註定會退出歷史舞台,而道法課,就是旨在後續填補《大誥》的缺失,繼而為天下百姓知曉《大明律》,提供一定的辯解跟途徑。」

  「法不能向不法讓步!」

  聽到夏之白慷慨激昂的話,劉三吾眼皮一跳。

  夏之白太膽大妄為了。

  竟把主意都打到了《大誥》上面。

  《大誥》可是當今陛下編纂的,更是讓地方百姓口口相傳,甚至將此列入到地方官吏考核,結果夏之白就這麼輕描淡寫的否定了,還認為《大誥》註定不可持續。

  夏之白哪有的勇氣說出這些話的?

  這是在否定陛下啊。

  只不過夏之白說的『外儒內法』,得到了很多學士認可。

  華夏這麼久以來,的確奉行的是『外儒內法』,不過並不是所謂儒表皮,內法骨。

  所謂『外』,則是外在變現,具體的措施,天下的治國方式中採用了儒家重視人、以人為本、合理分配利益等觀念為原則,而所謂『內』,即以法家的觀念建立政治架構,以法治觀念治國。


  劉三吾道:「夏大學士,你可知你在說什麼?」

  「陛下之《大誥》旨在教化民眾,還要一直流傳下去,豈會如你所說草草收場?」

  「伱安得是什麼居心?」

  「再則法外有情,這代表著陛下的仁德。」

  「何錯之有?」

  「難道非得一棍子打死?」

  「若是當真事事都按著律條,我大明豈不是要重蹈暴秦覆轍?那我大明豈不是還要多出成百上千條律令?」

  夏之白漠然看了過去。

  他沉聲道:「敢問劉學士,不知《大誥》在大明律的第幾頁第幾章?」

  劉三吾一愣,嗤笑道:「《大誥》並不在大明律上。」

  「既然不在,而天下又廣為宣傳,那是否意味著,《大誥》才是真正的《大明律》?那是不是也意味著《大誥》凌駕在《大明律》之上?那《大明律》存在的意義在哪?」

  劉三吾肅然道:「天下刑法自當以《大明律》為主。」

  夏之白笑了笑,輕蔑道:「那若是有人觸了法,敢問劉學士,官員當以《大誥》治之,還是《大明律》治之?」

  「自當.」劉三吾張了張嘴,卻是說不出口了,最終惱怒的甩袖,將頭偏向了一旁。

  夏之白輕笑一聲,淡淡道:「這就是大明律法最大的問題。」

  「律條不明。」

  「《大誥》跟《大明律》同時存在。」

  「兩者沒有明顯的從屬關係,也沒有明顯的主次,但兩者之間的判罰又截然不同,按《大明律》當從重處罰,而按《大明律》則是正常處罰,裁決權,落到了審訊的官員手中。」

  「法外有情。」

  「這句話太虛情假意了。」

  「任何做法,都能冠冕堂皇的戴著一頂仁德的帽子。」

  「但實際上,卻是在啃噬著律法的正義。」

  「對於『法外開恩』的人,朝廷或者地方官吏,可以輕鬆的『宥』之,給他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這種明顯的『枉法』,卻不被當成『枉法』,反而會被認為是統治者的寬厚仁慈,體恤下情,這豈不是在為天下藏污納垢大開方便之門?」

  「除此之外。」

  「當對於一些朝廷或地方官吏不喜的人犯了法,又可以堂而皇之的將某個家族成員的罪刑,放大到整個家族的罪刑,還美其名曰,這是他們一族在包庇,於是滅九族、連坐等酷刑都可以堂而皇之的用上。」

  「滿門抄斬更是得以飛快執行。」

  「敢問律法何在?」

  「長此以往,天下豈不是會有著國法、族法、家法、宗法等五花八門的法共存?那誰的法更大呢?莫不是國法有時還要向家法、宗法低頭?那大明律豈不是比廁紙都還寒磣?」

  「這樣下去,誰還會把大明律當回事?」

  「大明的律法也就徹底廢了。」

  「而道法一課,就是要告訴天下的讀書人,國法大於一切,也凌駕在一切之上。」

  「即便是陛下的《大誥》,也當在國法之下。」

  「誠然地方情況不同,地方法度也會有所區別,但國法就是國法,就是要凌駕在一切之上,而且就該凌駕在一切律法之上,國法是律法總綱,是天下法律的準繩,一切法度都當以國法為總基。」

  「任何超過國法,或者試圖突破國法的『法』,都是不法,都該不被認可。」

  「也嚴禁執行下去。」

  「律法是一個國家的意志。」

  「國家意志就該高於一切,也絕不容許踐踏逾越!」

  法外有情,法外開恩,可以,但得在大明律允許的範圍內,而不當是超脫大明律,那不是仁德,更不是所謂的寬厚仁慈,而是犯罪,是在踐踏國家尊嚴跟意志。」

  「天下太多人有著『法外有情』『法外開恩』的念頭了,也把這特立獨行的事當做是自己的特權,但天下的官吏若是人人都這麼做,那大明律就成了一紙空文。」

  「任何人都能隨意給人定罪,隨意捏造一個罪刑,就能將地方百姓整治死。」

  「這不是仁慈,這是培養犯罪的溫床。」


  「天下當走向規範!」

  「從今以後,隨意踏破法律底線的事,將被得到徹底的制止。」

  「這門道法課,就是要明明白白的告訴地方官吏,他們過去那種『我就是王法』的時代過去了。」

  「雖然不一定能很快實現,但至少天下走向了正軌。」

  「這也是我設立道法課的初衷。」

  夏之白其實已很收斂了。

  因為法外有情是制止不了的。

  這是統治者為自己標榜的特權,而在儒家的有意美化下,這甚至都不被認為是在破壞法制,他如今能做的,就是試著去破亂反正,以最小的代價,來換取統治者的一定讓步。

  給地方百姓進行一定的鬆綁。

  試著將權力稍微限制一下,稍微搭建一個有形的籠子。

  雖然這籠子一捅就破。

  但至少有了。

  相較於夏之白的沉著冷靜,方孝孺等人心中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因為這是當今天下第一個反對『誅九族』、『連坐』這般暴行的人,這已是公然在反對陛下的殘暴做法,甚至還試圖對陛下的做法做一定約束,他們又豈能不感到震驚跟惶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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