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公子若出事,奴婢又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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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顏沒敢停留,只是一觸即離,有些躊躇地看著面前的人。

  衛辭青垂眸瞧她,是以絕對的上位者姿態,能將她欲言又止的模樣看得清楚。

  他有些意猶未盡地用指尖擦了唇角,仿佛還殘留著她溫熱柔軟的觸感:「想說什麼?」

  「奴婢…」花顏心中有些天人交戰,她不知曉此話由她問出來是否合適,心想縱使只是主顧,若是面臨危險,她也總該問上一問的。

  隨即她便柔聲詢問:「奴婢被擄走時,曾聽那些賊人道與公子有仇怨,所以綁了奴婢與八公主,是為了將公子引到城外,早已設了埋伏。聽說公子前去救八公主,所以奴婢擔憂公子的身子。」

  「哦,你擔憂的是本相?」衛辭青像是聽見什麼新鮮的話語,指腹饒有興趣地在她下巴上摩挲片刻,眸中意味不明。

  花顏聞言,聽清他話中的疑問,只有些不明白他為何會驚訝,縱使不是主顧,只是她在路邊隨手撿只狸奴,同它相處小半年又曾救過她的性命,它若是出事她都會擔心的。

  她點點頭,老實回答:「是。」

  「本相可不是衛晝然。」衛辭青掀唇,淡淡地吐出幾個字,指腹驟然覆上她的紅唇,像是在欣賞自己塑造出來的神作,又像是在審視著花顏的反應是真是假。

  唇上的指腹讓她不太習慣,她下意識地抿了抿唇,清楚他的審視,便儘量抬著眼眸對上他的打量,最大可能地讓他看見自己的誠意:「奴婢擔心的是公子,與旁人無關。」

  「當真?」衛辭青又問,可還沒等花顏回答,他又繼續道:「縱使本相去救的不是你,你也依然擔心本相的安危?」

  他一如既往,輕飄飄的一句話,短短几個字便能一針見血,猛地扎進人心中最血肉模糊的部分。

  像是一隻大手將她的心緊緊握在手中,疼痛,無法呼吸。

  她只能刻意忽略,刻意壓下所有翻滾的情緒。

  花顏咬得下唇發白,迎著大公子涼薄的目光,答:「公子不是派行之去救奴婢了麼?如何又不算是救呢?」

  說完,又生怕衛辭青不信,忙補充道:「奴婢知曉自己的身份,只是丫鬟,如何敢奢求與八公主相提並論,公子去救八公主乃是人之常情,是應該的。況且行之侍衛去的及時,奴婢眼下平安無事,自然是要擔憂公子的安危。」

  衛辭青睨著她,面對她的懷疑未置一詞,只是沉默地看著,如同旁觀者欣賞著她一個人的兵荒馬亂與急切解釋。

  她臉上帶著溫柔的淺笑,他卻從那笑容中看不出半分暖意。明明眼前之人和這些日子朝夕相處的人如出一轍,她一如從前溫順聽話,可又好似截然相反。

  驟然,他便失了興味,放開了她。

  「本相無事。」衛辭青掀袍而坐。

  那迫人的強大氣場退了些,那充滿她鼻尖的冷竹香也淡了,花顏兀自站在原地平復了心跳與思緒。

  主顧,主顧。

  只能將他當做主顧,只要討他歡心,求得庇佑便可。

  花顏抿唇看過去,見大公子正襟危坐在桌前,那模樣似乎是在等她布菜,她上前到他身旁輕聲道:「公子,晚膳有些涼了,奴婢吩咐他們上新的來,還請公子稍等片刻。」

  「嗯。」衛辭青應聲。

  花顏走到門口,吩咐了伺候的小廝一句,抬眼便瞧見行之侍衛守在一旁,神色有些為難,像是在思索什麼難事,又是不是朝房中瞧了瞧。

  她猜想行之煩惱之事應當與大公子有關,便抿唇輕聲問:「行之侍衛,可曾是有什麼難處?」

  「不瞞花顏姑娘,倒不是行之自己的事。今日公子前去救人之時受了些輕傷,只是當時情況緊急倒也顧不上診治,之後又進了宮同皇上皇子議事,便一直沒有顧上。方才屬下正欲喚府醫前來,公子自己個兒卻不甚在意,只說是先用膳再說。」行之說著,越發為難,連連拍手:

  「姑娘也知曉,公子身上舊傷多,腰上舊傷更是嚴重,今日這馬車顛簸下來,又受了輕傷,哪裡是公子輕飄飄一句無事能好的。事關公子的身子,屬下這才不得不同姑娘多說些,還望姑娘勸勸公子才是。」

  花顏聞言,實在是意料之中,她的唇一抿再抿,終究沒忍住:「行之侍衛,奴婢知曉自己本不該多問,只是自從奴婢服侍公子以來,公子似乎總是這般不顧惜自己的身子,究竟是為何?」

  一句話,像是問到了什麼不為人知的隱秘一般。


  連一向知無不言的行之都頓了片刻,神色諱莫如深,好半晌之後才說出一句:「姑娘莫問了,有些事…也不是屬下能妄自議論的。屬下瞧著公子對姑娘,也不似旁人,是勝過旁人數倍的。若姑娘當真想要知曉,那便記住一句話,日後無論何時何地,對公子莫要有半句假話。」

  公子待她,已勝過旁人數倍麼?

  是。

  拋開她是二公子的通房丫鬟此事不說,大公子待她已經比尋常寬厚的主家要強上數倍了。

  公子為了救她,甘願冒著無詔入宮,強闖公主寢殿的罪名,只這一件事便足以讓她以命相報。

  「行之侍衛放心。」花顏轉身瞧了瞧依舊正襟危坐的大公子,看他那樣淡漠閒適,若不是行之告知,她怕是當真以為大公子安好。她又看向行之,柔聲囑咐:「煩請行之侍衛將府醫帶來,奴婢會勸說公子。」

  「好好好,有勞姑娘。」行之一聽,頓時心中一喜,一個勁兒地說好,答完話便轉身去請府醫了。

  花顏正欲轉身,便聽見房中傳來一陣輕咳聲,再一看便發現大公子掩唇輕咳,像是喉嚨十分不適。

  她忙不迭倒了一盞茶送到他:「公子請用茶。」

  衛辭青接過,指腹從花顏的手背輕划過,一時竟讓她有些分不清是手中茶水更燙,還是手背更燙。

  見公子抿了幾口茶水,咳嗽便暫時止了下來,花顏忙輕撫上他的背,本意是想要為他緩解緩解。

  誰知,她的手剛碰上大公子的背,便明顯地感覺到他虎軀一震。

  花顏試探地偷瞟了一眼他的神色,瞧見他神色透著些許古怪,她輕聲問:「公子可好些了?」

  她邊問,便觀察他的神色。

  仿佛她觸及什麼隱秘之處,大公子神色諱莫如深,眸中閃爍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嗯。」大公子沉沉地應了一聲。

  花顏瞧著窗外行之帶著府醫逐漸接近的身影,又問了一遍:「公子可曾又何處不適?可要喚府醫前來瞧瞧?」

  「不必。」衛辭青再次一口回絕。

  正在此時,行之便帶著府醫到了門口,低聲回稟:「公子,府醫來了。」

  衛辭青眉頭微蹙,森冷如刀的眸光冷不丁地落在行之身上,語氣染上不悅:「你如今的差事是當的越發好了!本相說了不必!」

  剛到門口的行之頓時愣在原地,被自家公子那目光看著簡直如芒在背,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公子倔脾氣犯起來的時候,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沒用,所以方才他在房外躊躇,那般的為難,好不容易有了花顏姑娘,他才多了些底氣。

  如今這場景,他一時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行之身後的府醫就更不知如何是好了。

  整個廂房裡外都籠罩著劍拔弩張的氣息,有眼力見的小廝們早就退到了房外伺候,生怕房中主子的怒火殃及池魚。

  「公子,您的身子為重啊!縱使公子要責罰行之,也請公子先讓府醫把了脈瞧了身子再說。」行之硬著頭皮道,忍不住求助地望向花顏。

  「本相無事!」衛辭青冷聲答。

  花顏在一旁看得也是心生驚慌,但對上行之滿是求助的眼神,攥了攥手在大公子面前跪下,垂眸認錯:「還請公子莫要責怪旁人,是奴婢執意讓行之侍衛去請府醫的。」

  她說著,頭上壓迫感依舊凜冽恐怖,衛辭青卻陷入沉默。

  不用抬頭,她也察覺到那道炙熱凌厲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讓她下意識緊張得直攥手心。

  廂房中無人說話,緊張無聲的蔓延。

  府醫和行之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站在原地,將希望都寄托在花顏身上。

  殊不知,花顏此時腦海里正瘋狂思索,要怎麼說才能讓公子不這樣動怒,不這樣厭惡診治。

  她這小半年也看出來不少,不管是公子的厭食症還是喜歡獨自抗著,縱使重傷也是一聲不吭,公子為了自己主動喚府醫前來診治的次數幾乎屈指可數。

  若是她猜的不錯,應當是公子的心病。

  心病非藥可醫,向來是解鈴還需系鈴人,需得知道癥結才好。

  偏生她如今不知曉公子心中癥結,若是說錯了便是馬屁拍到了馬腿上,不僅勸不了更有可能火上澆油。


  片刻後,花顏瘋狂思索之時,頭頂傳來大公子譏誚冰冷的嗓音——

  「看來是本相太縱著你了。」衛辭青凌厲幽邃的眸光落在她身上,無喜無怒,像是上位者盯著犯了錯的寵物,話中的不悅自不必說:「你如今也學會自作主張了?」

  語氣輕飄飄的,沒有什麼情緒起伏,明明聽起來沒有一絲怒氣,在場的人都是齊刷刷的背後一涼,都在心中為花顏捏了一把汗。

  花顏更是背後生寒,整個人如墜冰窖,可眼下已然是騎虎難下,她艱難地咽了咽,大著膽子抬眸對上衛辭青凌厲如刀的眼神:「若公子要怪罪,花顏願意受罰,只願公子能顧惜自個兒的身子。公子的身子比什麼都重要。」

  「哦?本相記得,讓你一片真心的是衛晝然。」衛辭青聞言,眉眼漠然如冰。

  狹長幽深的眼眸中暗得將所有情緒都淹沒,指尖看似漫不經心地落在她的臉頰。偏偏花顏只覺猶如冰冷的刀刃,一點點落在她的肌膚上,稍有不慎便會萬劫不復。

  腦海中無數討好諂媚的話一股腦地涌了上來,可對上他的眼神,還沒說出口便像是被洞察個徹底,花顏怔愣片刻,索性破罐子破摔,將心裡話說出口:「奴婢如今…只有公子了。只要能讓公子平安無事,奴婢上刀山下火海都可以。那黑衣人顯然是有備而來,身手也很是不凡,縱使公子再英明神武,身手再好,但為了救八公主少不得要擔風險。若是稍有什麼意外,公子稍有不測,叫奴婢日後該如何?」

  花顏這番話屬實是說得情真意切,確確實實是真心話,只是她忽略了一部分。

  公子向來是出了名的重諾守信,只要公子安好,母親和妹妹自然能得到最好的照顧,只要她們安好,讓她上刀山下火海,做什麼都行。

  老夫人和二公子顯然不是什麼好主顧,這年頭找個好主顧向來是極其不易的,若是大公子稍有不測,母親和妹妹沒了保障,她還真是沒辦法陡然解決所有的問題。

  倒也算不得是騙人,只是挑挑揀揀出…大公子可能喜歡聽的一部分連在一起。

  這也是橘紅娘子教的,這世間男子若想從他們身上討到好處,達成自己的目的,便要懂得什麼是他們喜歡,什麼是他們不喜歡的。

  挑著他們愛聽的,也算是一種投其所好。

  只是她說完便發覺有些不對,驟然反應過來行之與府醫還在門口聽著,她方才那話似乎說的露骨又…像是在剖白心跡,實在是…不適合當著旁人的面說。

  扭頭便對上行之和府醫故意躲閃的目光,登時花顏的俏臉便燒了起來,忙扭頭看著衛辭青硬著頭皮補充:「還有…公子若是出事,讓行之和朔風侍衛,和這府中上上下下的小廝侍衛們何去何從?」

  衛辭青並未說話,那眸光幽幽地審視著她,指尖輕敲著桌面,不緊不慢,壓迫感越來越強勢霸道,像是狩獵者看著自己豢養的獵物,在量度她話中幾分真幾分假

  氣氛越發緊張凝重。

  被波及到的行之和府醫都只覺得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更別說正處於風暴中心的花顏,被大公子的眼神盯得頭皮發麻,大氣都不敢出一聲,額頭上也布滿細密的汗珠。

  好在她自認說的實話,縱使被衛辭青審視多久,都只是渾身僵硬,並未有半分躲閃他眼神的趨勢。

  衛辭青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桌面,那聲音一下比一下更重,像是敲在花顏心上,讓她心跳也越發快。

  像是生怕衛辭青不信,花顏伸手輕拉上他隨意垂在身側的手,「奴婢,請公子先行診治,以身子為重。」

  良久。

  才聽見靜謐的廂房中,傳來衛辭青淡漠清冷的嗓音:「還杵在門口做什麼?」

  「啊?哦哦…屬下知錯。」行之大夢初醒,他自然知曉自家公子的意思,這是允了花顏姑娘的話,忙將呆愣著的府醫推了進去,隨即滿眼敬佩地看向花顏姑娘。

  行之:敢在主子怒氣上頭時蹦躂第一人,簡直是女中豪傑,巾幗不讓鬚眉,實乃吾輩楷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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