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輾轉反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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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你有何打算?」他問。

  兩人的聲音一同響起,四目相對,我們不由相視而笑。

  「上京都。」我說,「怕是魏其修的人,會沿水路一路搜尋。如今我們在上游,水勢往下。我推測他會從我入水處,至下游,搜尋我的蹤跡,所以,溯流而上,反而不易被他找到。」

  宋泊簡沉吟片刻,「到西運碼頭,我們換馬車,改陸運。」

  我搖頭,「京都的人不善水,未必能長久忍受船的搖晃顛簸。我們到時依舊換船,還是水運更穩妥。」

  宋泊簡沒有反對。

  我問過方府的情況,他簡明扼要地解釋了一遍。

  自我被擄後,漸語就按從前一起商定好的,扮成我,與方家母女周旋。因為生意上的她不擅長,便都由宋泊簡提供解決方案,她來出面應付。

  如今方林氏帶著方舒窈已經完全接手了那幾家商鋪,該翻新的翻新,該換人手的換,進行得如火如荼。

  反倒沒有時間找我的茬。

  方升更不必說了,聽說又納了一房小妾,被迷得那是五迷三道,北都快找不著了,還會理誰?

  我推算了時間,引起方氏綢緞莊的危機,似乎就是這個時段埋下的,寫了封信,讓宋泊簡交予漸語,大致的重點就是,教方林氏如何一步一步地從方升手上接管了綢緞莊。

  然後,和宋泊簡道別,各自回了艙房裡。

  宋泊簡心細,特意為我燃了安神香。

  香是寧氣安神的好香,但沒藥,檀香,石菖蒲里裹著縷縷的甘松香氣,讓我的腦海一遍一遍地憶起——魏其修吻我的畫面。

  我不由自主地抬手,輕輕碾磨著自己的唇。

  說是吻,其實不過就是兩廂唇瓣的輕觸,他還沒來得及深入,就被芳芳打暈了過去。

  第一次嘛,難免會回味。我在心裡安撫自己。

  這不是因為沒有碰過男人麼?等往後多來幾次,多接觸幾個男人,這就如家常便飯一樣了。不就是嘴巴被東西碰了一下,就當是吃飯時,嘴唇碰瓷碗,無妨無妨,多大點事兒!

  心裡不斷地這樣告訴自己,然而翻來覆去,輾轉反側,心口的酸澀愈發脹滿,竟是慢慢滲出了點甜......

  特別是他那一聲——言午。金擊玉振一般,震得心口開出了一條細微的裂縫,讓這個陰暗冰冷的角落,有了被光照見的縫隙。

  我單名許,如今跟著老許姓,也是許。許字一拆,就是言午。所以,從小家人就是這般喊我。

  小時聽得多了,並不覺出有多特別,可是就在那一刻,從魏其修的口中吐出,聲音還是那種冰擊碎玉般帶著淡淡清冷,而笑意如春風拂面,沒來由地,竟是多了一絲旁人追不上的親昵......

  一夜無眠,第二天漸風看著我濃重的黑眼圈,嚇了一跳。

  "大當家,你這是一夜未睡?」

  我略有些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那人竟是欺負你如斯,讓你恐懼這般深,早知道就該下死手,不該留他一命!"

  漸風義憤填膺,以為我是被魏其修恫嚇得不敢入睡,倒是讓我更覺尷尬,只能隨口找著託詞,"不是,他......你家當家的哪能那麼容易被人欺負了去!"

  "就是,許久未在船上過夜,搖搖晃晃的,有些睡不著而已。"

  "哦,這樣啊。"

  漸風從不會多思或是懷疑我的話,所以我說啥,她都會信。搞得我更覺尷尬內疚。

  "對了,我方才從下游而來,發現慎王的人確實沿河岸一路往下搜尋,其中還有不少官兵模樣的人穿著水靠,下河打撈。看那樣,誓有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的架勢。"

  我第一時間不是想到自己安危的問題,而是問:"慎王那邊,可有傷亡?"

  漸風道:"都是頂尖殺手下了死手,傷亡必然有。"

  我心口一緊。又聽她道:"不過,暗中的軍隊很快就趕到馳援,殺手全軍覆滅,慎王那邊倒是沒聽說死了人。"

  我暗暗鬆了一口氣,心想,漸風啊漸風,這轉折的話,放在前面說不好嗎?


  "還有一事,"漸風像是想起了什麼,"我昨夜趕到時,聽到一丫鬟一直鬼叫著,小姐暈倒了,快去找大夫之類的話。我推測了一下,她們口中的小姐怕是沒有別人,就是那葉大將軍家的小姐,葉,葉什麼來著?"

  不錯啊這孩子,幾日不見,這推理能力長進了啊。

  我笑:「葉凌凌。」

  「對,就是她!」漸風露出一種還是大當家懂我的神色,隨即疑惑問:「不過,那葉凌凌看著就是驕橫霸道的武將之女,那氣勢,那身體,一點不像是弱不禁風的閨中小姐,怎會突然暈倒?」

  我的心口,停滯了一下。

  是啊,葉凌凌為何會暈倒?她也不是膽小如鼠的人,在昨夜那樣關鍵的時刻,在即將達成目的之前,我不信她會因過度興奮或緊張而暈倒。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魏其修打暈了她。

  心口的痛楚在蔓延,那一絲能被光照見的縫隙正在閉合,心再次重重一墮,跌落黑暗深淵。會痛,但對我這種經歷過極端絕望和死亡的人,還能承受。

  這就對了,一切都解釋得通了。

  他為何會在意亂情迷之時,闖入我的房間,又為何葉凌凌沒能攔下他,再為何他不選旁人,而單單選中了我。

  不是因為我重要,而是因為我對他來說,最為無關緊要。傷害誰都不好,傷害葉凌凌他最為不舍,但傷害我,卻是可以。

  男人呵,真心和情慾從來都是可以分開的。

  我只是沒想到,他魅惑起人來,是這般有天賦。那一聲為了哄我甘心獻身,獨一無二的言午,真的,讓我差點動搖了一下。

  他很好,很聰明,良知和聖德都還存在,只是全留給了葉凌凌。再一次的,讓我體會到了他對我的鐵石心腸。

  前世,或者說在此之前,我還會執著於,他為何對我和葉凌凌區別得有如雲泥,是因我不夠好,不夠美?

  但在這一刻,這一瞬間,這個心結突然解開了,驀地豁然開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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