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甘願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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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0章 甘願入局

  「哎呀呀,你還撿這些作甚。」

  公羊左和李莽等人一窩蜂的湧進殿閣後面的院落里,一眼便見到正俯身在拾撿地上棋子的蕭硯。

  李莽和其他人倒還好,公羊左是個急性子,這會又仿佛是有什麼好事似的,火急火燎的就要上去拉扯蕭硯起身,「老頭子果然沒看走眼,你個小年輕,竟真合了大帥的眼!莫撿了、莫撿了,幾個臭棋子而已。」

  「不急。」蕭硯卻只是把兩個黑子拈在棋盒中,一面在那裡細細點數,一面淡淡道:「容我把大帥的這些臭棋子拾好,再談也不遲。」

  口呼『臭棋子』的公羊左臉色一變,進而也不顧旁邊李莽等人驚詫的目光,馬上彎腰下去幫著尋找落出木亭的棋子,一面毫不尷尬的自語嘀咕道:「嘶,大帥的棋子是得好好拾撿起來才是……」

  於是,李莽等人也一併彎腰去拾撿那上百枚棋子,一行人在這木廳內外俯身下去,反倒讓蕭硯無事可做了,他們三下五除二,紛紛把那質地溫潤的棋子放入棋盒中,由一直未有言語的游義捧著。

  不止於此,游義看出這副棋或許對蕭硯有不一樣的意義,還一併將棋盤也收攏起來交給李莽,儼然是要讓李莽替蕭硯收著。

  「說吧,是何事。」

  蕭硯向長廊外走,一手負在身後,卻是在觀賞著這木亭坐近的風景,方才他就已經注意到了,這所謂的大唐觀,在園子裡設了三座箭塔是想作甚?

  瀛洲分舵,實在是武風彪悍了些。

  「當然是好事。」

  公羊左一喜,推了推游義,後者不緊不慢的捋了捋須,從懷中取出一塊令牌。

  蕭硯回首看過去,卻見是一鎏金『天暗』二字的令牌,巴掌大小,其上刻有古樸紋路,顯得質地不俗,與半年前石瑤所持的那塊『天佑』令別無二致。

  彼時蕭硯還想過,他這種野路子上位的校尉,就沒有這一可以彰顯身份的令牌,他每每會見各個分舵的不良人,還要出示兗州不良旗才行。

  不成想今日便有了此物。

  「此乃大帥授予你的。」游義適時補充道:「在你入此後不久,大帥就已遣人送出這一東西。」

  「哈哈!」公羊左則是放聲發笑:「合了大帥的眼,這天暗星的名號便就是坐實了,什麼叛徒二字,也就此摘掉!要老頭子說,三千院那個混球還作甚總舵主,早點讓位給校尉才是。」

  游義的眼角抽了抽,他們一幫老翁,大不了就是手段殘忍了些,脾氣暴躁了些,不大近人了些,可單論臉皮二字,可以說整個瀛洲分舵的不良人加起來都沒有公羊左一人的厚。

  公羊左這廝,很適合去做那等諂上的幸臣。

  等等……

  游義想到此處,突然猛地想起來,蕭硯彼時在汴梁官場,名聲好像就是弄臣、幸臣這等……若非是這一場河北戰事讓他聲名鵲起蓋住了這一事,恐怕真要借『炒菜』和『胭脂評』這兩物把幸臣之名傳於天下了。

  他便咳嗽了一聲,瞪了一眼公羊左:「就你會出主意。」

  蕭硯也灑笑的擺了擺手,將那面令牌接過,在手中顛了一顛,不論怎樣他都知道,袁天罡是不會這麼容易打交道的。

  這個三百年大帥,看慣了世事,更對生死二字已然麻木,在他眼裡所有人都是棋子,不論是那高坐明堂的天子還是這四方擾攘的天下,都不過他為了與天道相爭的霸道手段而已。

  便是那被他寄予厚望的李星雲,又何嘗不是早就被安排進了棋局內,認也好,不認也罷,終歸是要走上那一條被設計好的道路上。

  蕭硯自始至終都清楚這一個道理,所以在外人看來,他的一切行動都是步步驚心,猶如走鋼絲一般,但不論是入梁求官,還是伐劉仁恭誅阿保機,都從未從袁天罡的棋局中跳出去。

  正如袁天罡彼時所言的阿保機和呂兗二人是跳出去的棋子一般,蕭硯知道那只是相對於自己而言,就算他不對阿保機二人出手,袁天罡也能夠輕易滅了這兩個人。

  只要上了這位大帥的名單,便早晚都會下線,早死晚死,只是那人的時間未到罷了。

  所以他看似膽大妄為,卻能讓袁天罡知道,他蕭硯仍然可控,仍然跳不出這盤大棋。

  且袁天罡願意授劍與他,他也願意成為這位大帥的一枚棋,按照袁天罡所想,規規矩矩的成為那位李星雲殿下的馬前卒。


  而袁天罡授予他的這柄劍,便就是不良人。

  蕭硯三世為人,所思所行的數十年經歷亦已遠超世人許遠,雖然比不得袁天罡這等三百年的老妖怪,但想看出這位大帥的布局並不難。

  他是馬前卒,袁天罡贈送不良人給他,不過只是為了讓他替李星雲除掉一些的絆腳石而已。

  所以,袁天罡才會他把龍泉寶藏交給蕭硯,再由後者交給朱溫。

  龍泉寶藏現世,便勢必要牽扯到李星雲,牽扯到劍廬,牽扯到李星雲那位敬愛的師父……

  除此之外,還勢必會牽扯到天下諸侯,歧國、晉國、蜀國、楚國、吳國、吳越國……李茂貞、李克用、王建、馬殷、楊渥、錢鏐……

  諸鎮必會因此而掉入漩渦之中,而作為引導者的蕭硯,便會因此成為那使天下亂世愈演愈烈的元兇、成為那條擋在李星雲面前的惡龍。

  而李星雲,便會理所當然的成為那屠龍的英雄,然後如袁天罡所想的那般,順勢接掌不良人,成為那終結亂世的眾望所歸之人。

  袁天罡或許知道蕭硯能看出來,但他不在乎。

  蕭硯也知道這是一個巨坑,但他願意跳下去,因為跳下去後,便能夠得到不良人,得到袁天罡短暫的支持,雖然不知道這個支持能到何時。

  不過,這就已經足夠了。

  蕭硯清楚自己的價值是什麼,若是忤逆這位大帥,袁天罡不會殺他,但蕭硯會很難受,所以他需要一直保持住自己的統戰價值,讓這位大帥不捨得輕易折斷他這柄利劍。

  當然,蕭硯並不知道那所謂的『九十之爭』,不然他會愈加放肆一些,但眼前來說對他的局面不壞,反而很好。

  只有將這個不良帥的問題解決了,不良人在他手中,才能最大程度發揮出真正的實力。

  「如今大帥已然離去,河北之事亦定。」

  蕭硯緩緩摩挲著手中令牌,同時左右四顧,笑聲道:「諸位,可願隨我去中原看看?」

  這句話當然不是問的李莽他們,游義捋了捋須,並沒有第一時間答話。

  公羊左則是哈地一笑,大步走出去,旁若無人的單膝下拜,拱手道:「老夫公羊左,願為天暗星驅使。」

  在場的瀛洲不良人都是隨蕭硯在長城內外殺了一個來回的,本都是性情中人,不出聲也無非就是抹不下那個臉而已,眼下沒了什麼顧忌,又見公羊左這廝替他們開了口,哪裡還有什麼猶豫,遂紛紛叉手拜下去。

  「老頭子們一把骨頭,天暗星若不嫌棄,便也想去中原會一會朱家逆賊。」

  見此狀,公羊左便斜著眼睛看向游義。

  這廝……

  游義無可奈何,公羊左雖然與他爭了大半輩子嘴,但實際上關係最鐵,不止是他,瀛洲分舵上下俱是老翁,誰不是生死之交?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他顯然是避不開的。

  念到此處,他便沉吟了下,從懷中取出一面捲軸,持在手中看了看,雙手捧給蕭硯。

  「既如此,老夫今日就將這瀛洲不良旗交給天暗星,瀛洲分舵游義,願隨天暗星去中原任一馬前卒爾。」

  旁邊的李莽眼角一跳。

  想他們滄州分舵,除卻他早早被三千院親自說服外,其實大半人都不太認可蕭硯的,然而這素來最為跋扈的瀛洲分舵,竟能服氣如此?

  他沉默之下,蕭硯卻已推回那瀛洲不良旗,笑道:「我是請諸位前輩去中原看看,可沒有要私吞瀛洲分舵的意思,諸位前輩可莫要陷我於不義。」

  這一句玩笑話適時的緩和了些氣氛,公羊左站起身,哈哈大笑的一擺手:「就如此說定了,這河北,老頭子我反正是看夠了,近來十年,人人皆說中原玄冥教、河東通文館冠絕天下,老頭子倒真想看看他們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也敢稱冠?」

  蕭硯笑著搖了搖頭,也不多言,當即就向外走。

  他雖是來此面見袁天罡,但卻並非只是為了這一件事,從大唐觀出去,公羊左等一眾留在觀內處理瀛洲分舵事務,誰走誰留,瀛洲也總要被蕭硯留人坐鎮。

  他先是去了馮道所在的山谷莊園夜宿了一晚,見過了兗州分舵不良人遷徙來的家眷後,又親自看了看這小半年裡開墾出來的田地,聽取了馮道的建議,打算分遣一部分義昌軍的兵馬來此駐軍,統領便由留在這裡的付暗任職。

  年初劫掠汴梁來的賞銀已經基本用盡,其他的財貨只能依靠中原馬行、糧莊等等補充運來,這是大頭,是蕭硯在河北養兵的關鍵,雖然能從漠北接收海量的牲畜等等,但草原經此一役也是元氣大傷,也需要慢慢來,急不得。


  不過蕭硯彼時在草原上開辦互市,只是招引河北的商販入草原,待他回中原後,便能將此事推動至整個中原、江南、蜀中等地,天下多商,如果通塞外的河北安定,草原也平穩,自是願意不遠千里來吃下這口暴利,而咱們的蕭大帥便能從中徵收商稅,這也是一個養兵的大頭,甚至如果開辦得力,每年還能有盈餘。

  總之,蕭硯需要做的事還有很多,他沒有在山莊多加停留,與馮道對談了半宿,第二日便馬不停蹄的趕赴幽州。

  大戰結束,他便要開始著手整軍、班師事宜。

  汴梁新派遣的一批官員也在等著他,趙岩這個監軍需要好好管一管,康懷英這個同李振一併來的天使亦需要安撫一二。

  還有如何報捷等等,都需要花功夫。

  不過這些事可以交給韓延徽替他想辦法,但韓延徽一人難免分身乏術,沒辦法,蕭硯麾下儘是武夫而缺少幕僚,人才難尋,好用且忠誠的人才更難尋。

  是時候讓河北士族放放血了。

  ……

  十餘騎奔馳而進幽州南城門,在城門值守的士卒是義昌軍部,他們並未隨蕭硯北進草原,從年初便一直負責幽州的戍守情況,這幾日定霸都、盧龍軍相繼班師,拉回來的草原輜重更是數不勝數,大家都曉得這河北已經徹底安穩下來了,便多多少少顯得有些懶洋洋的。

  不只是士卒,在這幽州城左近的十餘萬燕軍降人在經過小半年的開荒後,這會也徹底安定下來。

  一排排城外的居住區間顯得很熱鬧,雖然他們依舊窮苦,但畢竟有了安穩日子,每家每戶也都儘可能有了屬於自己的土地,生活有了盼頭,當然顯得很順服。

  不過在這其中,十餘騎捧著一面旗號經過,則引得所有人開始譁然,便是在城門口有些懶洋洋的義昌軍士卒,也都忙不迭的各自站定,進而肅然行禮下去。

  只因那面旗號,上書的是『蕭』字。

  整個燕地,還有哪個蕭?就算真有哪路兵馬主將姓蕭,也不敢單舉一個蕭字,要麼不立旗號,要麼就在其有書上官職、軍號等等,絕不敢只冠以一個蕭字就了了。

  燕地上下,只有一個人可以堂而皇之的用這個旗號。

  只需一個蕭字,無需冠上什麼職位等等,便能引得所有人順服的拜下去。

  這就是蕭硯,這就是蕭大帥,凡燕地之人,無人敢生出反抗的氣力。

  而這面旗號恰一入城,得到消息的各個衙署便頓時騷動起來,不論大小官吏、大小軍將,皆誠惶誠恐的向著城門口趕來。

  長街之中,已是無數官吏遠遠的行禮下去。

  當其中者,不乏有新從汴梁而來的官員,不論是不是誠心,都只是拜下去而已。

  蕭硯駐馬於城門口,卻並未理會他們,只是皺眉看向旁邊李莽。

  「你是說,降臣屍祖去面見過大帥?」

  「是,是有這回事。」李莽撓了撓頭,察覺自己好似把這件事報晚了。

  蕭硯不語,只是下意識茫然四顧,似乎想在人群角落裡尋到那一熟悉的人影。

  但末了,他終究只是緩緩一嘆。

  不用想,降臣先他一步去見袁天罡,必然是幫他說了什麼好話的。

  這御姐,竟是在暗中一直觀察著他不成?

  「……」

  蕭硯搖了搖頭,夾了夾馬腹,朝著迎接自己的百官而去。

  「傳令,各軍主將、各軍州鎮將,速來幽州面見本將。」

  「即日整軍,班師回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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