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用秘辛換她一句疼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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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顏這才驚覺自己一直在他的注意範圍之內。

  「奴婢…沒什麼,是這熱氣太濃有些熏眼睛罷了。」花顏也不敢吸鼻子,也不敢真的說出實情,只能將頭垂得越來越低,便於擋住自己臉上的情緒。

  「看來你是覺得,本相越來越好誆了?」衛辭青此時思緒全數歸攏,聽見身後人隱約帶著哭音的說話聲,笑得譏誚。

  「奴婢沒有誆公子。」花顏這回答的快,手上的動作不停,替他擦著身子。

  衛辭青眸光落在眼前的浴湯上,清澈的水面上隱約反映出背後的她。瞧著她恨不得把頭垂進胸里的憋屈模樣,像是被她氣笑了:「方才先斬後奏的出息呢?不過是背後傷多了些,怎就至於嚇成這樣?」

  「奴婢不是被嚇的。」花顏毫不猶豫地為自己辯解。

  「那回回見了回回哭?嗯?」衛辭青低哼著反問,像是無奈又像是好笑。

  若是記得不錯,從初見到如今,他已與她坦誠相對不下十次。

  衛辭青從來都曉得,花顏只是外表瞧著嬌柔,脾氣也軟和好說話,但從來不是膽子小的懦弱之人,他倒是從未料到身上的傷能將她嚇成這樣,回回看回回哭,還梗著脖子非說沒哭,像是生怕他瞧見一般。

  他總覺得,縱使害怕,頭一回兩回也就罷了,怎的都到了如今還是如此。

  向來馳騁官場,運籌帷幄從不出錯的衛丞相,難得又多了件想不明白的難題。

  花顏抿唇看向他,卻並未再說此事,反倒是問了毫不相關的問題:「公子曾說喜歡真話,比起所謂善意的謊言,公子寧願要醜陋的真相。奴婢願以真話待公子,公子卻從未以真話待過奴婢。」

  許是這浴湯的熱氣太過朦朧溫暖,花顏像是有些被沖昏了頭腦,深藏在心裡的話借著朦朧的霧氣一股腦就脫口而出。

  剛說完,花顏徹底醒了神,反應過來自己方才都說了些什麼大逆不道的話。

  她是奴婢,以真話待公子乃是份內之職責,是本分,是應當。

  可若要以同等要求公子,讓公子對她以真話相待,那便是真真切切的不知好歹了!

  試問這京城中,哪家奴婢敢要求主子對自己待以真話?

  花顏忙不迭求饒請罪:「奴婢知錯,是奴婢僭越惹得公子不快,還請公子責罰,只求公子莫要氣壞了身子!」

  衛辭青幽冷的眸光落在水面上那不停討饒的纖細身影,女子嬌軟悅耳的嗓音中夾雜著哭音和懼怕,讓他想起無數次如同今日的場面,她總是這般。

  他薄唇輕抿,並未立即說話,只是看著那倒影一彎一直,情緒透著莫名的煩躁。

  不知是因為她哭,或是因為她不停地重複請罪,嘴中來來回回都只有那幾句話。

  但他很清楚,絕不是因為她方才那番冒犯僭越的話。

  從幼年時他便是獨自一人,打碎了骨頭從髒爛腐朽的陰溝中爬出來,見過太多蛇蟲鼠蟻,見過太多骯髒真實的人性。

  原以為他那位母親選了個軟柿子,一點點探知才知曉她內里傲骨與氣性。

  如今更是能僭越地要求他以真話相對。

  還真是…說她膽小,僭越的話從未猶豫,說她膽大,看見他身上的傷看一次哭一次。

  「你是打算水漫浴墨軒?」衛辭青捏了捏眉心,嗓音慵懶又沙啞,像是因為嗆咳,又像是被花顏氣的。

  大公子這是在打趣她。

  正在認錯求饒的花顏登時就愣住了,被他一句話打趣得俏臉通紅,她忙擦了擦臉上的淚,「奴婢知錯,還請公子恕罪。」

  「想知道什麼?」衛辭青眸光依舊落在水面上她纖細的倒影上,薄唇輕掀,如同大發慈悲獎賞世人的神祇。

  花顏始料未及,愣在原地:啊?

  她那話是衝動脫口而出的,公子不責罰於她已是萬幸,她哪裡敢想公子竟然會破天荒地答應。

  「不是要聽真話?許你問。」衛辭青冷冷掀唇,聽起來沒有什麼情緒。

  「當真?」花顏紅唇一抿再抿,有些受寵若驚,還有些不敢相信。

  「你當本相是你?」衛辭青勾唇一笑。

  這是在說她說話不老實了,花顏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尖,索性豁出去了:「奴婢想問,公子身上的傷是如何來的?」


  行之侍衛和朔風侍衛都道不可說,她便只能問大公子。

  問完,花顏敏銳地察覺到大公子渾身氣勢一凜,像是習慣性地防備,又像是觸及了什麼不可言說的隱秘。

  衛辭青沒有立馬回答。

  沉默在浴池中蔓延,只余兩人的呼吸聲,和浴池邊不斷的清脆水流聲。

  花顏心道不好,還是不夠謹慎,她忙找補回來:「若公子不想說,便直說不想便好。也算答了奴婢的問題了。」

  衛辭青聞言,眸中幽冷的目光倒是柔了些,「想問哪一道?」

  本垂著頭的花顏一聽,頓時忍不住抬頭,從浴湯水面上偷瞟大公子的神色,嘴唇囁嚅片刻,在他背後輕聲道:「奴婢想問腰上的那一道。」

  「謀殺。」他啞聲道,神色諱莫如深,看不清是喜是怒。

  花顏心頭一顫,嗓音更輕了,像是怕惹怒他:「誰?」

  又是一陣沉默。

  良久,衛辭青輕掀了掀薄唇,淡漠地吐出幾個輕飄飄的字:「衛承明。」

  衛承明?

  略微有些熟悉的名字在花顏腦海中一轉再轉。

  下一刻她陡然睜大了眼眸,連呼吸都有些窒息起來。

  花顏滿眼不可置信又震驚地看向大公子的身影,看清他臉上漫不經心無喜無悲的神色,她心中禁不住浮起無數雜亂的情緒。

  恐懼、質疑、不解、心疼、後悔和憐惜等等盡數在她心中升騰而起,眨眼間纏成了一團完全解不開的亂麻。

  怎麼會,怎麼會呢?

  衛承明,正是十年前仙去的老太師。

  也正是大公子與二公子的父親啊!

  究竟是為了什麼,能讓老太師對親生兒子下如此殺手?!

  花顏不敢想,也想不到,但心中總有個聲音在告訴她,這只是無盡黑暗夜幕中的一角。

  而這樣血淋淋又隱秘的高門大戶秘辛,大公子居然就這樣告訴了她。

  「還要問什麼?」正在花顏愣神之時,只聽面前的人又開口,他嗓音一如平常般淡漠清冷,就仿佛方才說出來的名字不是他的骨肉血親,不是他的生身父親,仿佛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做了無關緊要的事兒一般。

  花顏的思緒徹底被拉回來,不知何時眼眶中的淚水不受控制地滑落,她抿唇忍了忍哭腔,輕聲問:「公子就這樣告訴了奴婢,公子就不怕奴婢說出去麼?」

  「說出去?」衛辭青像是聽見了什麼不可能的事情,勾唇笑得胸有成竹,像是早就將花顏算得清清楚楚:「你的傲骨不會允許你說出去的。」

  言外之意,她不會的。

  花顏設想過大公子的回答,只是偏偏未曾想到這個答案,未曾想到大公子當真看透了她,輕易地將她死活想要遮掩偽裝的東西看得清清楚楚。

  「那便輪到本相問了。」像是感受到花顏的情緒波動,衛辭青伸手握上她泛著青紫的手腕,那是賊人用粗繩勒出來的,只是花顏的傷口卻比八公主要嚴重狼狽上許多,瞧著那皮開肉綻的手腕,顯然是花顏在絕望之時,經歷過無比劇烈地掙扎在粗繩子上磨出來的。

  花顏看著大公子的側臉愣了愣,柔聲道:「公子想問什麼?奴婢定告以真話。」

  說這話時,她已經做好了準備,無論公子問什麼,想要她拿什麼樣的秘密來同他交換那樁不為人知的重大秘辛,她都是願意的。

  殊不知,衛辭青輕揉了揉她的柔荑,又有些忍不住輕碰了碰她手腕上的傷口,「還疼不疼?」

  「回公子,不疼的。桑桑已經替奴婢上過藥了,不疼了。」花顏沒反應過來,以為衛辭青只是臨時起意問一句,連忙搖頭否認。

  「當真?」衛辭青又問。

  「奴婢皮糙肉厚,只是小傷罷了,當真不疼的,勞煩公子關心。」花顏認真回答。

  「方才不是還說要以真話待本相?」衛辭青眉頭一挑,只是扭頭睨了她一眼,眸光又重新回到了她的手腕上。

  看見公子那一眼,花顏才明白過來大公子的意思,一時便有些愣住,有些想不明白又有些不解。

  她問大公子那般重大的秘辛,景國重德重禮,身為朝廷官員更是要恪守諸多規矩,否則便要被御史台彈劾。若是老太師曾妄圖弒子之事,日後一旦傳出去,無論大公子在其中是受害者還是另有隱情,大公子的仕途和衛府這麼多年的榮華富貴定會大打折扣。


  這些年衛府和大公子所有的敵人們都會齊刷刷地跳出來,恨不得烏眼雞似的將衛府和大公子彈劾構陷至死。

  偏偏就是這樣的大事,大公子作為交換的,就只是問她手上的傷口疼不疼這等無關緊要的小事兒。

  當真是不對等至極。

  「回公子,起初…是挺疼的。只是後來桑桑給奴婢上了藥,疼便消了些,到了眼下只是隱隱疼著,府醫說再上幾日的藥便會好的。」花顏木訥地說著,腦子裡不知道在想什麼,所有的情緒再次湧上來死死交纏在了一起。

  她仿佛聽見了自己內心好不容易築起的牆,本就並不高大的牆,如今被他一句問話撞上來,大有鬆動的架勢。

  她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大公子俊朗的側臉上,像是想看出他是否有些許的虛假和玩笑。

  可她忘了,以衛辭青這樣的人,除了設局算計人心的時候,哪裡是肯放下身段來戲弄人的?

  若他當真是做戲,莫說是花顏,縱使是跟了十幾年的行之和朔風也是難辨真偽的。

  花顏抿唇又問:「公子可還有什麼想要問的?」

  「暫時沒了。」衛辭青有一下沒一下地揉著她的手腕,說著便又有些忍不住掩唇輕咳起來。

  花顏忙伸手輕撫他的背為他順氣,又忙不迭將旁邊托盤上早就準備好的熱茶遞上去:「公子,茶。」

  衛辭青接過茶盞飲了小半盞,又遞迴給她。

  花顏還在為他拍背,有些不忍地輕聲詢問:「那樣危險的情況,公子其實大可以不用自己進去的,您本就一身舊傷,如今又被狼煙燻得嗆咳不止,奴婢是真心擔心公子的身子。」

  誰叫天妒英才,文官之首偏偏還是個滿身舊傷的,若不是大公子從小練武,別說如今是不是個病秧子,怕是遭遇腰間那一刀十有八九都直接下了閻羅殿。

  「本相不去,你可就要死在裡面了。」衛辭青睨了她一眼,啞聲道:「小白眼狼。」

  花顏眨了眨眼,許是大公子將那秘辛都告訴了她,又說了會子話,讓她生出幾分親近之感,難得有些控制不住露了真面目,滿眼期待地看著他:「大公子是承認…是去救了奴婢嗎?」

  衛辭青聞言,索性轉身看向她,便對上那雙滿是期待的含水眼眸,是她難得露出來小女兒嬌態,這才是尋常這個年紀應該有的活潑天真,而不是她的故作成熟穩重。

  對上那雙眼眸,是期待著他的。

  不知怎麼,衛辭青正欲說出口的話陡然就停在了嘴裡,來來回回滾了好久,一把捏上花顏的臉頰,最後說出一句毫不相關的:「本相如今是越發縱得你無法無天了。敢套本相的話了?」

  花顏吃痛,捂著臉頰抬頭瞧了瞧面前的大公子,底氣有些不足:「奴婢就是問問罷了,公子要是實在不願意說,誰還能套了公子的話。」

  她剛說完,眼瞧著大公子又抬了手,指節微屈,像是要敲上了她的額頭。

  花顏忙不迭捂著兩邊臉頰認錯:「奴婢知錯,奴婢再也不敢了,公子息怒。」

  嬌俏,撒嬌,柔軟,嬌蠻,所有的小女兒姿態此時盡數在花顏身上展現。

  衛辭青十分滿意地欣賞著自己養大的兔子,好不容易養到她沒了防備不會草木皆兵地咬他一口,養到她會獨獨在他一個人面前不由自主地顯露出嬌態。

  鳳眸中划過少見的笑意。

  瞧見小丫鬟乖巧了,衛辭青才放下了手,雙手撐在她的腿邊,上下打量一眼她的衣裙,「為何不穿準備好的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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