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70】太子曉真相(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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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破曉,一行人踏上了回京的馬車,皇甫澈跪了半夜,一上車便沉沉地睡了過去,寧玥給他掖好被角,看他只有在熟睡中才像個孩子,心裡不免又是一陣唏噓。

  「差點害死你,還喜歡啊?」玄胤沒好氣都說道。

  寧玥一笑:「多大的人了,還跟個孩子置氣?」斂起笑容一嘆,「他是往日裡太聽話了,什麼都憋著,不肯與我們說,憋久了就憋出心事,沒聽說越聽話的孩子叛逆起來越可怕嗎?」

  「你倒是疼他。」玄胤一哼。

  寧玥摸了摸蒼白的臉:「臣妾的親生骨肉,怎麼能不疼?皇上以後,莫要再說打打殺殺的話了,他又不是尋常孩子記吃不記打,聽得多了,會當真的。」

  「當真才好,讓他知道,別自以為是的把尾巴翹到天上!他這一切,朕是怎麼給的,也就能怎麼收回!」玄胤厲聲道。

  寧玥淡淡地笑道:「那收回了他的,想再封誰做太子?過繼一個,還是娶個新妃?皇上,終究是嫌棄我們母子了嗎?」

  「唉,你……」玄胤縱然千般不饒人,對寧玥,卻始終生不起氣來,將寧玥抱到自己腿上,撫摸著她微微發燙的額頭道:「朕是心疼你,當初難產,險些就生不下來,生完了,又含辛茹苦地養大,憑別的公子哥兒多少乳母丫鬟,他與傾兒身邊一個沒有,哪件衣裳不是你親手做的?哪次生病不是你不眠不休地照料的?我知你雖為女兒身,卻有鴻鵠之志,非後宮一席之地所能蔽之,都是為了他們,才這樣屈就自己。」

  「皇上言重了,臣妾擔不起鴻鵠之稱,不過是那燕雀罷了,往日種種,都是不得已而為之,非臣妾心中所願。臣妾想要的,自始至終都是一份現世的安穩,皇上給了臣妾,臣妾已別無他求。」寧玥說著,偎進了玄胤懷裡。

  玄胤抱緊她,臉頰貼上她鬢角:「你當真這麼想?」

  「嗯。」寧玥點頭,又往他懷裡縮了縮,貼得更緊,「臣妾求了兩輩子才求來的東西,自是誰比誰都更加珍惜,皇上不要再怪罪太子了,他還小,有些事不能一下子明白,但等他長大,總會知道誰真的疼他。」

  「你呀。」玄胤長長地嘆了口氣。

  ……

  寧玥帶著病,沒多久也在玄胤懷裡昏睡了過去,摸著她越來越燙的額頭,玄胤吩咐玄江道:「加快速度!」

  「是!」玄江揮動馬鞭,將速度提到了極致。

  辰時一刻,馬車抵達盛京,人多的緣故,車速又稍稍慢了下來,約莫一個時辰才看到宮門。宮門口,耿青雲翹首以盼,見到玄江,忙不迭地上前,拱手一福:「微臣叩見皇上。」

  馬車停下,玄胤撩開車窗的帘子,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道:「朕不是已經吩咐了今日免朝麼?怎麼定國公還是來了?」

  耿青雲道:「微臣是擔憂皇上的安危,聽說皇上徹夜尋找太子殿下,不知可找到了?」

  玄胤涼薄一笑:「當然找到了,不僅找到了太子,還找到了皇后,定國公很失望?」

  耿青雲頭皮麻了一下,躬身道:「微臣高興都來不及,何來失望?微臣夜不能寐,潛心為太子殿下與皇上祈禱,盼望您二人早日歸來,微臣不知娘娘也在路上……該為娘娘也祈禱祈禱的。」

  耿青雲打了個冷顫!

  ……

  今天的事,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誰動了手腳,他遲早要把這筆帳討要回來,但現在,他有更重要的事。

  皇甫澈睡到臨近午時才醒來,一睜眼就見玄胤坐在床頭,定定地看著自己,他眸光一動,行了一禮:「兒臣叩見父皇。」

  玄胤沉沉地嗯了一聲:「是不是覺得朕又要問你知不知錯?」

  皇甫澈低頭不語。

  玄胤暗暗嘆了口氣,對他道:「自己穿好衣裳,朕在外頭等你。」

  皇甫澈乖乖地換了中衣與錦服,還有一雙鞋襪,隨後,又洗漱了一番,披散著頭髮來到了門口。

  玄胤挑起他長發,用白色髮帶輕輕地束上,他局促不安地眨了眨眼。

  「朕帶你去個地方。」

  ……

  皇甫澈顯然沒料到玄胤會帶他來裕芳齋,裕芳齋的大門緊閉著,寂靜無聲,所有下人都像人間蒸發了似的,看不到一絲活人待過的痕跡。

  皇甫澈的脊背有些發涼,不由自主地瞟了一眼小豆子的房間,空蕩蕩的,連床鋪都沒有。


  玄胤將他神色盡收眼底,道:「宮內禁止賭博私樂,托太子的福,朕抓住了幾個目無宮規、暗中作樂之人,想問他們去哪兒?死了。」

  玄胤雲淡風輕道:「聽說有個叫小豆子的,還把蛐蛐兒藏在屋裡,朕顧念他到底伺候過許貴人一場,免了死刑。」

  皇甫澈心頭一松,又聽得父皇說道:「做了人彘。」

  皇甫澈的身形晃了晃。

  「都是多虧了太子,不然,朕還抓不到這麼多蛀蟲。」玄胤說著,皇甫澈一張小臉都變白了,玄胤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還有浣洗房,太子也是大功一件,冬梅查出那個洞是宮人故意鑿開的,目的是方便販賣宮裡的東西,有珠寶、有吃食、有緞子,事情牽扯有些廣,依太子之見,應該如何處置他們?」

  「兒臣不知。」

  「不知沒關係,朕來教你,朕告訴你朕是怎麼做的。」玄胤的唇角浮現起一絲不宜察覺的笑,「朕把他們,一個不留,全殺了。」

  皇甫澈的小身子開始發抖。

  「不是你的錯,不要害怕,也不要自責,是他們咎由自取,觸犯了宮規。他們之中,也有沒參與雞鳴狗盜的,但瞞不上報也是一樁重罪。至於太子你自己……」言及此處,玄胤突然話鋒一轉,「你是朕與朕最心愛的女人的骨肉,朕氣話倒是會說,真要去殺你,朕如何捨得?」

  皇甫澈抬起了頭:「父皇……」

  玄胤拍拍他肩膀:「走吧,帶你去見見你生母。」

  玄胤帶著皇甫澈進入裕芳齋的內殿,這裡存放著許貴人生前所用之物——珠釵、服飾、針線、字畫,玄胤按動牆上的一處開關,書架往裡一轉,露出一間漆黑的密室來。

  玄胤提著一盞燈,走了進去,皇甫澈跟上。

  密室布置得十分簡潔,一桌一椅一櫃一床,牆壁上,貼了幾幅十分溫馨的畫卷,其中一幅是一名年輕秀美的女子,懷抱著兩個嗷嗷待哺的小嬰孩。

  「眼熟嗎?」玄胤問。

  玄胤指著畫像上的女子道:「她就是許貴人。」

  皇甫澈的眸子遽然睜大!

  「五年前,臘月十四,她在東宮生下一對龍鳳胎,五年了,那對龍鳳胎也長大了。」玄胤看向了神色複雜的皇甫澈,「朕從登基後便讓人封鎖了消息,不許對你提起許貴人的事,但顯然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你還是通過某種途徑知道了。」

  皇甫澈的臉色透出一絲蒼白。

  玄胤望著畫像道:「原本打算等你長大一些再告訴你,但你早慧,比別的孩子聰明,也比孩子的多疑,傻乎乎的像你妹妹那樣,反而不容易誤入歧途,你心思太重。」

  皇甫澈窘迫地紅了臉。

  玄胤牽起他的手:「走吧。」

  皇甫澈納悶地問:「去哪兒?」

  玄胤輕輕一嘆:「去能讓你驗證真相的地方,就憑朕三言兩語,你會信嗎?你永遠只信自己聽到的、看到的,剛愎自用。」

  皇甫澈羞囧地低下了頭。

  ……

  臨淄與南疆的濬縣交界,本是一處鍾靈毓秀之地,因數年戰火蔓延,生靈塗炭,後經由玄家軍與馬援齊心治理,城中漸漸恢復生息。近幾年,臨淄城出了一個聲名鵲起的傅家,以販賣綢緞為生,誠信又物美價廉的緣故,生意做得極好,更好的是,夫婦二人都是遠近聞名的大善人,每日必會拿出一定的盈利,施粥贈藥,救濟窮苦,臨淄一帶的百姓對傅家稱譽極高。

  這一日,傅郎君如往常那般盤點完分店的帳目,回到總店進行盤存,進門,沒見到夫人,便問掌柜道:「夫人呢?」

  掌柜忙道:「帶少爺和小姐買桂花糕去了。」

  「那還不是夫人愛吃嗎?遺傳!」掌柜笑著說。

  「什麼遺傳呀?」傅夫人笑盈盈地跨過了門檻,手裡牽著兩個小童,小童們各自拿著一塊桂花糕,大快朵頤地吃著,見了父親,忙鬆開母親的手奔了過來,「爹爹!」

  傅郎君抱了抱二人,笑著看向妻子道:「辛苦你了。」

  傅夫人含羞一笑:「這有什麼辛苦?不過是帶他們四處玩玩,倒是郎君,一上午又跑了不少地方吧?怎麼樣?帳目都算清了嗎?」

  「算清了。」傅郎君接過傅夫人遞過來的茶,先餵她喝了一口,「這幾天秋燥厲害,你看你嘴唇都裂了,我記得前些日子我從京城帶了回春堂的口脂,你晚上試試。」


  「好。」傅夫人溫柔點頭。

  夫婦二人眉目傳情自不必提,小傢伙們吃著桂花糕,看爹娘和睦,少不得又是一陣喜笑顏開。

  就在這時,一輛馬車停在了綢緞莊的門口,那其實是一輛非常不起眼的馬車,卻不知為何,店鋪內所有人,包括傅郎君夫婦都不由自主地朝對方看了過去。

  車簾被掀開,一名身著玄衣大氅的男子走了下來。

  傅夫人定定地凝視了對方幾秒,隨後眸光一顫,邁步上前,朝著對方深深地拜了下去。

  玄胤虛手一扶:「好久不見,夫人,別來無恙。」

  傅夫人熱淚盈眶道:「殿下,別來無恙。」趕緊扭頭,對丈夫與一雙兒女道:「是姑爺!」

  她一說姑爺,傅郎君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忙不迭地走過去,就要跪下行禮,玄胤托住了他手臂:「不必多禮,我這次是微服私行,沒驚動他人。」看向車內道:「澈兒,出來。」

  皇甫澈撩開帘子跳了下來,剛好,落在傅夫人身前,他看向了傅夫人,傅夫人也看向了他,四目相對,二人不約而同地愣住了。

  「你……」

  異口同聲,又同時打住。

  傅夫人笑道:「是小公子嗎?」

  小、小公子?

  皇甫澈愣愣地看著她,半晌,又看向自己父皇,顯然,認出了傅夫人就是畫像中的女子,他的生母許貴人,也十分震驚,她居然還活著!

  玄胤笑而不語。

  許氏輕聲道:「小公子……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吧?」

  玄胤點頭:「聽說了一些,知道自己是你生的,還知道是玥玥害死了你。」

  許氏噗哧笑了:「當初蘭芝夫人讓我入宮,我就想過可能會有這麼一天。」倒是沒與玄胤父子生分,親熱地攜了皇甫澈的手道:「這一路辛苦了,肚子餓不餓?」

  一對小包子朝皇甫澈好奇地看了過來,小女孩兒問:「娘,這個小弟弟是誰呀?」

  皇甫澈比她矮。

  皇甫澈的小眉頭瞬間皺了起來!

  許氏笑盈盈地道:「咱們家的客人呀,快去收拾一下,把好吃的好玩兒的都拿出來。」

  「好!」小女孩兒拉著哥哥的手,一蹦一跳地去了。

  許氏對丈夫嗔道:「這誤會是鬧大了,你快躲起來,免得小公子治你的罪。」

  傅郎君哈哈地笑了。

  皇甫澈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許氏讓丈夫在外招待玄胤,自己則拉了皇甫澈進屋,這是一間典雅別致的臥房,雖不大,可能連他一個浴室都比不上,但裝點得極好,散發出一種溫馨童趣的味道。

  「這是你的新家?」皇甫澈問,儼然認為皇宮才是許氏的家。

  許氏給皇甫澈倒了一杯溫水,又拿出些糖果與糕點:「是,是我的新家,我原先住京城,後面做生意搬到了這邊,覺得臨淄風土人情很不錯,便再次定居了下來。」

  皇甫澈靜靜聽著,沒動桌上的糖果與糕點。

  許氏溫聲問:「怎麼不吃?」

  皇甫澈垂眸道:「母后不許我吃糖。」

  「啊,也是,吃糖對牙齒不好,我就是狠不下心來,慣得那兩個小潑猴兒的牙齒全都壞了。」許氏感慨地說。

  皇甫澈眨了眨眼,問:「他們跟我差不多大,為什麼也是你的孩子?是你的庶子嗎?」

  許氏忍俊不禁地笑了:「不是,他們是我和傅郎君的親生骨肉。」頓了頓,道:「你不是。」

  皇甫澈一怔!

  許氏心疼地摸上他因愕然而微微泛白的臉頰,柔聲道:「真不想這麼早就告訴你,但是殿下,你既然找到我這裡來,一定是發生了非常不好的事,是皇后娘娘嗎?」

  皇甫澈垂眸,捏緊了手指。

  「唉。」許氏嘆了口氣,「這麼複雜的關係,我從哪兒說起比較好呢?還是……從我在馬家的事情開始吧,我剛到馬家的時候,皇后娘娘剛嫁人不久,那一天是她回門的日子,我在院子裡做灑掃,見她與姑爺穿著紅衣,如一對神仙眷侶……」

  許氏講了許多,說寧玥與玄胤在西涼的事,如寧玥生氣回門,玄胤被藺蘭芝按在書房寫檢討,如寧玥與婆婆鬧僵,玄胤二話不說搬進了將軍府;也說了玄胤寧玥在南疆的事,如與耿家的鬥爭、與耿妍的對峙,也如與司空朔不得已而為之的糾葛。

  「殿下還小,我與殿下說的這些,不知道殿下聽進去了多少,但有一點,我希望殿下一定、一定要明白,你是皇后懷胎十月生下的親骨肉,只是為了不讓人拿你的月份做文章,也為了不讓你被人罵做『野種』,娘娘才想了這麼一個曲線救國的法子。就算你一輩子都是庶子,就算她一輩子被人罵做無法生養,一輩子頂著不能為皇室開枝散葉的壓力,她也還是保住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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