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嗆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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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顏自然退到了一邊,同行之到一旁候著,靜待府醫為大公子診脈。

  府醫輕按上衛辭青的脈搏,眉頭微皺起,再細細診治,問道:「敢問公子喉嚨可有什麼不適?可有異物感,或是常覺乾渴?」

  「偶爾。」衛辭青掀唇。

  府醫又事無巨細地問了好一會兒,大公子雖話少,也是一一答了。

  只是他答話時,眸光卻幽幽地落在花顏身上,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又好像依舊再審視花顏。

  花顏雖被他盯的依舊緊張,但瞧著公子的神色也沒有那般恐懼,只是垂了眸任他打量,也不敢同他對視,生怕自己露出絲毫破綻。

  好半晌,才聽見府醫起身的聲音。

  花顏忙抬頭上前,柔聲問:「公子身子可有什麼問題?」

  「除了公子身上的舊傷之外,便就是肺有些嗆咳,導致多有咳嗽,偶有異物感。但並不嚴重,服上三日的藥便也就好了,想來應該是被什麼厚重又有刺激性的氣味熏著嗓子了。」府醫手上收拾著自己的小木藥箱,同花顏解釋道。

  花顏聽見府醫的解釋,如同當頭棒喝,猛地看向府醫,脫口而出:「敢問您,狼煙算是您所說的那種麼?」

  「算,當然算!姑娘也算是見多識廣的,只是狼煙可非尋常能得之物,哪裡是隨處可見的。」那府醫點了點頭,像是被花顏提醒了,片刻後又搖了搖頭,似是否定了狼煙這種可能。

  他原本是同行之交代,想起方才房中發生的事情,便才看向花顏緩聲交代注意事項:

  「公子身上的舊傷還是要好好養著,特別是腰上的傷,如今加上嗆咳,切記飲食清淡,且半月內最好…」

  花顏愣在原地。

  耳邊像是圍著上萬隻蜜蜂,吵得她耳中全是嗡鳴聲,不停敲著她的耳膜,又像是化成一股力道重重地撞在她的心上。

  面前府醫似乎還在交代些什麼,花顏想要聽,耳邊被方才的話徹底包裹,根本聽不清身邊人說了什麼。

  她抬頭望向大公子,難得是她占了主動,先看向大公子。

  許是衛辭青察覺到她熱切眸光,掀了掀眼皮,迎上她的期待眸光,神色淡漠如古井般平靜無波,未置是否。

  僅僅是那樣幽幽地瞧著她,似乎在問,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若是旁人,不熟悉大公子的也便罷了。

  花顏卻知曉,大公子這一眼的意味。

  一時之間心跳如雷,說不清的悸動如潮般涌了上來,險些要將她淹沒。

  「姑娘,花顏姑娘?」府醫交代完了,卻瞧見花顏正愣神地看向主子,便輕聲呼喊。

  「在…在的,您可有什麼吩咐?」花顏被他一喚才回過了神,忙定了定心神,壓下洶湧的新潮,笑得倉皇。

  「吩咐不敢,只是方才說的,姑娘可曾聽見了?」府醫瞧著花顏那紅臉笑著回答的模樣,實在瞧著嬌軟極了,瞧著他都心軟了些,放軟了嗓音問。

  許是她那異常的反應太過明顯,將大公子的眸光也吸引了過來,察覺落在身上的幽深冷漠眼神,花顏說話難免緊張些,「記得的,公子的腰傷要好好養著,嗆咳服三日的藥,切記要飲食清淡,可對?」

  「還有……半月之內須提醒公子禁慾。」府醫說著,剛說了一半又怕意思不清讓花顏誤會,只能扭身瞧了瞧大公子的神色,又看向花顏,嘴唇蠕動了好幾下才壓低了聲音交代:「莫要行房中事才是。」

  一句話說,府醫提著小木藥箱,忙拽著行之就跑了。

  剩下花顏一個俏臉漲紅地站在原地,一時連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

  衛辭青挑眉睨了愣在原地的花顏一眼,指尖敲著桌面的動作輕快起來,昭示著他此時還不錯的情緒。

  「愣著做什麼?」

  花顏下意識抬頭看他,眼神詢問。

  「瞧也瞧過了,能用膳了?」衛辭青瞧著她問,語氣平靜中似乎還帶著一絲無奈。

  不知怎麼,落在花顏的耳中,竟會有一瞬間誤會大公子這句不是命令,而是詢問。

  想什麼呢!

  花顏忙將自己腦子中不切實際的想法趕出去,福身應了聲:「奴婢這便讓他們布膳。」

  走到門口,她才想起方才府醫的交代,心想此事哪裡是由她能夠決定的,才扭身望向大公子試探著問:「方才府醫說的,公子可都聽見了?」


  「嗯。」

  身後傳來一聲應答,花顏才勉強放下心來,出門吩咐人傳膳。

  用完膳,平日都是大公子要去書房中再處理些公務,如今科舉正有條不紊地進行,又正是公子休沐之時,也就沒有再去書房,而是直接沐浴了。

  花顏聞言時,頂著衛辭青的眸光愣了片刻,她怎麼會不懂他晦暗眼神中的暗示之意,只是他如今舊傷復發,她再清楚不過若是伺候公子沐浴會發生的幾種結果。

  一則她在浴桶中會睡過去。

  二則若是公子嫌浴桶束縛了,她便會在床榻上睡過去。

  花顏忍不住,又問了一句:「府醫的交代,公子是聽見了的吧?」

  衛辭青淡定挑眉,未置可否,只是眸光幽幽地看著花顏。

  花顏只當他是聽見了,福身道:「奴婢這便吩咐人去備水,再讓行之侍衛進來伺候。」

  她剛轉身,手腕一緊就被人拉了回去,花顏驚詫地看向大公子,「公子可還有什麼吩咐?」

  「讓行之去備。」衛辭青五個字說出來,眸光幽深地望著她。

  那暗示之意再明顯不過。

  本是她吩咐人去備,如今公子讓行之去,那便不就是讓她伺候沐浴?花顏算是明白過來,她有些躊躇,心裡有些發虛:「公子…奴婢手腳粗笨,不如行之侍衛那般細心,還是奴婢去吩咐人備水吧。」

  衛辭青瞧著她那面露難色的模樣,挑眉反問:「本相如今說話不管用了?」

  「不是…不是,奴婢不敢。」花顏被他一句話說的忙認錯,試探著抬頭對上他的眼眸,又不好直接說她怕沐浴之時發生點什麼,只能支支吾吾地問:「方才府醫說了,為了公子能更好養傷,最好禁慾半個月,不可行…行房中事的。」

  「本相說的是什麼?」衛辭青冷嗤一聲,饒有興趣地盯著她侷促的模樣,像是在欣賞跑不出也逃不掉,只能乖乖待在他領地中任他圈養的獵物。

  「公子說的是沐浴。」花顏輕聲答,在她這小半年的經歷積累下來的經驗之中,大公子讓她服侍沐浴,基本都以那事結尾。

  「可有說要碰你?」衛辭青再問。

  「…沒…沒有。」他這樣問,縱使花顏清楚他所圖也只能咬著牙答一句沒有。

  「那你在提醒本相些什麼?」嗓音中全是譏誚,衛辭青直勾勾地盯著她。

  可哪次沒有?!花顏嘴唇一張一合想要反駁,一對上大公子那漫不經心又滿臉正色的模樣,登時所有的話都卡在了她的喉嚨之中。

  公子是鐵了心要她伺候。

  花顏也算是明白了,只能抿了抿唇,不放心地交代:「奴婢只能服侍公子沐浴。」

  「不然?」衛辭青勾唇笑得邪性,瞧著小丫鬟忍不住看他兩眼,又羞赧地垂眸,那欲言又止把俏臉憋的通紅的嬌軟模樣,實在是忍不住生出幾分逗她的心思。

  指尖輕輕將她耳邊的碎發挽到耳後,嗓音中含著玩味的笑,打趣道:「小顏兒還想做什麼?」

  花顏抬頭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沒想到竟被人倒打一耙,反倒說得好似她迫不及待做些什麼一般。

  她俏臉紅得滴血,直勾勾地望著大公子。

  衛辭青卻只是淡定挑眉,神色如常平靜,越過她兀自往外走,到了門口才發覺她還愣在原地,喚道:「還不快跟上?」

  花顏揉了揉滾燙的臉頰,兀自平復自己的心跳與思緒,心想今日定要忍住,定要勸住公子。

  想著,花顏才轉身小跑跟了上去。

  花顏亦步亦趨地跟在衛辭青身後,無人說話,只是走著走著便發覺走位不對,「公子,奴婢記得這似乎不是去浴房的路。」

  「本相說了要去浴房?」衛辭青反問。

  問的花顏一噎,要非這樣說起來,大公子確實沒有說過要去浴房。

  很快,花顏便見到了府中那常年緊閉的院子。

  牌匾上赫然幾個大字:

  浴墨軒。

  門口候著的小廝見到大公子,便連忙躬身行禮,「公子。」

  說著,忙將那大門推開,領著大公子和花顏進去。

  甫一進入,便是撲面而來的熱氣形成的白霧,花顏只覺渾身發暖,甚至平日穿著用以保暖的衣物,眼下都只覺得厚重多餘,這浴墨軒的陣陣熱氣同外面冰天雪地的隆冬形成了鮮明對比。


  未等花顏說話,身旁便有兩名丫鬟迎了上來,「姑娘,請隨奴婢們來。」

  花顏看向大公子,見他神色如常沒什麼起伏,便福身回禮:「勞煩。」

  說著,便隨著那幾位丫鬟去了耳房。

  起初花顏並不知曉要做什麼,還是進了耳房中,瞧見了桑桑才安心了些。

  「姐姐,來更衣吧。」桑桑瞧著她笑,手中托盤上真是早已準備好的衣裙。

  花顏走上前,雖不知曉究竟是要做什麼,但左不過最後要去伺候公子的,也沒了從前的牴觸。

  任由幾名丫鬟在自己身上倒騰,問桑桑:「你是何時等在此處的?」

  桑桑朝著花顏狡黠地眨了眨眼,貼心地解釋:「當然是在公子回了府徑直來尋姐姐那時就來了。這處別院是公子入仕之後買下來的,雖說不如丞相府那樣大,但也是應有盡有的。這浴墨軒本是公子沐浴的院子,其中物什和丫鬟小廝們都只用伺候公子沐浴。只是公子向來喜靜,加之平日公務繁忙,便不拘小節地在浴房中草草了事也就是了。只有公子閒暇且偶有雅興之時,才會來這浴墨軒中。」

  偶有雅興。

  這四個字不僅昭示了衛辭青屬實還不錯的心情,更是昭示了花顏今夜將面臨怎樣一場難打的仗。

  她還心道縱使要禁慾,也用不著府醫同她再三囑咐,原來府醫那再三囑咐是在提醒她千萬要勸住公子。

  花顏沒忍住捏了捏眉心,正欲說話低頭便瞧見自己身上的衣物。

  不。

  應該說…是幾層水雲紗。

  光景朦朧又神秘,更讓人遐想連篇。

  花顏忙攔住要給她貼上花鈿的桑桑,抓住她的手道:「公子可曾吩咐了我一定要穿這身衣裙?」

  桑桑聞言,頓時明白花顏的意思,想要勸說花顏:「姐姐…這身衣裙很是合適的……」

  花顏出聲打斷:「你只說,公子可曾吩咐一定讓我穿?」

  桑桑看了看花顏,又看了看耳房中的丫鬟們,都是齊刷刷搖頭:「未曾。」

  「那便是了。」花顏一心想著府醫的交代,擔心衛辭青的身子,況且他渾身的舊傷確實應該好好休養。好主顧可萬萬不能出事。

  花顏忙紅著臉將一旁另一套保守的衣裙拿過:「我穿這個便好。」

  「姐姐!」桑桑實在拗不過花顏,只能妥協。

  花顏穿了身齊腰襦裙,同特意準備的那身比起來,算極為保守。

  她跟著小廝進了正堂,四角的夜明珠散發出柔和明亮的光,映照在四處懸掛的月雲紗上,被偌大浴池熱湯中散發出的熱氣輕輕一吹拂,宛如朗月而下的清冷月光,唯美而神聖。

  那高大頎長的人影立在浴池旁,身著純白褻衣,明明只著一身褻衣,可周圍月雲紗上宛如月光的微光散落他身旁,襯得他渾身清冷,如同遺世而立的神祇。

  花顏很難形容眼前見到的景象,無需看見公子俊朗的容顏,只是背影便足以與明月媲美。

  身邊的小廝無聲無息地退了下去,花顏就站在離衛辭青不遠的地方,那人明明就站在不遠處,她卻覺得宛如天涯海角,無法企及。

  她與他,原就隔著天塹。

  卻不想,不遠處修身玉立的人像是不用看便洞察她的躊躇猶豫,轉身睨了她一眼:「傻站著做什麼?」

  花顏如同大夢初醒,心驚自己竟會看大公子看得如此入神,明明是日日朝夕相處的容顏和身影。

  她垂眸一步又一步地走上前,低聲道:「奴婢伺候公子寬衣。」

  衛辭青揚起雙臂,姿態清冷矜貴,目視前方像是在沉思,並未去瞧身邊的花顏,只是任由她寬衣。

  花顏輕手輕腳地將大公子的上衣褪下,搭在一旁的紅木衣托上,「公子請沐浴。」

  顯然衛辭青思索著什麼大事,想的入神,也並未有逗弄花顏的心思,邁步便進了浴池。

  冒著熱氣的浴湯眨眼間將他的褻褲浸濕,逐漸攀上他冷白如玉的軀體,蔓延著將他潑墨般的長髮散開。

  花顏慶幸於公子心中思索大事,未曾瞧見她的穿著,也未曾有旁的心思,否則公子一旦興起,她實在難以抵抗。

  她小心翼翼地跪在他身側的浴池邊伺候,衛辭青要什麼,她便遞什麼,不敢有絲毫差錯。


  像是察覺出她的緊張,衛辭青當真沒有再同她說話,正在花顏祈禱著今日如此便是最好之時,只瞧見大公子朝著她的方向伸手。

  花顏登時緊張起來,卻又看見他只是用指尖點了點她面前的那塊浴巾帕子。

  她福至心靈,忙拿起浴巾帕子為大公子搓背,一旦涉及到背和肩身,花顏便不可避免地清楚看見他背上那頗多的傷疤。

  從前她也是認真瞧過的,在為公子上藥揉腰之時,她幾乎能分辨出他身上哪道傷口是由什麼造成的。

  比如腰後那道,便是刀劍等鋒利之器,如此角度和長度,可見當時那人應當是想要從背後將他攔腰斬斷。

  比如背上拿著深淺不一的,便是不久之前荊刑留下的。

  還有肩上的,是她幾次三番咬出來的牙印,雖說消了不少還剩下淺淺的凹痕。

  原本瞧見他的傷口,花顏是有些心驚膽戰的。

  後來竟生出幾分心酸憐惜之感,到了如今她已經能清楚記得每道傷口所在位置。

  又想到病中迷迷糊糊看見的血冰窖,那陰森可怖的狗籠子和各種各樣的刑具,她竟覺得詭異的同傷口吻合在了一起。

  花顏忍著想要輕撫上去的衝動,只能用帕子輕柔擦上去,鼻尖卻有股酸澀涌了上來。

  下一刻,便聽見他低啞的嗓音,染著些許不解:「又哭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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