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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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衿還沒開口,蘇慕閒就將那一張銀票又推回到羅騫面前,道:「你要是不好意思拿這張銀票,那我跟阿曼也得把收到口袋裡的銀子給拿出來。上次你們在臨江弄的那個臭水塘重建,我跟阿曼也是一沒出錢二沒出力,這錢我們也不能收。」說著,把他的銀票推了出來,又補充了一句,「還差的那些銀兩回頭我叫人送來。」

  岑子曼點點頭:「正是如此。」也把她的銀票推出來。

  羅騫臉色一變,連忙搖頭道:「蘇大哥,岑姑娘,我沒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說完他「嗨」了一聲,將自己那張銀票拽到自己面前,「剛才的話就當我沒說,這銀票我收下了。」

  蘇慕閒拍拍他的肩:「這才對嘛,咱們幾個,何必分得那麼清。」

  看看夏衿,再看看蘇慕閒,羅騫嘆了一口氣。

  從知道身體裡流了蘇慕閒的血的時候起他就決定不爭了,當然,也爭不過。而在從邊關回來的路上,他對蘇慕閒的印象一直在改觀,對方身上有許多讓他欣賞的東西,他們能成為很好很好的朋友,是可以當一輩子兄弟的那一種。而現在蘇慕閒的表現,更是讓他心服口服了。

  他自認做為一個男人,如果處在蘇慕閒這樣的位置上,他是很難做到以平和的心態去對待覬覦自己未婚妻的人。今天換了他,他肯定會對夏衿的做法不高興——既不想嫁他,那便不接觸或少接觸。把自己鋪子一部分股子分給他,以後會在生意中時不時地見一面,這算什麼呢?余情未了?

  可蘇慕閒就做到了,而且很自然,沒有絲毫不高興,就跟當初毫不猶豫地輸血給他一樣。蘇慕閒的心胸,比自己的更寬闊。

  更重要的是,蘇慕閒對待母親和對待夏衿的態度上,跟他也有很大的不同。

  他是經歷過夏衿給羅宇下藥的事的。武安候老夫人忽然病倒,別人或許覺得是巧合,但羅騫卻能猜測到其中的幾分真相。以他對夏衿的了解,他覺得夏衿是不會做這事的,哪怕是提議或是提供藥物,她都不可能。他深知,她雖然下手狠毒,但她的心是善的,而且她知道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她有分寸。她決不會給武安候老夫人下藥,不管那人再如何不好,她都不會,因為那人是蘇慕閒的母親。

  所以這藥,只能是蘇慕閒自己下的。

  這就是蘇慕閒與他的區別。

  誠然,他們的母親是不同的。蘇慕閒的母親絲毫沒有母子之情,能對親生兒子下手;而他的母親即便在性格上有很大的缺陷,但她是愛他的,愛他勝過自己的生命。可即便如此,他如果能殺伐果決一些,結局或許就大不一樣了吧?以更強硬的手段,直接托媒人上門提親,甚至成親,愛他的母親,也一定會妥協的。他錯就錯在優柔寡斷,兩邊都想顧及,卻兩邊都顧及不到。

  他與夏衿是這樣的結局,原來一開始就是註定的!

  想到這裡,羅騫輕嘆一聲,看向夏衿和蘇慕閒的目光,又與以往不同。

  他笑著對夏衿道:「臨江,你不打算再回去了麼?」

  夏衿見他眸子裡清明而寧和,一如她初見他的淡然,即便有情,也被他深深地埋怨在眼底深處。她心頭一輕,微笑道:「這個可說不定,沒準以後在京城呆得煩了,就會以視察買賣為藉口,去那裡走一走。」

  「啊,我要一起去。」岑子曼歡快地叫了起來。

  夏衿挑眉看她一眼,還沒說話呢,蘇慕閒就揶揄了一句:「曼姐兒,你去不去的,可不是你能做主的。」

  岑子曼頓時紅了臉,抓起桌上那包裝精美的糖果就朝蘇慕閒扔去:「我就不信你能做得了阿衿的主。」

  夏衿白他一眼:「誰跟你是一家?」

  她這給的是白眼,可蘇慕閒卻當成情意綿綿的媚眼來享受。他微笑著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茶,一臉的悠然自得。

  夏衿不理他,轉頭問羅騫道:「你們搬到羅家的宅子去了?」

  「是。」羅騫點頭,「我如今也是京城定居了,總不能還讓我娘住在岑姑娘府上。我們羅家在京城也有宅子的,前段時間我娘又讓人收拾過,面積雖不大,住我們母子兩人加一些下人卻還算寬敞。」

  夏衿剛才跟蘇慕閒打情罵俏,這會子又問羅騫話,也是想進一步地觸及羅騫,想知道他到底有沒有從那段感情里走出來。如果沒有,她以後就會儘量跟他少見面;如果走出來了,大家倒可以像現在這般,坐在一起喝喝茶,吃吃飯。她在古代的朋友不多,羅騫這人又很不錯,她是很希望能當朋友一般相處的。

  而讓她鬆一口氣的是,羅騫此時的眼神很是平和,既沒有痛苦,也沒有悵然若失,更沒有嫉妒與怨恨。他臉上掛著的淡淡的笑容,也如這秋日高遠的天空,湛藍明淨,一洗無塵。


  她不由得也微笑起來。

  「岑姑娘……」羅騫忽然喊了岑子曼一聲。

  岑子曼抬起頭來,詫異地望向他。

  因為羅夫人一直住在宣平候府,所以羅騫從邊關回來的那兩天,也跟著在宣平候府住著。但岑子曼是訂了親的年輕姑娘,再加上羅夫人的緣故,她對羅騫這個人並沒有什麼好印象,所以兩個人也就見過一面,而且話都沒說過一句。這會子能坐在一起喝茶聊天,還是託了夏衿和蘇慕閒的福。現在羅騫正兒八經地叫她,不知所為何事。

  「那個……兵部左侍郎龔大人家的二姑娘,不知你跟她可有交往?」羅騫問道。

  「龔家二姑娘?」岑子曼一愣,怔怔地看了羅騫一眼,不過隨即領悟,笑問道,「他家看上你了?」

  羅騫剛才問話的時候還神情自若,可現在被大家滿含深意地這麼一瞅,再被岑子曼這一問,他的臉上露出隱隱的紅色來,輕咳一聲道:「我、我就隨便這麼一問。」

  說完這句,他大概又覺得自己太過敷衍,不是對好朋友的正確態度,忙又道:「我這幾日在衙門裡做事,跟龔大人有過幾次接觸,他言語裡流露出這麼個意思。我看他為人端正,而且聽說家風也嚴謹,便覺得……咳……你們也知道,鄭家那頭還沒死心,這兩日一直纏著我娘,想要將親事再議起來。我怕我娘心軟,所以……」

  羅騫提到的鄭家,自然就是鄭婉如家。彭家是燕王的地下聯絡者,燕王的勢力被連根拔起,彭家自然也不例外,全家已被滿門抄斬。鄭家雖然跟彭家是親戚,但在政治上的界限劃得十分清楚,所以算是逃這一劫——京城權貴人家,總是相互聯姻,可謂是盤根錯雜,真要論起誅連來,連皇上自己都是九族之內。為安臣心,這一次的清除異已的行動中,皇帝便只懲治有謀逆行為者,不涉足其中者,並不追究。鄭家老太爺雖保住了自己吏部尚書的位置,但心裡總有些不安,生怕皇上找機會把他給擼下來。畢竟他那個位置,太重要。

  所以鄭尚書近來一言一行都十分小心,同時也想找一找助力。除了親戚家能在皇帝面前說得上話的,他還想通過聯姻向皇上表表忠心。這羅騫剛從邊關立功回來,倍受皇帝青眼,最重要的是他原跟自己的侄孫女訂過親。如果能再讓他變成自家的孫女婿,看在羅騫的功勞份上,皇上也不好意思立刻動自己這個位置吧?

  所以,鄭家人這兩天便對羅夫人展開了攻勢,以當初提攜了羅維韜做要挾,又言明如果羅家不喜歡鄭婉如,還可以另選一個鄭家女嫁給羅騫。

  自打看到夏衿不光搖身一變成了邵家女,現在更是借著大功,變成了永安郡主,食邑三千,行公主儀仗,而且還在邊關時救了自家兒子一命,再加上自已兒子鬱鬱寡歡的模樣,羅夫人早已把腸子都悔青了,直怪自己糊塗。所以在親事上,再不敢自作主張,鄭家人說的什麼話,不光跟兒子坦白,也會去向宣平候老夫人討主意。

  所以岑子曼和夏衿都知道此事。

  「她素來不大出門,便是參加宴會也很嫻靜,不大愛說話,所以我跟她雖見過幾次面,便品行脾性並不了解。不過我有個堂姐跟她是手帕交,我可以去幫你打聽打聽。」岑子曼認真道。

  夏衿和蘇慕閒被賜了婚,羅騫保持著足夠的冷靜,既不鬧騰,也沒有不善的舉動與言辭,岑子曼對羅騫的印象也大為改觀。她也深知夏衿既能為羅騫推遲議親一事,羅騫在她心裡便是不同的。只有羅騫過得好了,夏衿才不會愧疚。所以這件事,她定然會幫羅騫好好打聽。

  「多謝岑姑娘。」羅騫站了起來,行了一禮。

  「羅公子不必客氣。」岑子曼豪邁地一揮手,「你是我表哥和阿衿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為朋友做點事,不是應當的麼?用不著這麼客氣。」

  見兩人都坐下,夏衿道:「羅大哥,如果龔家姑娘不好,再考慮別家就是。鄭家這門親事卻是萬萬結不得的,你回去說給令慈大人聽,鄭家那位婉如姑娘,當初跟彭家那個叫瑜璋的公子是有些首尾的。」

  羅騫心裡一暖,鄭重點頭道:「我知道了。我會跟我娘說的。」他知道夏衿向來不喜歡在背後非議別人。她能說到這一步,甚至涉及到了當朝吏部尚書家的隱.私,只是因為關心他。

  說完這事,夏衿有意讓大家氣氛輕鬆些,便又將自己想開藥鋪的事提出來,徵求大家的意見。於是四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起藥鋪的事來。

  「這鋪面你不用找了。」蘇慕閒道,「候府有四個鋪面在這條街上。你去看看哪間合適,我去叫蘇秦跟他們談談,到時候給他們點賠償就是了。」

  夏衿一喜:「蘇管家回來了?他老人家身體還好吧?」


  蘇慕閒點點頭:「我一回京就將他接回來了。只是之前還沒把府里的事料理好,沒讓他回府。他身體倒還硬朗,折騰了一番倒也沒什麼事。」

  「那就好。」夏衿很高興。她想了想,點頭道:「鋪面的事先談著,要是人家實在不願意搬遷也別勉強,畢竟當初是簽了合約的。就算那鋪子是候府的,這樣強取豪奪也不地道。」

  「聽你的。」蘇慕閒答應得好好的,但心裡卻琢磨著就算多給錢也要把鋪子拿下。武安候夫人要開鋪子,難道還要租別人家的鋪子不成?

  閒聊了一會兒,大家這才散去。

  因蘇慕閒和夏衿是未婚夫妻,兩人不好一塊走,夏衿和岑子曼便先離開。

  兩人將蘇慕閒所說的四個鋪面都看了一遍。武安候府是大周朝的開國元勛,府里還出過一個皇后,只是一直子嗣不豐,人口才慢慢凋落下來。但府里的財產卻一直是在的。這四個鋪面都位於極好的路段,面積也挺大,後面還帶著院子,不管哪一間都挺合夏衿用。

  「爹。」兩人從一個鋪子裡轉出來,就看到一個人從馬車下來,正是夏正謙。

  夏正謙聽到夏衿的聲音,轉過頭來,看到兩人,連忙走了過來:「你們怎麼來了?」

  「我們出來逛逛。」夏衿笑道。

  岑子曼上前給夏正謙行了一禮。

  夏正謙對這個未來兒媳婦和藹地點了點頭,轉身道:「走吧,進醫館裡,我有事跟你們說。」

  夏正謙的杏霖堂,正開在這條街上。當初夏衿在附近沒找到合適的鋪面,而後邵家人回來認了親,又拿到了退回的祖產,就拿了這條街上的鋪面給夏正謙開了醫館。如今杏霖堂已成為京城有名的大醫館了。

  三人也不走正門,而穿過小巷,從醫館的後門進了院子。

  待下人上了茶退了出去,夏正謙才對夏衿道:「今早上我遇見了梁院使,他問我想不想進太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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