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突降飛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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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始青變化圖躍然紙上,後面的內容不再需要我寫。當最後一筆落下,我已感受不到一直以來胸口的那股氣息。因為天書已經有了人間之形,形質合一,真正出現在世。

  不懂這裡面道理的人,可能還以為是我寫的。甚至有妄人,考證以後,以為過去不曾有此書,便以為是假託鬼神名義在此時所作。實際上是天數到了,該現世之時,借人之手寫個形而已,其內在之質怎麼是人能寫出來的呢?

  過去那些現世的經典,大多也是如此才得以現世的。這本也是天地間的規矩,人間之事要借人之口,人之手才能來到這個世上。所謂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萬物本無名,因人而得名,道本無形,非得以萬事萬物才能得以顯現。往深了說,書的紙被造出。能工巧匠發明筆、墨,聖人造文字。皆是道的一種顯現。

  如是道理,都是在我寫下始青變化圖之後,突然出現在我心裡的,出現的十分突然,巧妙,甚至我都沒有在想,就是毫無道理的,但就出現了。

  「下雪了……」

  我聽見,下面有人在說。還以為又是幻覺,直到有白點飄落在我的肩頭上,沾上我的溫度便化成水,滲入衣袍里,感受到涼意時,我才知道,是真的落雪了。

  抬頭看看,剛剛還是晴空,現在已經蒙上一層灰濛濛的雲霧,星斗皆隱沒於烏雲之後,半點都看不出來。

  「是今年的初雪啊!」

  「怎麼偏偏在此時?」

  我聽見壇下的道眾開始議論起來,似乎有人只是討論,也有人似乎眉頭緊皺,像是要揣摩這是怎樣的預兆。

  「道眾肅靜!」

  有一位本身一直站在老方丈不遠處,主持壇場紀律的復字輩老前輩,終於開口了。其實上一次羅天大醮我便看見他站在壇場之上,可是那時他是一言不發,所以我還以為他就只是站著。這一次他又站了出來,我才知曉,原來他是維持壇場紀律的護壇大師。

  護壇大師開口,下面的道眾又安靜了下來。然而言語可以平息,內心的思緒難以平復,此時道眾的心裡,怕是都在思考著。

  之所以知道這些,是因為就連我也不例外。剛剛的晴空到現在忽然的落雪,連原本的星斗現在都隱沒了。一定是天書現世帶來的意象,必是上天垂象以告。

  但是這代表什麼呢?這場落雪要傳達什麼樣的意涵呢?是福還是禍呢?

  我抬起頭,仰望天空,站在這鵠鳴山的頂上,壘起三層法壇,面對天地。然則天地不語,我依舊不明白突如其來的落雪,到底是昭示什麼。

  不好讓大眾一直靜默,我開口道:「儀式已成,天書已然現世。」

  說著,我高舉起天書給眾人看。若說常人肉眼所見,這不過是一本再普通不過的書冊了。就連封面上的墨跡都沒幹,字跡更是顯得稚嫩,半點書法風骨也沒有,要是拿到市集上去,怕是連兩個饅頭都不一定換得到。

  不過嘛,看到這書的若是修行人,一定能感受到書冊中內蘊的不凡之處。但我沒有翻開第二頁,不知道後面生成了些什麼內容。就像在上清洞天時一樣,雖然是我將天書帶到的世間,可我卻不是第一個有資格看天書的人,第一個有資格的人是澹臺道人。

  現在,雖然依舊是我將天書帶到的人間,我依舊沒有第一個看天書的資格。這同樣是一場偌大的福緣,我估摸著,要不是師父,要不就是鵠鳴山老方丈,我便不搶這份福德了。

  看到天書現世,道眾也都很是欣喜,剛剛護壇大師才出言制止眾人。現在又忍不住了,開始交頭接耳。

  雪越飄越大,原本山頂上象徵羅天眾神的燈火,被飛雪飄下,有些落入燈盞中,便惹得燈火一陣劈啪作響。立馬便有道眾出來,將燈盞用紙燈罩罩住,免得雪落進去了,把燈火熄滅了。

  老方丈重新站到壇上,與我並肩,看著壇上的天書。我能看出他的手也微微顫動,面色雖如常,亦難掩心中的激動。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天書之上的時候,我突然注意到有一個人正走上山頂。花了不少時間爬山,終於在這時登上山頂,走入殿前廣場。本就是深夜,又已無香客到訪,特殊時候,更是沒有接攬法事。所以山頂入口處,現在並無道人值守。

  其餘的人未必注意到了這位伴飛雪而至的來客,但我倒是一下就注意到了他。一個是我站的高,正在壇上,面對著入口處,所以一眼便看見了來人。再一個,也不知是為何,我竟隱約聽見他吟誦的詩句。

  「冥冥千古今如夢,浩浩長江不管愁。雁陣歸時雲似幕,風檣高處月如鉤。驚濤飛起銀花舞,萬頃寒光十二樓。」

  詩中意蘊深遠,不像是今人所作。但我實在孤陋寡聞,也聽不出是哪位古人的詩。不過來人我卻是認得的,正是當日悄然失蹤,不見其跡的李鴻興,他怎麼突然就來了鵠鳴山?還偏偏在這時登山到了山頂?

  「守一小友,既然天書已經出世了,便讓貧道繼續羅天大醮吧。這羅天大醮還需幾日,我完成虛皇壇的法事,還需分各壇法事,不好耽擱了早晨皇壇迎駕的法事。」老方丈在我身旁,低聲對我說道。

  我這才意識到,剛剛走神太久,全是去看突然來到的李鴻興了。一晃眼的功夫,我又找不見他去哪了,剛剛的一切就像錯覺一般。而且他誦的詩,也仿佛只有我一個人聽見了。便是鵠鳴山老方丈都沒聽到?

  現在不是問的時候,壇場的法事還需繼續。我對老方丈點點頭,將天書留在壇上,讓老方丈繼續法事。我則逐漸退下壇場。

  現在我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去之前鵠鳴山老方丈見我和師父的那處三清殿後的小院換衣服。因為我之前是帶著天書,更是肩負將天書帶到人間的重任。現在天書已經現世,我便沒有資格再穿著大洞道士的法衣,否則便是僭越了,更何況現在當著天地神祇之面。

  來的路上師父跟我強調了很久。一旦天書現世,我下了壇之後,第一件事便是要趕快換了法衣,別瞎嘚瑟,給自己惹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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