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議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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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1章 議定

  大梁開平三年六月,一顆耀眼的政治、軍場新星在河北幽州城中冉冉升起,並迅速經由汴梁傳遍天下。

  前唐降人蕭硯,在短短一年半之內,定河北、克幽州、敗河北余寇劉仁恭麾下近二十餘萬燕賊,然後再馬不停蹄的出塞,花費三個月時間奔襲上千里,大破漠北新王耶律剌葛,並於漠北王庭左近的潢水岸側築壇祭天以告成功之事,結漠北太后述里朵以交大梁,故大梁史官載之為『封西樓邑,飲馬潢水』,儼然是要將其打造成漢代的冠軍侯故事。

  蕭硯之軍功之厚,直追大梁開國元從,如葛從周、楊師厚之列,此輩當為元從之首,然都已年逾半百,或已兩鬢斑白,或已不可行沖陣之事,所以蕭硯這個名字,當為大梁新一代武將之首。

  在大梁這個時候,老將被朱溫殺了一批,老了一批,後繼者還未頂上來,年年被河東晉國的亞子李存勖在潞州等地輪流刷了一遍,全是經驗包,當此之時,老將凋零,後繼者不堪大用,卻突然有這麼個將星誕生,且其甚至曾大敗過李存勖,朱溫如何不高興?

  所以蕭硯恰才獻上捷報,封賞便就緊跟著過來。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這所謂的封賞是在蕭硯平定燕軍亂事後就隨著汴梁官員來了,所以並沒有關於漠北一戰的封賞,但只憑河北一役,論功行賞下,蕭硯已經在武臣班次里一路超階升遷,不但已是禁軍大將,更是遙領宋州節度使,俸祿等等更是超額發放,加上他年不過二十,基本暫時已經是升無可升。

  所以汴梁朝廷只能在文臣班次里想辦法,這一次接任詔書,蕭硯已從殿中侍御史驟然超拔為中書舍人,不折不扣的正五品,職加給事郎,即可出入宮庭,能夠常侍帝王左右,屬於清貴要職。

  且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中書舍人原本的詔令起草權為他官知制誥者所奪,已成為一個遷轉之階,明顯上意是打算擇個良機再往上提一提,說不得過兩年蕭硯便就是中書侍郎兼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畢竟雖說這個世道武夫為尊,但這等可以參贊機要的大員之職,若非是開國元從,起碼也要憑科舉乃或其他門路在宦海沉浮十數年方可得到,蕭硯一入梁兩年不到,年不過二十的官場新人,這個地位已經是極致了。

  不過就算超拔如此之厚,也無人覺得有甚異議,拋開年齡這一硬性短板,蕭硯得到這些封賞完全是夠格的,對於知道內情的來說,顯然是猜得到其中關鍵。

  明顯是冥帝一派出手了,李振死後,冥帝在朝廷中的話語權陡然去了一大塊,當然不會輕易讓蕭硯被提拔起來,只能狠狠的在朱溫跟前上眼藥,不過最終的結果也只能如此,蕭硯得勢無可阻擋,縱使是有心人將李振的死往他身上拉扯,也耐不住朱溫需要這麼一個虎將。

  對於冥帝一派來說,他們可能懂得如何培植黨羽,如何打壓對手,卻還是低估了『統戰價值』這四個字的分量。

  朱溫需要蕭硯,不僅僅是因為蕭硯是一員難得的統帥,還因為後者能大漲他這個君主的聲望,讓大梁百姓對他愈加信服,也能遠遠蓋住晉國的聲勢。

  你李克用不就是仗著有個好兒子嗎,老子以前手頭沒人打得過,現下有了蕭硯,難道還怕你不成?識相的早點遞上降表,尚可保得全家富貴,若不然就不妨找個時間比劃比劃,看看『亞子』和冠軍侯誰更甚一籌!

  按照這個年近六十,心理已經逐漸變態的朱家皇帝所想,無非就是這一點,作為中原霸主,朱溫向來只頭疼兩個問題,一則是李唐皇室有沒有殺盡,二則便就是這個坐擁河東晉國的獨眼龍。

  所以蕭硯的統戰價值已經在此時達到了最高點,朱溫並不吝嗇與他重賞。

  對於朱溫本人來說,蕭硯提拔的再快,左右也不過一個可以隨意撥弄的人,朝廷對其忌憚的呼聲最高之時,也無非就是燕軍聲勢極大、李振的死訊傳回汴梁的時候,然而蕭硯回到汴梁之後,已然在他朱溫的眼皮子底下,要想碾死這個降人孤臣,不過就是他一個心思罷了,就看這蕭硯能不能識趣。

  畢竟對於朱溫來說,蕭硯這個孤臣就算勉強和朱友貞是一派,但他得罪的人不在少數,更與各派都沒有關聯,要想保住自己的權勢,只能死死抱住他朱溫的大腿,若不然,回到汴梁兵權一卸,如果無他朱溫重用,便只能在汴梁沉浮,再不復在燕地縱橫的威風模樣。

  且不提大梁精銳都在禁軍,而禁軍調動只看皇命,蕭硯一個毫無根基的人,就算在河北做了個什麼土皇帝,回京後也只能老老實實的趴著,如果他不老實的話,朱溫這幾年殺的開國元從,哪個不是權勢滔天之人?還不過一道聖旨的事。

  所以朱溫才會聽從敬翔的建議,提拔蕭硯起來,為一道靶子,為的是今後的削藩一事,朱溫要把這一個孤臣牢牢掌控住,讓其死心塌地的給自己賣命,好與大梁那些不肯老實交兵權的諸鎮節度使狗咬狗,讓他朱氏得利。


  反過來講,如果蕭硯不臣,他亦是可以讓諸鎮節度使去討平,可以預料得到,那些諸鎮節度使會很樂意,反正他朱溫掌握著禁軍,讓這些大大小小軍頭打得頭破血流再去收拾也不是壞事。

  有敬翔的獻策,朱溫自然放心大膽的提拔蕭硯,除此之外,對於蕭硯麾下已經整編成歸德軍(蕭硯是歸德軍節度使)的將領也超遷提拔,如余仲一舉被提拔為歸德軍步軍都指揮使,遙領毫州觀察使,遷承義郎。

  而王彥章則是龍驤軍軍使不變,兼領歸德軍馬軍都指揮使,遙領蔡州觀察使兼刺史一職。

  除二人以外,韓延徽也得到了升遷賞賜,頓時就超遷為正五品的檢校御史中丞,領翰林學士兼知制誥。

  蕭硯以下,歸德軍各級將佐都次第超遷,整軍後的近兩萬兵馬中,除卻將領外,下面的大小軍官都犒賞五十貫,士卒賞二十貫,可以說朝廷是下了血本。

  聖旨既到,整軍也完畢,幽州城內便立即殺雞宰羊,三軍同慶,連同城外的百姓都如過節了般領了酒食,直接連賀三日,畢竟領命之後,歸德軍就要拔營動身汴梁,這等歡慶,今後恐怕還不知要等到何時了。

  此等慶功,作為最為耀眼的蕭硯自然是最大的主角,各軍州鎮將、汴梁派遣來的各州官吏都搶著要求見,畢竟沒有人是蠢貨,蕭硯雖然要回京,朝廷也會派兵馬和官吏來接管河北,但蕭硯留下的影響力在這幾年內絕對是無法輕易顛覆的,他們這些毫無根基的汴梁官吏當然要好好舔一舔這位蕭大帥。

  然而能達成目的者卻終究是寥寥無幾,蕭硯除了設宴招待了從汴梁來傳詔的天使,以及監軍趙岩和檢校太保康懷英外,基本都不在幽州城內露面。

  從汴梁來的官吏中不乏有足以知府的大員,當然對此心懷芥蒂,但地位懸殊下,蕭大帥真想拿架子,莫說是在河北,真回京了,對開封府尹都能夠甩甩臉色。

  實在是蕭硯太忙,顧不得這些什麼想要巴結的官吏。

  他即將回京,來往的汴梁使者雖說對他是恭恭敬敬,但少不得也有幾分監視的意味在裡面,監視什麼,自然是已經整軍完畢的歸德軍。

  按照建制,歸德軍下轄馬軍二十三個指揮,步軍十三個指揮,上報朝廷的名額是馬軍一萬一千三百四十二員,步軍六千四百三十八員,戰馬等馬匹一萬四千餘匹,不過因為一年余的野戰,軍械輜重只足以補充全軍三成,損耗太大,需要朝廷再加補充。

  對此,汴梁朝廷也是難得的極其大方,大手一揮,居然是令蕭硯把這些軍械輜重全都留在幽州,為將來鎮撫燕地的兵馬所用,歸德軍上下所需的甲具軍械,全在回京後由禁軍補充。

  畢竟比起這些來,這萬餘的馬軍帶給汴梁朝廷的驚喜實在太大了,中原少騎軍是眾所周知的事情,更別說以前李克用和劉仁恭暗中聯合,極力阻止大梁馬軍的建設,如戰馬的購買等等,所以大梁才會以步軍冠蓋天下,想到緊缺騎兵的禁軍終於能夠補充這麼一批野戰嫻熟、幾是百戰之師的馬軍,朱溫恐怕夢裡都能夠笑醒。

  然而朱溫不知道的是,在這些汴梁使者來之前,蕭硯就已經開了好大一筆假帳,不但盡數扣下了三千拼湊起來的重騎,加上大半定霸都的驍勇馬軍,約莫兩千上下,也盡數扣下,義昌軍和盧龍軍中的驍戰步軍扣得更多,足有八千數左右,且軍姿器械也早就扣了下來,之所以報上去的只有三成之數,因為另外的四成已被全被拿來裝備這一批兵馬了。

  除此之外,扣下的糧草軍需等等更是不可計數,若是問起,全是作戰損耗,連鍋碗瓢盆帳篷等物,都懶得帶回去給朱溫,何況那些來檢點器物的汴梁官員哪敢多問,他們想仔細了解,也無非是通過監軍趙岩,但後者幾乎是一問三不知,堂堂監軍這個鳥樣,還問個鳥。

  對於他們來說,蕭大帥咪一些錢財也就咪了吧,只要兵額滿員就可以。

  然被扣留下來的兵馬都是燕地兒郎,對蕭硯的忠心已到了效死的程度,留下來已是大好的喜事,更別說把幾萬人的裝備全拿來裝備他們,披甲率甚至已達到了恐怖的九成,無人透露之下,這麼萬人的兵馬就平白消失在了帳面上,甚至還可以領一筆汴梁朝廷的撫恤金。

  不過除了這些原本的燕地兒郎,讓蕭硯意料的是,那一直隨他沖陣的幾百龍驤軍兵士,竟也有大半願意留在漁陽或者瀛洲。

  對於這些人,蕭硯當然是來所不拒,有家眷的想辦法接家眷,沒有家眷的就給他們討婆娘,河北打了一年余,喪夫的寡婦乃至全家淪喪僅餘留一人的女子不計其數,蕭硯專門讓韓延徽開辦了一次相親大會,對上眼的就一起結緣,還能夠多分一百畝地。

  所以相較於這些龍驤軍軍士而言,待在這河北反而快活。當然,在禁軍中給朱家賣命也沒什麼不好,不過轉為蕭大帥的私軍,對他們來說更加的海闊天空嘛。


  這些假帳讓蕭硯來辦肯定是有些焦頭爛額的,但馮道和韓延徽一起聯手,竟將之辦的滴水不漏,不但帳面上看不出來什麼問題,反而還在暗地裡狠狠吃了幾筆汴梁朝廷的錢,從今往後少不得也會吃朝廷的軍餉,畢竟燕地有這麼一支上萬人的強軍在,就不用再設什麼守軍了,所以各個軍州報上去的兵額,也就是把蕭硯私軍的名額平攤,一州領上一筆而已。

  不過蕭硯這兩日忙的飛起,也不全是因為這件事,對於扣人創建私軍的事韓延徽和馮道已經做的極好,朝廷高興,他們也高興,兩全其美,無非就是糊弄一下朝廷使臣而已。

  他還接見了完顏阿谷乃和完顏函普,這二人麾下的女真騎兵很猛,沒有甲都能夠沖陣,雖說現在只有千人上下,但也足以讓蕭硯重視。

  對於這二人的看顧,蕭硯原本是打算全數留在河北,但細細思索後,決定帶上兩百騎回中原。

  完顏函普留在漁陽,可以允許他接一部分女真族人來遼東安置,但需要聽從田道成和馮道的指令,也需要種地,也需要編戶,也需要交稅。

  至於完顏阿谷乃,蕭硯看的很明白,這廝把女真前途看的比什麼都重,反而要比完顏函普更顧重大局一些,不會輕易做出背棄之事,所以帶著他和兩百女真騎回中原,領歸德軍軍餉,但並不入駐禁軍,而是分散在曹州聽安排。

  對於女真騎兵和部分漠北軍的統合軍,蕭硯單獨設立了一個軍號,叫作『曳落河』,為大汗親軍,只聽令大汗之命,作為讓他們效死的回報,蕭硯允諾今後會滅了渤海安置女真。

  不過經過數年的編戶齊民,替蕭大帥賣命廝殺,最後還有多少女真人願意去渤海建國,恐怕只有天知道了。

  所有事情定下,歸德軍便馬上踏上了班師汴梁的路程。

  而蕭硯,也要在一年半後,重新回到中原,掀起屬於他的風潮。

  ……

  而千里之外的青城山劍廬,在這同一日,迎來了一個花臉的客人。

  一個儒雅、嚴肅的中年人,接待了他。

  「天罪星鏡心魔,奉大帥之命,特來會見——

  天立星,陽叔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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