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濟世(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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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2章 濟世(二合一)

  青城山,山頂劍廬。

  四面竹影婆娑,烈日當空,陽光灑在劍廬前的池塘上,在池水其上的曲折走道間,無數荷花蓮葉正不斷在生了漣漪的水面上隨風拂動。

  兩個人影,便如此倒映在水面的層層漣漪上。

  陽光灑進廊廡,小爐上,煎茶的水已經沸騰。

  鏡心魔抓了一把餌料,只是站在短欄邊悠閒的向水下灑著,引得一圈又一圈的鯉魚前來搶食。

  不過他看似悠閒,餘光卻依然不時瞟著那邊跪坐在茶桌邊上的高瘦中年人,只因桌上的茶水沸騰,後者卻好似並未察覺,自始至終都只是一臉肅然的在那裡沉思。

  鏡心魔遂心下冷笑一聲,然後將手中餌料盡數灑下,折身在茶桌邊上彎腰下去,用小帕隔住茶壺柄,慢悠悠的將之斟入中年人身前的茶碗中。

  「天立星可是在疑惑,這一次來見你的,不是上官而是我?」

  被冠以『天立星』稱呼的陽叔子好似這會才反應過來,卻在想要抬手接過茶壺後,沉吟了下,終究只是罷手。

  而後,他便跪坐在那裡,面不改色的看著鏡心魔與他斟茶,待後者與他自己也斟了一碗後,陽叔子才緩緩的凝視著那一縷縷茶氣,道:「誰來都一樣,上官雲闕來此,老夫也是以這副茶招待,鏡小兄弟此問,莫非其中有什麼說法不成。」

  「自沒有什麼說法。」

  鏡心魔不由發笑,進而掃著四面的風景,虛眸而起,皮笑肉不笑道:「果真是一個好地方,不怪天立星當年寧願不要這校尉之位,也要避世於此,若是換作我來,少不得也想在這避避世才可。」

  陽叔子似乎沒有聽見這句話,回過頭,看了看不住的隨風晃動的竹林,將至七月,人間已是離酷暑不遠,但在這蜀中的青城山上,卻是難得的涼爽,甚有靜心凝神的境界。

  他飲了一口茶水,起身緩緩道:「所謂避世,並非只是隱居清靜悠然的居所就是避世,鏡兄弟應當明白,老夫六年前既肯收留星雲,便已是避不了世。藏在這劍廬一方小天地里,無非是貪圖安逸罷了,何談避世二字……」

  「好!」

  鏡心魔撫掌大讚,然後將手肘支在桌子上,摸著下巴,笑道:「既然天立星是早有心理準備,可明白我方才所言?」

  陽叔子卻仍然是沒有馬上應答,目光遠眺著天際的一片雲層,面露思索之色。

  見他這副樣子,鏡心魔搖了搖頭,呷了一口茶,漫不經心道:「奉勸天立星還是莫要執迷不悟,你可知大帥此次為何會讓我來這裡?」

  「還請鏡小兄弟解惑一二。」

  「天立星可知,天暗星蕭硯。」

  「哦?」陽叔子眸中閃過一絲異色,面上卻只是波瀾不驚,折身望去:「年前,上官雲闕曾與老夫說過此人。」

  「你又可知,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否?」

  「這倒不知。」

  「此人麼……」鏡心魔摩挲著下巴,好好想了想,才緩緩出聲:「果決、狠辣、眼光獨到、手腕強勢、心思甚多……總之,天立星大可將所有不良人該具備的東西,都套在此人身上,不良人該有的,此人有,不良人沒有的,此人也有。

  總舵主那等行不見首尾的人,從去歲開始,也願意一直與其聯手,三個分舵的人馬重啟為他聽命,乃至背負叛徒之名也不肯回頭……天立星認為,此人當是什麼樣的人?」

  陽叔子捋了捋下巴上的短髯,來回踱了兩步,道:「老夫當年在長安,見到的許多朝堂諸公,便就是如此,善許諾,亦善籠絡人心。」

  「不不不。」鏡心魔擺了擺手指,那一張花臉上顯出嗤笑來,道:「朝堂諸公,焉能和天暗星同列?他們攀附上位,卻有幾人有那麼幾分血性?你可知天暗星入汴梁時,頂著一張天子的面容,卻能換著花樣哄朱溫高興,以換取這老狗的一絲信任,以身入局,然後在北地做了一場好大事。這些,天立星豈沒有耳聞?」

  陽叔子聽過,只是緩緩頷首:「略有耳聞。」

  鏡心魔的聲音卻並沒有完全落下。

  「天暗星此人,可不是那等軟弱的諸公,而是那心懷大志而不擇手段的心狠之輩!他洞悉人心,亦能以事實俘獲人心,除此之外,其行事冷靜且果斷,數萬人的性命在他眼前,也不過一件犧牲品而已,其心狠之程度,遠超你的想像,這麼一個人,天立星以為,今後會不會與殿下打交道?大帥又會不會將其交給殿下?」


  陽叔子捋著短髯,沉吟了下,點了點頭。

  「然而。」鏡心魔眼睛一眯,不陰不陽的笑出聲:「依照這般看來,當今的殿下握得住他嗎?」

  「自是握不住的……」

  陽叔子說過這一句話,沉默半晌後,突然嘆道:「老夫明白了。」

  「明白就好。」

  鏡心魔笑了一聲,撐著桌子起身,看向陽叔子:「大帥此番下山親赴河北,可是對這個天暗星喜歡的緊,他老人家這些年奉詔居藏兵谷不出,這天暗星說不得今後就會代掌不良人,天暗星這麼一個心狠之輩,又對復唐大業如此上心,終究是要和殿下打交道的。

  然其是一個年輕人,可不像大帥對皇家那般忠心不二,日後殿下若壓不住此人,天立星難道要看著他被天暗星玩弄於股掌之中爾?」

  陽叔子沉默下去。

  「所以,殿下當要心懷復唐大志,當要有自己的主見、有自己的手腕、有屬於自己的實力,而不是藏在這青城山終日以採藥為生,隱於此確實是少了江湖上的腥風血雨,也確實是閒情逸緻,但採藥就不是皇家該做的事。我是殿下的臣子,甚至大帥,也是他的臣子,只有你,是最適合教導殿下走向正途的那個人。」

  鏡心魔一面出聲,一面走到陽叔子身旁。

  他的個子並不高,幾乎要比後者矮上半個身子,然而氣勢卻很甚,此時只是眯眼笑著看向池中的鯉魚,聲音不冷不淡。

  「你當年收養殿下之時,就該想到自己的責任,這些年,殿下還小,已與你養出了一分情誼,非我等可比,伱便當是他最好的師父。

  大帥讓我轉達給你一句話:居江湖遠、易,挽天下傾、難。此為殿下該有的命數,大唐理當由他而興,你這個師父,豈能避重就輕爾?」

  「受教。」

  「你不是受教,你只是揣著明白裝糊塗。這天下亂成這般模樣,放在殿下一個少年的肩上確實是殘酷了些,但大帥幾十年籌劃,我不良人三十年的蟄伏,本就是為了殿下而生,若說殘酷,對不良人豈非更殘酷?」

  鏡心魔走到木欄旁邊,眯眼道:「說句真心話,天立星何必捨不得?你我這種人,幾十年都活在陰影下,難道還真想與天家養出一份什麼情誼不成?殿下不懂,你不能不懂。」

  「……」陽叔子面不改色,只是沉默負手。

  「再說了,這本來就是殿下當做的事。」

  鏡心魔拍了拍手掌,蹲下去,以一根草莖逗著那水下的鯉魚,道:「所謂國讎家恨,你可以放下,然先帝身死賊人之手,皇家亦盡皆死於非命,大唐繁盛成了當下這模樣,殿下身負天家血脈,又長於深宮,深受先帝喜愛,被那麼多人寄予厚望,豈能因你一人的私心便如此了了?」

  「你莫當大帥不知道你什麼心思,上官那貨與你是私下好友也便罷了,他膽大包天敢在大帥面前遮掩一二,但豈能真的瞞住大帥?你傳殿下醫術和濟世之道,確實是好事,然不授殿下武功,又是何意?大帥不過是沒有戳破而已。」

  鏡心魔說到此處,突然一樂,竟是用手中草莖把那條鯉魚一併提溜了起來,握在了手中,卻是比他手掌還大。

  他便眯了眯眼,用手撕下一片魚鱗,漫不經心道:「看在上官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大帥向來算無遺策,他老人家沒有管的事情,可不是什麼睜隻眼閉隻眼,沒有戳破你的心思,便顯然是需要在什麼地方用上你,至於是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就只有看天立星是在大帥那裡屬於什麼棋了。」

  「我知道天立星為人正派,心懷正氣,厭了這些生啊死啊,我雖然沒有這個心思,但總歸是敬佩的,便也不吝與你說一句實話。殿下年齡還小,他不會懂你,也懂不得你,他只會怨你不教他武功,只會怨你偏心,你又何必刻意想讓殿下避開世事紛擾?且告訴你一句,再這樣下去,你是真的會死的——」

  「大帥那一關,你過不去。」

  陽叔子笑了笑,撫了撫衣裳,只是對著鏡心魔拜了一拜:「多謝鏡兄弟指點迷津,實讓老夫醍醐灌頂。」

  「呵,明白就好。」

  鏡心魔把手中那鯉魚扔進池水裡,鯉魚便迅速擺尾竄入水底不見,顯然是劫後餘生的模樣。

  他便面無表情的雙手環胸道:「話就這麼多,方才能說的,我已盡數代大帥交於你。殿下是龍子,把你那套避世的教法多多少少都收起來,你該教導殿下的,是入世的法子,可不是什麼避世救人。避世,救不了人。


  不良人同袍幾十年,言盡於此,箇中取捨,莫要分不清。」

  說罷,他回身一口飲盡那碗茶水,捏了個花指,戲腔唱道:「果真好茶,多謝款待~」

  天色已經接近傍晚,夕陽餘暉灑下,籠罩在這劍廬之上,當真是難得的美景。

  鏡心魔自知不便久留,遂旋即就悄無聲息的離去。

  正如無影無蹤的來,無影無蹤的去,顯然是在小心避著什麼人。

  陽叔子自然不需多送,他立在池水邊上,低頭看著那一片被鏡心魔扯下的魚鱗,終究只是無言,揮了揮手,那魚鱗便飄入水中,竟引得幾條鯉魚爭相來吃。

  他便苦笑著搖了搖頭,回身獨自跪坐在茶桌邊,看著那已漸冷的茶壺,默默沉思下去。

  昔年黃巢大亂,破關中,大掠長安,天下由此開始了大爭之世,他與同為不良人校尉之一的義兄弟陸佑劫有感大唐救不了天下,不良人更是實為推動天下大亂的罪魁禍首,遂在心灰意冷下一同退出不良人歸隱起來。

  六年前,龍泉寶藏的謠言傳於江湖,陸佑劫因身負龍泉劍,遂被玄冥教的人一路追殺,等他趕到時,陸佑劫已經身負重傷,並在彌留之際將孤女陸林軒和李星雲託付給他,這一託付,便就是六年光陰匆匆而逝。

  然而,陽叔子卻始終都知道,一朝入不良人,這個身份便會似同枷鎖一般永久的跟著他。

  『一天是不良人,一輩子都是。』這句話可不是說說而已,從當年加入不良人開始,他便已經沾染了太多的殺戮,也沒想過自己真的能夠全身而退,所謂的歸隱,不過也只是有一絲對不良帥袁天罡無言的對抗而已,他不想再看著天下因為不良人背後的推動而愈演愈烈,更早已厭煩了那無休止的殺戮。

  在這世道,只要手上沾了血,便再也回不去了,無休止的廝殺會如蛆附骨般的纏上來,直到身死道消,或可能才會真正的終止。

  他早有覺悟,也早知自己丟不開這世俗的因果,所以也沒打算能夠善終,這些年苟活,便就是在時時刻刻等著鏡心魔口中的那一日。

  棋子,終會死在棋盤上。

  但他不願讓李星雲也沾上這個因果,不止是有這六年的舔犢之情,還有他不想讓李星雲也如他這般,一輩子都被因果纏身,一輩子都要因此而沒有安寧,更不想李星雲因為仇恨而蒙蔽了雙眼,喪失了最原本的初心。

  便如那天暗星的樣子,難道就真的好麼?

  『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

  一入世,便沒有脫身之日了。

  正如鏡心魔說的那樣,這天下的重擔放在這個少年的身上,實在太殘酷了些。

  他無法改變這位少年該有的血脈,卻能夠憑藉己身改變他的初心,復仇不能夠成為一個少年永遠的目的,少年之志,不能只止步於此。

  所謂修習醫術,懸壺濟世,側重的是醫術否?是懸壺否?

  非也,是濟世二字。

  學醫,救不了天下人,卻能磨練己心,修的不是避世,而是善道、是那濟世安民、造福蒼生之志。

  若習武只為復仇、殺戮,讓天下陷入水火之間,習之又有何用?

  起碼,學醫磨練心性,不會讓一個身懷天家血脈的少年成長為那以蒼生為兒戲的儈子手。

  「……」

  陽叔子默默看著碗中的茶水,只覺茶水微微泛起漣漪,惹得他的面容也不斷晃散。

  只可惜,李星雲從一出生,身上就已纏上了因果,這個世間有袁天罡,李星雲便只能承受他無法逃避的責任,他終究無法避免。

  甚至連習武,也不是他這個師父能夠決定的。鏡心魔說的不錯,對於李星雲,袁天罡不會睜隻眼閉隻眼。在這個大帥的謀劃中,或許陽叔子這三個字,不過只是李星雲這一生中,一枚可有可無的棋子罷了。

  但就算是這樣,他陽叔子仍然會在這些年儘可能培養李星雲的心性,不為索求什麼,只為讓後者不會因為袁天罡而變成一個冷血無情、視天下為棋盤、只為復唐而生的工具人。

  畢竟,他首先是李星雲,然後才是李唐遺孤。

  他應該有自己的選擇。

  而陽叔子能做的,無非是想給這個少年多一個選擇而已,而少年無論最後如何選擇,他都無怨無悔。

  他為的不是鏡心魔所言的那一份情誼,只是想讓李星雲知道——


  不管最終如何選,復唐也好、不復唐也罷,縱使只是逍遙快活一世,也永遠會有一個人支持著他。

  ……

  「我就說嘛,師父把咱倆支走,定是有什麼目的。」

  夕陽閃爍,在竹林深處,一道玩世不恭的樂呵聲響起:「嘖嘖嘖,看看、看看,如此美景,設茶案一盞,邀夕陽共飲,多麼瀟灑,論養生之道,還得是師父他老人家才對。」

  陽叔子眼角一抽,板著臉回頭望去。

  卻見竹林邊上,兩道身影一高一矮的走了出來,正是一對少年少女。

  少年十五上下,個子在同齡人中算是高的,面容俊秀,頗有風流倜儻之感,無非是背著一個背筐,稍有些農家少年郎的樸實之狀。

  然而真當他是一個農家少年郎可就錯了,只見其眼珠子咕嚕嚕的稍稍一轉,在看見陽叔子面色不善後,便乾笑一聲,躲在了身旁少女身後,推著後者往前走,而後很誇張的嗅了嗅鼻子。

  「師父,今日心情不錯嘛,怎的連這平日裡不捨得拿出來的渠江薄片都擺出來了?」

  且說罷,他便低頭下去,在那少女的耳垂邊賤兮兮的小聲笑道:「師妹,願賭服輸,接下來一個月的襪子,得你洗了吧?」

  少女年紀與少年相仿,容貌甚是清麗動人,但眉心一點花鈿,卻又不失少女該有的活潑陽光,一身紫裳束腰窄袖長裙,手中只提了一柄長劍,單論氣質、裝扮,明顯更像一個富家千金,比少年的段位要不知高多少去了。

  當此之時,少女卻只是暗暗擰著那少年的腰,鼓著臉暗啐一聲:「呸!美得你,你那臭襪子,我才不給你洗!」

  陽叔子暗暗搖頭。

  這一對金童玉女、青梅竹馬,平日裡關係就極好,幾乎是完全沒有生分之處,這些小動作,豈能瞞得過他。

  不過他也只是看破不說破而已,當下便掃了眼那少年背後的筐簍,雖已經預料到了,面上依然沉臉下去。

  「你看看你這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一天就曉得玩鬧,哪裡有醫者該有的安穩模樣?今日的藥材采完了?」

  後者便當即臉色一變,再次低聲朝著少女哀求出聲:「師妹、師妹,你可不能見死不救……」

  「哼。」

  少女自不理睬,掙脫少年的手就提劍穿過池水上的走道,而後看著桌上的兩幅茶具,驚奇一聲:「咦,師父見了客人?」

  後面少年本來正抓耳撓腮的想要找理由把沒采完藥材的事情糊弄過去,聞言也驚訝一下,眸光先是一閃,進而轉為玩世不恭的模樣,上前嬉笑道:「正因為如此,師父才肯把渠江薄片拿出來嘛,想咱們倆,可就無福消受咯……」

  陽叔子的臉再次一黑,沉聲一喝:「跪下!」

  少年被嚇了一大跳,當即便撲通跪了下去,目光卻是在眼巴巴的看著那少女,同時嘴裡出聲道:「師父,今天實在是……呃……肚子不舒服,太陽又大……」

  陽叔子卻不理他,而是看向後者:「林軒,你也跪下。」

  陸林軒本還在幸災樂禍的看著被罰跪的李星雲,此時訝異了下,卻也馬上恭恭敬敬的雙膝朝著陽叔子跪了下去。

  後者一臉嚴肅,捋著須先是看了眼陸林軒,而後冷冷望向李星雲。

  「為師怎麼教的你,有錯就要認,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然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可你非但不改,還找這些藉口來糊弄為師,你讓為師怎麼敢把林軒交給你照顧?」

  「是是是,徒兒知道錯了……」李星雲自然老老實實的認錯,但說到這裡,卻是突然一抬頭:「把林軒,交給我?」

  陸林軒也霎時懵然。

  「為師近日要下山一趟。」陽叔子面色冷冷,道:「劍廬暫時交給你看管,林軒不如你圓滑,有什麼事她無法解決的,你要看顧一二。」

  「這這這,這也太好……」李星雲先是一喜,而後馬上拜下去,乾嚎道:「好不讓人習慣,這劍廬沒了師父,就好比魚兒沒了水,鳥兒沒了天空,師父這一去,徒兒該如何是好啊!」

  陸林軒撇了撇嘴,儼然是忍不了這傢伙的拙劣演技。

  陽叔子也臉皮抽了抽,只恨自己不能一巴掌抽死這逆徒。

  見師父如此,唯恐師兄再次挨罵,陸林軒便體貼的問向陽叔子:「師父,你下山是?」

  「拜訪一故友,短則月余,長則半載,你要與師兄互相照顧,不可耍大小姐脾氣,回來後,為師要考察你的劍術如何。」


  「是。」陸林軒一聽這時間確實不短,情緒下意識有些低落。

  陽叔子則是冷麵掃了李星雲一眼:「還有你這庶子,休要在這暗自高興,為師回來後,若是發現你每日的任務沒有完成,醫術沒有長進,看為師如何罰你。」

  「謹遵師令!」李星雲好不容易忍住了笑意,板著臉應聲,而後又道:「對了師父,能不能替徒兒帶點什麼禮物回來,什麼川蜀美食什麼的,亦或者什麼關中、江南特產……」

  「為師不去這些地方。」陽叔子下意識皺眉,而後自知失語,遂揮了揮手,「你去把為師臥房中案櫃裡的小匣子拿過來,為師要與林軒單獨囑咐幾句。」

  「什么小匣子?」李星雲故作不懂。

  陽叔子冷笑一聲:「為師的臥房,什麼東西沒被你摸清?休要在這裝糊塗。」

  「哪有這回事……」

  李星雲爬起身,隨口嘀咕,進而走進劍廬里,在一邊翻找東西時,一邊暗自皺眉。

  不去蜀中,江南、關中也不去,師父是要去哪?

  中原?

  他摩挲著下巴想了想,卻已然尋到了那個所謂的小匣子,上面懸了一把小鎖,他實則早就好奇,但礙於陽叔子的威嚴一直不敢硬撬開,遂只能嘆一口氣,心知這東西以後恐怕沒機會知道是什麼了。

  然而他恰起身,卻正好瞥見一物,便好奇的拿了過來。

  「千金方?師父不是給我了麼,這裡怎麼還有一本?」

  李星雲向外頭望了一眼,自知陽叔子肯定是特意支開他的,遂不客氣的翻閱起來。

  卻見這本《千金方》要顯得更古樸一些,明顯是手抄版,但用紙很好,可見抄書人很用心,第一頁便寫的是:

  「陽兄雅鑒,今手抄藥王心血之作一本,就此一別,願吾兄且長凌風翮,乘春自有期。

  弟林居貞。

  中和四年,於成都敬贈。」

  這本手抄醫書,保存的很好,但掩在角落裡,明顯不願意別人輕易看見,李星雲以往來陽叔子臥房中探險,都是匆匆忙忙的,自然不會注意到。

  李星雲合上書頁,喃喃自語。

  「林居貞……

  也是醫師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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