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除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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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1章 除刺

  翌日。

  杜有鄰傾其餘財,在他簡陋的院子裡大擺筵席,然後讓杜二娘去見李琩。

  原本以杜二娘現在的身份,要想見李琩,需要層層通報,但李琩給她開了「綠色通道」,她得以一路直到李琩府邸大堂。

  李琩讓人給杜二娘上了茶,笑道:「自來磧西之後,你還是第一次到我府邸。」

  杜二娘道:「殿下公務繁忙,小女子不敢打擾。」

  李琩道:「聽你的意思,今日找我是有事?」

  「殿下直爽,小女子不敢有瞞。」杜二娘起身給李琩行了一禮,「李靜忠帶人一直尾隨杜家到了磧西,杜家有幾個旁支子弟收了李靜忠的禮,小女子特來呈報殿下。」

  李琩握著茶杯,淡然道:「太子對杜家心懷愧疚,拿出一些錢財,幫扶杜家,也是情理之中。」

  杜二娘見李琩心存試探,直言道:「今日小女子阿爺已經將杜家所有人請到宅院,只要殿下點頭,我們便把有關人等全部交上。」

  李琩聞言,沉吟片刻,道:「無緣無故,我怎麼能抓人?」

  杜二娘道:「杜家流放磧西,所有人的前路,都由殿下做主,殿下讓他們去做苦力,或者充軍,都在職權之內。」

  李琩見杜二娘把方式方法都給他想好了,不由笑了笑,道:「你說得不錯,我可以把杜家所有人,都派到我想讓伱們去的地方,但是我沒有這麼做,你知道為什麼嗎?」

  杜二娘道:「殿下宅心仁厚,顧念杜家,小女子感激不盡,今生無以為報,來世結草銜環,再報殿下。」

  李琩道:「我沒你說的那麼大公無私,天下需要幫助的人很多,我為什麼偏偏選擇幫你們?說你真實的想法吧。」

  杜二娘一怔,小心翼翼的道:「韋堅案和杜家一案,牽連甚廣,許多人都被貶謫,不少人由於杜家流放磧西,也跟著被貶到了磧西……」

  杜二娘說到這裡,李琩咳嗽了一下,杜二娘嚇得立時住可能嘴。

  李琩道:「你說你的。」

  「是。」杜二娘應聲,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直言道:「杜家雖然一無所有,但卻處在矛盾中心,因此很多人都把杜家當風向。」

  「你說得不錯。」李琩點點頭,「被貶到磧西的人,有些是可用之人,有些則是害群之馬,可用之人我想用其造福百姓,可是他們以前畢竟都是太子的人,會不會心念太子,故意扯我後腿,我拿不準。」

  杜二娘想了想,道:「平陽郡公之孫薛嵩,已經去了安祿山手下謀事。」

  平陽郡公,便是薛仁貴。

  薛仁貴的孫子薛嵩,在朝中混不走,選擇去安祿山麾下做事,後來還參與安祿山的叛亂。

  李琩笑道:「你是覺得我用人太過小心了嗎?」

  「殿下誤會了。」杜二娘連忙解釋,「若是殿下用人小心太過,磧西不會出現如今政通人和的景象,小女子明白,殿下是想選用一心為公的賢才,杜家願意居中聯絡,藉由殿下考察。」

  李琩道:「恕我直言,你阿爺雖然學富五車,但是先賢的道理,用來辦事並不好用,杜家我只信你。」

  杜二娘知道李琩說的是公事,但是聽到李琩「只信她」的話,還是不覺心裡一陣莫名的觸動。

  她想起被刺殺的當晚,李琩打了她一耳光,不由自主的伸手摸了摸臉。

  李琩見杜二娘不說話,做起了莫名其妙的動作,疑惑道:「怎麼,你不願意再摻和這些事。」

  杜二娘心底確實不願意再摻和這些事,可這是杜家崛起的好時機。

  當然,她不排除李琩會在中途坑她一把,但是,她願意賭一把。

  她賭李琩不會坑她。

  杜二娘怔了怔,道:「小女子畢竟是女兒身,不便直接參與,不過大小事物,小女子願意把控。」

  「那就好。」李琩點點頭,「你稍後,我待兒隨你過府。」

  「多謝殿下。」杜二娘給李琩行了一禮,退了下去。

  杜二娘剛出門,楊玉環端著一碗參湯走了進來。

  楊玉環將參湯遞給李琩,道:「臣妾聽郎君咳嗽,你的身體不礙事吧?」

  「不礙事。」李琩搖頭,喝了口湯,道:「你覺得杜二娘可信嗎?」


  楊玉環道:「她能做到良娣,不只是靠美貌那麼簡單,郎君和她談利益,她分得清輕重。」

  李琩道:「當年李瑛被廢,張九齡一道的人大部分到了安西,如今太子弱勢,韋堅案和杜有鄰案牽扯的人,又有一部分跟了過來。」

  楊玉環道:「張九齡為人正派,他的門人弟子多數正派,像王維等忠正為民,木槿妹妹更是一心為了殿下,但韋堅有才無德,杜有鄰書生意氣,和他們交際的人並不值得信任。」

  「是啊。」李琩點點頭,「正是如此,才需要杜家這個矛盾過濾過濾,一會兒去杜家,你跟我一起嗎?」

  「臣妾聽郎君吩咐。」楊玉環笑道。

  李琩道:「那就一起去看看。」

  「好啊。」楊玉環點頭。

  ……

  杜府。

  酒過三巡,杜有鄰對杜家眾人道:「磧西是大唐邊鎮,我們雖然是流放至此,但是並不代表沒有機會建功立業,恰恰相反,邊鎮多戰事,大家只要從軍報國,必定能再壯杜氏。」

  杜家這些人,跟著杜有鄰飛黃騰達,平時嬌生慣養久了,哪裡受得了邊軍艱難困苦、隨時準備掉腦袋的日子。

  因此聽了杜有鄰的話,一時間議論紛紛,大部分人表示寧願一輩子種地,也不願意當兵。

  但是今時不同往日,他們再也不是長安權貴,而是流放之人,到了磧西,他們的命運就已經不由自己做主。

  杜有鄰完全忽視了眾人的議論和不滿,直接道:「我點到名字的,你們都去投軍。」

  說罷,便開始點名,所點之人,全是收了李靜忠錢的人。

  不多久,點名完畢。

  這些被點到名字的人,心裡大概清楚自己為什麼被選中,他們也知道,這樣的投軍,和普通的投軍不一樣。

  因此,部分人已經做好了吃完飯就開始逃的準備。

  但這時,李琩到了。

  李琩一到,在場的無論願意的不願意的,都起來給李琩和楊玉環行禮。

  杜有鄰連忙迎上前,恭敬的對李琩道:「殿下,杜氏子弟皆願意戴罪立功,人人踴躍從軍,小人從中挑選了精壯之士,這是名冊。」

  說著,將名冊遞給李琩。

  「這是好事啊。」李琩接過名冊,遞給張光晟,「按名冊,把他們都帶回軍中。」

  「是。」張光晟領命,隨即安排士兵,將名冊中的人全部帶了出去。

  等著人被全部帶走,杜有鄰邊將李琩和楊玉環往主位請,邊連忙稱謝。

  李琩帶著楊玉環坐到側位,笑道:「杜先生是主人,理應坐主位,一會兒還有人來拜訪你呢。」

  杜有鄰一怔,不明白李琩這話是什麼意思,望了一眼跟在李琩身後的杜二娘,見杜二娘點頭,他也跟著點頭,道:「是,是有此事。」

  說罷,悻悻的坐到主位上。

  杜二娘上前,給李琩和楊玉環倒茶,道:「殿下,王妃,茶水簡陋,萬望不要嫌棄。」

  李琩笑道:「我常年行軍打仗,習慣了粗茶淡飯。」

  楊玉環道:「我托人從劍南帶了些新茶,明日我讓人給府上送來一些。」

  杜二娘道:「殿下和王妃的恩情,杜家已經受用不盡,這點小事,怎敢勞王妃費心。」

  楊玉環笑道:「二娘不必見外,你們從長安到磧西沒多久,許多地方還不適應,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請儘管開口。」

  楊玉環得體和杜二娘敘著話,不一會兒,杜府管家跑了進來,道:「阿郎,西州新任刺史房琯房刺史、鄯善新任縣令第五琦前來拜見。」

  房琯剛升任給事中,賜爵漳南縣男,負責給李隆基主持修宮殿,不過宮殿沒修完,便受到韋堅的牽連,「送」到了西州當刺史。

  歷史上,李隆基是讓房琯改溫泉宮為華清宮,並在華清宮周圍建造百官官署。

  很多人提起華清宮,就會想起楊玉環,但是如今楊玉環跟在李琩身邊,李隆基要修的宮殿還是一樣沒少。

  第五琦先前跟著韋堅,一樣受到韋堅的牽連,被貶到了鄯善做縣令。

  這兩人說起來,都算是李亨的「近人」。

  杜有鄰知道以他如今的身份,西州刺史、鄯善縣令,他想見都不一定見得到,這兩人明說是來拜訪他,實則是追著李琩來的,他不過是中間的媒介。


  他現在終於明白,李琩前面說的有人拜訪他是怎麼回事。

  杜有鄰連忙起身,給李琩和楊玉環行了一禮,便前去迎接。

  楊玉環望著杜有鄰的背影,伸手握住李琩的手。

  李琩感受著楊玉環光滑手掌里傳來的溫度,轉頭看了一眼楊玉環。

  兩人相視一笑,楊玉環便起身,和杜二娘去了裡屋。

  片刻後,杜有鄰將房琯和第五琦請了進來。

  這兩人看到李琩,裝作十分驚訝的樣子,連忙過來拜見。

  李琩並未起身,只是客氣的回應,讓兩人入座。

  待兩人落座,李琩道:「兩位倒是念舊之人,到了磧西,便來拜訪杜先生。」

  房琯神色尷尬,道:「下官兩人和杜先生,從前都是東宮屬官,是至交好友,因此特來拜會。」

  第五琦聽了房琯的話,補充道:「下官知道殿下在此,特意來拜會殿下。」

  李琩沒想到第五琦這麼實誠,愣了愣,直言道:「李靜忠你們都見過了?」

  房琯道:「沒有。」

  第五琦道:「見過了。」

  兩人口風不統一,很顯然是來的路上沒對過台詞,或者說,兩人並不對付。

  李琩接著問道:「李靜忠和你們說了什麼?」

  這次房琯不敢說話了,望著第五琦。

  第五琦如實道:「他請我幫忙照看杜氏一家。」

  李琩道:「你打算怎麼照顧?」

  第五琦道:「杜氏一家是朝廷流放至此,該怎麼處理,當由殿下安排,下官小小縣令,幫不了什麼忙。」

  李琩看向房琯。

  房琯道:「自然聽殿下安排。」

  一旁的杜有鄰見李琩和房琯、第五琦在他面前毫不避諱的談及關於他的事,整個人都有些尷尬。

  但李琩完全沒有理會這些,又問房琯道:「聽說房刺史不僅精通經史子集,對黃老之學、佛家文化,也頗有研究。」

  房琯聞言,臉上露出自信的笑容,道:「精通之言,不過是旁人的謬讚,下官只略知一二。」

  李琩笑道:「有空我向房刺史請教請教。」

  房琯道:「下官豈敢。」

  李琩又和當琯聊了聊,轉向第五琦,問起了他關於財政之事,第五琦毫不避諱,痛陳朝廷財政當下利弊。

  李琩和第五琦聊了半晌,楊玉環從屋裡走了出來。

  李琩不多逗留,和楊玉環一道離開。

  路上,李琩問道:「房琯和第五琦帶過來的妻妾,你都見過了?」

  「房琯帶過來兩個美妾,穿戴驕奢,性格外向,喜好空談。第五琦將他的家人都帶了過來,他的娘子性格內斂,但知書達理。」楊玉環先回了李琩的話,最後總結道:「房琯只將美妾帶到磧西,想必是沒有在磧西久待的意思,第五琦將家人帶了過來,多半是想在磧西久留。」

  李琩道:「房琯為人圓滑,自恃才高,喜好空談,撐場面可行,做實事則必然壞事,他以為他來磧西,只是一時受牽連,明珠蒙塵,因此沒有久留的打算。至於第五琦,為人耿直,敢直言進諫,他也知道自己的性格容易得罪人,因此料想自己到了磧西,便不容易回去。」

  楊玉環點點頭,嫣然一笑,道:「不過一面之緣,短暫相處,郎君便把兩人看得一清二楚,郎君識人之明,臣妾佩服。」

  通過短暫相處來了解一個人,肯定是極其片面的,李琩之所以這麼快就給出評價,是因為這兩個人在歷史上都很有名。

  房琯做到了李亨一朝的宰相,第五琦是李亨一朝理財的能手。

  李琩今天只是驗證一下,聽了楊玉環的話,笑道:「你應該說我武斷。」

  「錯了才叫武斷,對了便是能斷事,而郎君是不會錯的。」楊玉環先誇了李琩一句,接著道:「不過追其根本,這兩人都是聖人有意安插到磧西的又一根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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