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嫁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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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爹爹你是怎麼想的?」夏衿問道。

  照著她的意思,她並不願意夏正謙去做御醫。伴君如伴虎,更何況,做個御醫,大多數還得給後宮妃子看病。想想自家老爹要給後宮那些靠姿色侍人的女人們下跪,生命都掌握在她們手裡,夏衿心裡就不是個滋味。

  但這世道,做郎中似乎要做到御醫才算是功成名就,就跟讀書人非得中個進士一般。夏正謙以前在臨江時就說過這個話題,說到某某郎中被皇上看中,任命為御醫時那艷羨的表情,夏衿現在都還能清楚的記得。如果夏正謙執著於這個名頭,她倒不好攔著。

  「我拒絕了。」夏正謙道。

  夏衿一愣。她沒想到夏正謙會這樣做。

  「為何?」她問道。

  夏正謙嘆了一口氣:「以前是我沒見識,以為做郎中能進太醫院,就算是功德圓滿。可進了京後才知道,御醫不是那麼好做的。這段時間梁院使和賈御醫常請我喝酒,聽他們無意中說起在宮裡遇到的種種遭遇,才知道醫術好不一定能治好病,這裡面的水渾著呢。而且,我看他們做了御醫,看病就怕出錯,所以總是開些溫溫吞吞的藥,治不了病也醫不死人。這樣子做郎中,還有什麼意思?倒不如我自由自在,信得過我,你就來;信不過或吃了兩劑沒見好,便去找別的郎中。開方抓藥全憑病情,不必考慮那麼多。」

  夏衿大為父親能想通這事而高興,拍掌笑道:「爹,您能這麼想就太好了。」

  夏正謙瞅了夏衿一眼,撫著鬍鬚,含笑道:「怎麼,你也不贊成爹去做御醫?」

  夏衿點頭:「那是當然。」

  夏正謙「哈哈」大笑起來,指著夏衿對岑子曼道:「你看看這丫頭,都不盼著她爹好。」

  岑子曼面對自己未來的公爹,即便性格大大咧咧,也有些放不開。只抿著嘴笑著,並不說話,顯得很是嫻靜。

  夏正謙也不以為意,問夏衿道:「我聽你娘說你要開個成藥鋪?」

  「嗯,今天出來就是找鋪面的。」夏衿點點頭。

  當初夏衿去邊關,為了讓父母放心,把自己所制的丸藥和藥粉給夏正謙和舒氏看過。夏正謙對此大為讚賞。那些得了急症、馬上就要咽氣的病人,還得等郎中開了藥方去抓藥,再慢吞吞地放到藥罐里煎制,煎制好了之後還得等藥溫降下來,那種眼看著病人不行了藥卻還未能入口的感覺,夏正謙身為郎中,最有感觸。現在夏衿能省去煎藥這一道程序,化繁為簡,絕對是一項善舉。同時,也絕對賺錢。

  夏正謙從懷裡掏出一張紙,遞給夏衿。

  「這是什麼?」夏衿接過來,待看清楚上面是一張房契,地址就是這條街上,而房主的名字則是她,她立刻抬起頭來,向夏正謙看去,「爹,您這是……」

  夏正謙卻沒有理她,轉頭對岑子曼道:「曼姐兒,我們還在臨江時你就跟衿姐兒交好,我們家是怎樣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這個位置的,想來你最清楚。當初分家的時候,家裡只有幾十文錢,一家四口帶著幾房僕人,眼看就要餓肚子,是衿姐兒給你姑母看病得了賞錢,我們才緩了過來;後來又靠著她做買賣的錢,我們的日子才富餘些。要不是有她,她哥哥都不一定能一直念書,更不要說拜得名師,中得秀才。我們家有今天,全靠衿姐兒。現如今她要出嫁了,我也沒什麼東西給她,買個鋪子,算是我當爹的一點心意。」

  說著他自嘲地一笑,搖了搖頭:「其實說起來,就是這買鋪面的錢,都是她賺的,我只是占個名頭罷了。」

  「爹,您別這樣說。」夏衿聽得夏正謙說這話,心裡頗不是滋味。

  夏正謙是個十分有責任心的人,以前在夏家,即便受到十分不公的待遇,也默默地賺錢養那一大家子。更不用說分家後養自己的小家裡了。他一直就覺得他是一家之主,養活家裡人是他的本份。女兒有本事是女兒自己的事,賺的錢再多,也是添在嫁妝上,他絕不會靠女兒賺的錢過日子。

  他剛才這樣說,一是為她漲臉,二來也怕未來的兒媳婦多想,擔心她嫁到邵家後發現夏祁能拿到的財產不多,心裡有想法。

  邵老太爺早就言明,這些收回來的祖產,不管孫輩有多少,他既只有三個兒子,就把祖產平分為三份,一房一份。三房又只有夏祁一個男丁,那時夏正謙和舒氏就商議決定,待邵家分家的時候,分下來的祖產就歸夏祁,而夏衿這些年賺下來的幾萬兩銀子,以及皇上賜給她的大宅子、田地、銀兩,全都給她做陪嫁。

  邵家在抄家前雖也算有些家產,但分成三份後,每一房的財產並不是很多。夏祁拿到的祖產折算起來大概也不到夏衿手上的財產的一半,而且,這些祖產到手還得等邵老太爺和邵老太太百年之後。


  夏祁對這決議自然沒有異議,還覺得自己占得多,愧對妹妹——夏衿賺的錢,他也跟夏正謙一樣,覺得那不算自家的財產,不管有多少,都是不作數的。

  岑子曼從不是個斤斤計較的性子。而且在她看來,父母既為她置辦嫁妝,那麼夏正謙和舒氏為夏衿置辦嫁妝,不是很正常嗎?

  不過這都是邵家的家務事,夏正謙和舒氏給夏衿多少嫁妝,可不是她能置喙的。

  她笑著道:「這些我明白的。」便不肯再多說一句話。

  夏衿去邊關前就把她的所有財產給了舒氏保管。她回來後,舒氏本想把這些東西都還給她,但夏衿以要置辦嫁妝為藉口,並沒有將東西拿回來。她有本事賺錢,所以對這些身外之物一向看得極開。夏正謙和舒氏給多少東西做陪嫁,她都無所謂。她不知道夏正謙買這鋪面花的是她的錢,還是他這幾年攢下來的積蓄,她只當這是父親給她的結婚禮物,開開心心地收了下來。

  「謝謝爹。」她將房契折好,放進荷包里。

  見女兒沒有推辭,夏正謙大為高興,又叮囑道:「眼看著成親的日子一天天臨近了,事情多的很,這開鋪子的事就先放一放,等你成親之後再說。」說著,滿含深意地看了夏衿一眼。

  夏衿本想說沒什麼事。可看到父親這眼神,又生生把話咽了下去。

  腦子轉一轉,她隱隱明白了夏正謙的意思。

  這成藥錢眼看又是個極為賺錢的買賣。雖說她兩個月多後就成親了,但兩個月的時間,足夠別人看到這成藥鋪賺錢的潛力了。邵家人雖說都不錯,但以前呆是北寒之地,一無所有,所以保持純樸。可到了京城薰陶了幾個月,誰知道是不是有人變質了呢?財帛動人心。她開酒樓、點心鋪子賺的錢邵家人不知道,京中的宅子、田地都是皇上賜在她個人名下的,邵家人分不走,但這成藥鋪卻可以算是邵家的財產。到時候有人拿邵家公中會給夏衿一份嫁妝為理由,把成藥鋪當成邵家公中財產扣下來,難道三房一家四口,還得去為這麼一個鋪子跟家裡人爭執不成?不爭,自然不甘心;爭,又傷感情。何必呢?

  她點點頭:「我明白了。」心裡卻為夏正謙的進步而高興。

  當初在夏家時鬧分家的時候,夏正謙還沒這麼頭腦清楚。如今在京城和大家庭里呆了半年,就已學會「防人之心不可無」了。這雖說不清是好事還是壞事,但至少有這樣的父親在,夏衿出嫁也能放心家裡了。

  見夏正謙再沒別的吩咐,夏衿便與岑子曼告辭出來,準備坐上馬車各自回府。

  「咦,那邊出什麼事了?」岑子曼指著不遠處叫道。

  夏衿轉頭看去,便見一家銀樓前圍著一群人,大家都伸頭朝里看著什麼;而人群中間甚為吵鬧,似乎有爭執。

  這種事哪時沒有發生?夏衿不喜歡湊這份熱鬧,轉身道:「走吧……」話還沒說完,就見岑子曼朝那邊跑去。

  「姑娘!」雪兒跺了跺腳,無奈地跟夏衿對視一眼。

  岑子曼別的毛病沒有,就是喜歡湊熱鬧。現在有熱鬧看,她哪有不去圍觀的道理?

  夏衿只得跟了上去。

  走近看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她更加沒了興趣。原是一個小乞丐在追著一個年輕公子乞討時,不小心蹭到了對方的衣服,把對方那身精美白錦袍子給蹭髒了。年輕公子的隨從想打小乞丐,被一個好心男子給攔住了。隨從便叫那好心人替小乞丐賠衣服錢,好心人哪裡肯?於是幾人正在拉拉扯扯地爭執不休呢。

  這種事情本來平常,最壞的結果也就是小乞丐被罵幾句打兩下就完了。偏不知哪家的小姐同情心大起,站在小乞丐一邊,讓自家丫鬟站出來遣責年輕公子,說他沒有同情心,於是把本來就亂的場面攪得越發的亂了。

  夏衿本想離開,可見岑子曼看得津津有味,她只得站在人群外面等著她。

  「啊,我的錢袋,誰偷了我的錢袋?」看熱鬧的人群里傳來一陣驚呼,一個五十來歲的老頭兒在那裡驚怒異常,他周圍的人趕緊閃開,生怕被懷疑到自己頭上。

  「嗚,這是借來給我家老婆子買藥的錢啊,誰偷了還給我吧。」老頭兒急得哭了起來。

  「我、我只是路過,伸頭看上一眼。」老頭兒尷尬地道,隨即又哭了起來。

  大家摸摸自己的錢袋,暗自慶幸自己的錢沒有丟。擔心接下來就輪到自己,這熱鬧可不能再看下去,便紛紛準備離開。

  「喂,你別走。」一個丫鬟打扮的女子一把揪住個穿紫色錦鍛長袍的中年男子,「把錢袋還給人家。」


  紫袍男子大驚,用力掙扎:「你幹什麼?你憑什麼說我是小偷。」然而那丫鬟的手如鐵鉗一般,讓紫袍男子怎麼也掙不開。

  那些準備要散去的人見狀,立刻又停下腳步,重新聚攏過來。

  丫鬟指了指紫袍男子的胸前,對那丟錢的老頭兒道:「你的錢袋在這裡,自己來摸。」

  老頭兒將眼淚一抹,上前伸手就摸,不一會兒就掏出一個陳舊的藍色錢袋來。

  他大喜,緊緊地握緊錢袋,撲通一聲就跪到地上,給丫鬟磕了個頭:「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快,差役大哥,這裡這裡。」一個穿著同款式服飾的丫鬟領著兩個捕快走了過來,指著紫袍男子道,「就是他。」

  老頭兒看到捕快,激動地指著紫袍男子叫道:「差役大人,他偷了我的錢袋,快將他抓起來。」

  「這人太壞了,連人家買藥救命的錢也偷。」夏衿耳邊傳來岑子曼氣憤地聲音。

  夏衿轉頭看了岑子曼一眼,似笑非笑道:「你今天怎麼不打抱不平啊?」

  岑子曼紅了臉,嗔了夏衿一眼:「不許嘲笑人家!」

  夏衿來京之初,跟岑子曼上街最頭疼的事,就是這妮子喜歡看熱鬧,而且還喜歡像剛才那位熱心小姐一樣打抱不平。但世間事不是非白即黑那麼簡單的,出手的結果常常弄得她鬱悶不已,她幫的一方不一定感激她,卻為自家父兄在朝堂上惹了個仇敵。

  現在她雖然還是喜歡看熱鬧,但該不該出手,就變得謹慎多了。

  「走罷,回去。」夏衿道。

  「哎,別走。」岑子曼一把拉住她,指著遠處的一個鋪子道,「看,那就是龔家二姑娘,那兩個丫鬟竟然是她家的。」

  夏衿朝她指的方向看去,便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年輕女子正站在那裡聽剛才捉賊和找捕快的兩個丫鬟說話。這女子瓜子臉、大眼睛,竟然是一個難得的美人。一雙美目顧盼生輝,周身的氣質卻又十分嫻靜。兩個丫鬟嘰嘰咕咕說了一陣,那女子只點了點頭,便要轉身離去。

  「哎,龔姑娘。」岑子曼趕緊追上去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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