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暗流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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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2章 暗流涌動

  房琯和第五琦,之前算是李亨的人,無論他們現在怎麼想,他們都和李亨有千絲萬縷的聯繫,這些聯繫涉及利益,不是他們想切斷就切斷的。

  李隆基先用杜家加深李亨和李琩的嫌隙,然後再把李亨的人貶過來,用他們來牽制李琩。

  這也是李琩為什麼要謹慎對待的原因。

  李琩沉思了會兒,道:「換個角度看,這樣也好,如果磧西真的上下一心,鐵板一塊,朝廷反而放心不下。」

  楊玉環點點頭,笑道:「敵人的話,有時候比自己的人的話更可信,關鍵是如何讓敵人說出他們該說的話,這些事紛繁複雜,便由郎君去想吧。」

  李琩回之一笑,兩人聊起了其他事。

  ……

  長安。

  來瑱押著墨離川吐谷渾部的王族,帶著李琩的奏書面見李隆基。

  李隆基十分高興,道:「半年不到,十八郎不僅挫敗了吐蕃在瓜州、沙洲的進攻,還生擒了吐谷渾部的王族,如此驍勇善戰,真是大唐的護國大將!」

  李林甫照例反駁,道:「壽王殿下確實驍勇,不過此事事先並未上報,不合乎律法。」

  李隆基道:「吐蕃主動劫掠,難道也要主動上報了才禦敵?瓜州、沙洲離長安如此遙遠,若是先上報才禦敵,奏報還沒到長安,城池已經被吐蕃攻下。」

  李林甫道:「臣的意思,是壽王殿下進攻墨離川之前未上報,如此著急行事,恐怕……別有居心。」

  「恐怕?」李隆基意味深長的笑了笑,「作為大唐宰相,右相說話怎能僅靠推測?右相可有實證?」

  李林甫道:「沒,沒有。」

  李隆基看了一眼李林甫,沒有再說,轉向來瑱,當即照准了李琩替將士們的請功,另外,特獎來瑱五百匹絹帛。

  來瑱叩謝了李隆基,對李隆基一番吹捧後,道:「仰賴聖人天恩,這次戰事一切順利,唯一不順的,是玉門軍聽調後,拖延不至。」

  「哦?」李隆基皺眉,道:「玉門軍是郭千里在管吧?」

  來瑱道:「回聖人,正是。」

  李隆基點點頭,道:「看來他是嫌棄邊疆苦寒,既然如此,便免去他左金吾衛大將軍的職務,讓他去宜春郡做太守,右相以為如何?」

  李林甫道:「聖人英明。」

  李隆基道:「十八郎屢立戰功,朕也沒什麼好賞他的,這樣吧,朕特賞他以後在邊境作戰時,可先戰後報,這樣他以後出兵邊境,便不違律法了。」

  實質上,大唐節度使發展到現在,很多邊疆戰事都是先戰後報,但是名義上,這是不允許的,畢竟這樣就等於公開承認了節度使擅自出兵的權利。

  因此李林甫聽了這話,連忙上前,道:「稟聖人,這恐怕不妥,兵者國之大事,應由朝廷統一調配,而且如果將出兵權下放給壽王殿下,壽王殿下萬一為了立功,主動挑釁鄰國,豈不壞事?」

  李隆基道:「朕只是允許十八郎先戰後報,並沒有讓他主動開釁,如果他犯了錯,該怎麼追責,朕也不會包庇。」

  李林甫道:「與其亡羊補牢,不如提前預防。」

  李隆基聞言,抬眼看著李林甫,過了好一會兒,才道:「右相的政見,一向是喜歡拓邊的。」

  李隆基除了貪圖享樂,同時也野心勃勃,渴望建立萬世功勳,李琩就像是他開疆拓土的手臂,這支手臂指到哪兒,打到哪兒,無往不利。

  如今,他已經六十高齡,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因此他迫切希望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在保證自己地位的前提下,用李琩去完成他的宏圖偉業。

  李林甫則怔住了。

  當初,李隆基用李林甫的原因之一,也是因為李林甫迎合他開邊的意圖。

  大唐疆域遼闊,要開邊,要打仗,就要給節度使更大的自主權,如果一直收緊權利,那只能守成。

  這個問題,是國策根本,超出了普通政治鬥爭的範圍。

  李林甫沉默了會兒,道:「是臣多慮了,壽王殿下德才兼備,能依律行事,必然不會故意違背,不過為了免別人閒話,聖人可派監軍前去監督,到時候若真有緊急情況,事後也好解釋。」

  「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李隆基若有所思,想了想,轉對高力士道:「你推薦誰去?」


  高力士道:「中使邊令誠,對磧西較為熟悉,奴婢舉薦他前去。」

  李隆基轉向李林甫,道:「右相以為如何?」

  李林甫道:「聖人英明。」

  「那就這麼辦吧。」李隆基說著,不自覺的笑了笑,心中得意起來。

  以前,李林甫和李琩不合,基本是聽從李隆基的「分離」,但現在,李隆基能清楚的感受到,李林甫在針對李琩的問題上有些操之過急,李林甫對李琩真的有了敵意。

  因為李琩不僅一而再再而三的和李林甫對抗,更是從李林甫手中分走了權利。

  李隆基兀自想了會兒,讓來瑱先行退下,再對李林甫道:「楊釗去磧西,是右相舉薦的吧?他人沒到磧西,便入了監牢,難道是右相看走眼了?」

  李林甫一怔,心裡吐槽:「這不也是聖人你的意思嗎?」

  李林甫心裡吐槽著,嘴上同時解釋道:「楊釗入監牢一事,純屬被人算計,而且……」

  「可有實證?」李隆基打斷道。

  李林甫道:「涼州那邊還在查。」

  「那就查明了再解釋。」李隆基話說得嚴厲,但語氣和緩,也沒有怪罪李林甫的意思。

  李隆基頓了頓,轉道:「六郎主持與南詔的和談進展怎麼樣了?」

  李林甫道:「還在磋商當中,閣羅鳳請求大唐把姚州和滇西封給南詔,這與大唐利益不符。」

  李璘大敗之後,姚州和滇西實際上已經被南詔控制,南詔的要求,就是要實際控制的土地,得到大唐的承認,獲得「法理上」的認可。

  可大唐雖然大敗,但依舊還是盛世,這種要求對大唐來說,無異於割土求和,這是大唐所不能容忍的。

  和談是兩邊共同的訴求,但利益各有不同,因此一時間僵持不下。

  李隆基明白其中的問題,但他無心深思,他只是覺得,若不是李璘這個廢物,大唐不會淪落到這一步。

  李隆基轉問一旁的高力士,道:「李璘最近在做什麼?」

  高力士回道:「和一群文人每日宴飲。」

  李隆基道:「怎麼?他還覺得他委屈了?他這是借酒消愁?不思己過,毫無進取之心!派人去,將朕話的意思傳給他。」

  「喏。」高力士領命。

  李隆基又對李林甫道:「隴右的情形如何?」

  李林甫回道:「王忠嗣將軍想進軍積石、磨環川,不過隴右用兵,需要從劍南糧草支援,但如今松州被吐蕃占領,劍南和隴右的道路被吐蕃切斷,不利用兵。」

  李林甫這話還暗含了另外一半意思。

  隴右要用兵,需要和劍南松州聯動,松州被吐蕃侵占,那就只能先取松州。

  可是劍南要取松州,就要消除南詔的隱患,否則容易腹背受敵。

  所以,最優的路線,是先和南詔和談,穩定住南詔,再奪回松州,打通劍南和隴右的道路,最後隴右再出兵吐蕃。

  追其根本,還是和南詔的和談。

  李隆基明白李林甫的意思,有那麼一瞬間,他真想把李琩調去劍南,讓李琩迅速處理和南詔的事。

  不過,最後他還是忍住了,因為劍南離長安太近了。

  李隆基沉思片刻,道:「此事事關劍南和隴右,讓六郎和王忠嗣一起擬個方案,呈報上來。」

  說罷,起身離開,朝梨園去了。

  「是。」李林甫恭敬回話,目送李隆基離開,才悻悻而歸。

  李林甫回到府邸,兀自一人煎起了茶,旁邊的丫鬟僕人想來幫忙,都被李林甫瞪了回去。

  因為煎茶,是李林甫思考的助力劑。

  一旁的吉溫和風塵僕僕的羅希奭默默的看著李林甫,待李林甫煎好茶給他們遞上,兩人才忍不住異口同聲的問道:「右相,您有何煩心事?」

  李林甫搖搖頭,示意兩人先喝茶。

  兩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入口中,李林甫突然道:「你們以為,壽王殿下還有當太子的機會嗎?」

  兩人聽到這話,同時被嗆住了。

  吉溫咳嗽半晌,回道:「右相的意思,是重扶壽王當太子?」

  李林甫搖頭,道:「以壽王如今的地位,我若扶他,那就是自尋死路。況且,就算我真能扶壽王上位,以他的性情,也不會因為從龍之功而重用我。」


  吉溫道:「那右相是何意?」

  李林甫道:「不能做太子的皇子,爭不了皇權,爭的只是相權。」

  吉溫點點頭,道:「右相言之有理,世事易變,以前楊慎矜先跟太子,後隨右相,如今除去了韋堅,他又開始不老實起來。」

  吉溫這話是在舉例說明,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以此表示,李琩雖然先前和李林甫交好,但是事到如今,他們已經成了敵人。

  「不錯。」李林甫十分認同吉溫的話,道:「楊慎矜這個前朝餘孽,心思向來不正,且容忍他一段時日,若是他不能迷途知返,再對付他。」

  李林甫之所以說楊慎矜是前朝餘孽,是因為楊慎矜是隋煬帝楊廣的玄孫。

  一般的王朝,對前朝皇帝的直系子孫趕盡殺絕,但是大唐包羅萬象,無論是楊廣的直系子孫,還是周圍敵國的降將,大唐一慨照用,甚至重用。

  李林甫頓了頓,轉問羅希奭,道:「韋堅殺了?」

  「殺了。」羅希奭肯定答覆。

  李林甫點點頭,道:「派人赴江南一帶搜羅韋堅黨羽,一個也不能放過。」

  「喏。」羅希奭高興的領命。

  只要派人去搜羅韋堅黨羽,就能趁機大肆拘捕,敲詐勒索,搜刮民財。

  這是個發財的好時機。

  羅希奭想了想,嘆道:「只可惜有些人貶去了磧西,還有杜有鄰一家也去了磧西,不然應該能搜出些罪證。」

  李林甫道:「聽伱的意思,你想去磧西搜查?」

  「下官……下官不敢。」羅希奭忙道。

  李林甫道:「楊釗也不算笨人,跟著壽王一道都差點沒走到磧西,如果你獨身前去,死在半路我也不會覺得奇怪。」

  羅希奭沒有反駁,道:「磧西下官……確實不敢去,不過宜春,下官可去。」

  現任宜春太守,便是之前的左相李适之。

  李适之開始以為自己請了閒職,就能全身而退,但是李林甫又怎麼能輕易放過他。

  李林甫想了想,道:「那你便去宜春吧,李适之畢竟做過左相,不可怠慢了他。」

  「下官明白。」羅希奭回道。

  ……

  次日,長安多路人馬使出。

  一路羅希奭領隊,去往宜春。

  現任宜春太守李适之剛剛聽聞韋堅的死訊,接著又得知了羅希奭正在趕往宜春。

  這兩個消息對李适之來說猶如晴天霹靂,他面如死灰。

  他適之沉默良久,命令僕人搬來自己珍藏多年的好酒,滿滿倒了五杯後,焚香禱告。

  然後,他將這五杯酒分別倒在地上,以敬死去的五個人。

  這五個人,分別是張九齡、賀知章、韋堅、裴敦復和李邕。

  李适之一邊敬酒,一邊念念有詞。

  敬完了五人,他自己也喝了五杯,然後他開始嚎啕大哭。

  哭了半晌,賦詩道:「避賢初罷相,樂聖且銜杯。」

  賦詩之後,他又開始大笑。

  笑了一陣,他取出毒藥,倒入酒罈里。

  「看來磧西,才是避難的好地方。只願我這一死,能保得家人平安。」

  李适之說罷,抱起一整壇酒,一飲而盡。

  恍惚中,李适之想起了自己的生平。

  開元二十四年,李隆基命他治理谷水、洛水,他成功修築三大堤壩,李隆基大喜,為他勒石記功,並讓永王李璘書寫碑文,令皇太子李瑛題寫碑額……

  當年,他何等的風光,李隆基又是何等的英明神武。

  可是現在,物是人非事事休。

  李适之想到此處,開始不停的抽搐,喃喃道:「我一生好飲酒,能喝一斗不醉,晚上宴飲,次日照常能處理公務,今日……一壇就……」

  他話沒有說完,便斷了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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