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一章 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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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肅泰四年的十一月,宮中傳出喜訊,七品娘子胡氏有孕!

  這是肅泰帝登基以來,宮裡頭一次傳出子嗣的消息。

  還是趕著北方追殺狄歷餘孽順利的捷報傳來之際,前朝後宮都是一片賀聲。

  而胡娘子,正是聶皇后給肅泰帝預備的侍寢宮女之一——她侍寢之後,皇后給了她娘子的位份。

  這回有了身孕,皇后按規矩給了賞賜之後,去找蘇太后商議,打算給胡氏晉位。

  「三品以上妃嬪才有撫養皇嗣的資格。」蘇太后提醒她,「如果這個孩子你不打算自己撫養的話,最好趁現在多給胡氏些恩典,既顯得你大度,又省得讓皇長子落到錦雲宮或鴻寧宮手裡。」

  聶皇后頷首:「侄媳也是這麼想的。」

  她沒想養著這個孩子,一來對於丈夫跟別的女人的孩子,她現在還沒做好相處的心理準備,更不要說擱跟前來了;二來她也不大想做讓人家親生母子分離的事情。

  後面一個緣故其實更重要。

  因為這讓她想起簡虛白的身世。

  聶皇后對於生身之母的結局無話可說,然後她不希望步上晉國大長公主的後塵,為了自己的利益,拆散別人家母子。

  即使胡氏可能巴不得把兒子給她養。

  所以這位胡娘子的位份,必須要提。

  然而被寄予厚望的胡娘子在肅泰五年七月卻只生下來一位公主——這時候她已經是婕妤了,正正是可以撫養皇嗣的關卡上。但這點只對她們母女而言是個好事兒,對於盼望肅泰帝長子出生的人而言,顯然是個打擊。

  好在大公主落地前三個月,跟胡婕妤一塊被選入宮的林采女,也傳出了孕訊。

  林采女於這一年的臘月,產下一子。

  只是不等內外為此歡呼慶賀,這個孩子就已經咽了氣。

  死因是先天不足——這事兒一度引起朝臣對聶皇后的懷疑,因為林采女雖然出身寒微,但自從懷上皇嗣起,按照規矩,她是一堆人圍著伺候的。

  本來蘇太后跟清江郡主幫聶皇后挑的這批人,就是為了給肅泰帝延續子嗣,那麼她們的出身來歷固然要查清,身體的康健程度,當然也要弄清楚。

  否則弄個跟聶皇后一樣也是子嗣艱難的人進宮,豈不是白費功夫?

  懷孕之後又立刻受到了非常隆重的對待——這樣卻生下來一個先天不足的男.嬰,外朝哪能不懷疑是著了暗手?

  而最可疑的當然就是自恃寵愛、霸著肅泰帝不許妃嬪生子的聶皇后了!

  由於蘇太后跟肅泰帝一直非常明顯的偏袒聶皇后,是以這時候儘管太后與肅泰帝都站出來為皇后撇清,林采女也說聶皇后從來沒有苛刻過她,然而外朝對皇后的存疑,到底揮之難去。

  聶皇后為此很受打擊,一度拒絕肅泰帝到未央宮過夜,好證明自己絕對沒有霸著肅泰帝的意思——宋宜笑特意進宮勸她:「這時候你還要拒絕陛下,那起子東西越發要說你對陛下不敬,驕傲輕慢了!」

  「讓他們說去吧!」聶皇后尚帶稚氣的面容上,有著深深的疲倦,嘆道,「我是真的累!」

  看到她這樣,宋宜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最後只得道:「陛下也不容易。」

  宋宜笑說這樣的話,自然不是為了體恤肅泰帝,而是委婉的提醒聶皇后,在子嗣這個問題上,肅泰帝次次站在皇后這邊對抗朝臣,這些年下來也實在不容易,有道是過猶不及,太折騰了,說不定,就會失去這個盟友了。

  而聶皇后的情況,若失去了肅泰帝的歡心,她還能有什麼依仗呢?

  宋宜笑是做不了她的依仗的。

  至於簡虛白,儘管這些年來聶皇后一直一口一個「四哥」,簡虛白也默認了她這樣的稱呼,實際上宋宜笑明白,簡虛白並沒有將聶皇后當成真正的妹妹來看。

  畢竟他跟聶皇后實質上根本沒有怎麼相處過,後來得知兩人根本沒有血緣關係,還互相有殺母之仇,曾經那點因為晉國大長公主升起的兄妹之情,自然而然的就淡了。

  現在聶皇后依然深得肅泰帝歡心,宋宜笑跟她來往,簡虛白不過問也還罷了。

  如果有一天聶皇后失寵倒台了,簡虛白即使不攔著宋宜笑來看她,也肯定不會為了她做什麼的。

  因為聶皇后在他心目中的份量,還沒重要到值得他動用前朝權勢來襄助的地步。


  「可是他近來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宋宜笑聞言微微吃驚,聶皇后不是喜歡多管閒事的人,也不擅長八面玲瓏。

  她們姑嫂平常見面,皇后頂多問一問樂源郡主等小孩子的情況——這是因為聶皇后跟宋宜笑關係好,對於宋宜笑的親生子女,格外關注一點——對於其他人,哪怕是城陽王妃與簡離邈,皇后也是絕口不提的。

  現在忽然問到陸冠雲,宋宜笑哪能不驚訝?

  說起來她有段時間沒關心這個弟弟了,主要是因為今年的十月,她又生下了一個女兒,夫婦兩個才起了名字叫簡清章,滿月的時候,肅泰帝還給封了個平紹縣主。

  孩子多了之後,越發的忙。

  而且這些年來陸冠雲一直很得衡山王的寵愛,一直都是好消息不斷,沒有什麼需要她操心的地方。

  何況以燕國公府如今的權勢,衡山王只要不昏了頭,怎麼也不應該虧待陸冠雲。

  如今聶皇后的提醒這麼明顯,宋宜笑意外之餘,也暗暗愧疚,同母異父的妹妹陸茁兒因為這些年來一直養在燕國公府,生長自己膝下,成天都會噓寒問暖。

  而相比之下,同母異父的弟弟陸冠雲,她真的疏忽太多了。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聶皇后到底不大適應貴婦之間這種說話轉點彎的方式,抿了抿唇,就索性直言了,「謝表嫂的娘家妹妹,閨名叫嘉綺的,據說早些年,還是端化那會,就很得衛氏喜愛,時常出入宮闈?」

  到底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宋宜笑仔細回憶了下,才不確定的點了點頭:「好像有這麼一回事,我記得以前謝表嫂還領她到燕國公府,專門陪伴過茁兒的。只是當時我們剛好要去遼州,沒有繼續邀她登門。從遼州回來之後,事情一件連一件,把這小姑娘也就忘記了。那之後,我也就沒見過她幾次了……怎麼了?難道她現在跟冠雲?」

  算算年紀,謝嘉綺跟陸冠雲正仿佛。

  聶皇后方才又提到了「議親」,難道這兩個孩子居然在宋宜笑不知道的時候看對了眼嗎?

  宋宜笑想到這兒,倒有點高興,雖然好幾年沒注意過謝嘉綺了,不過無論是從當年一面之緣的印象,還是謝嘉綺的胞姐謝依人來推測,這女孩兒應該錯不了。

  對於這個弟媳人選,宋宜笑還是很滿意的。

  然而聶皇后道:「這謝家小姐人緣特別好,差不多是走到哪兒哪兒都有人喜歡她——但也不知道為什麼,她近來比較喜歡粘著四嫂的弟弟。」

  頓了頓,「蜀王自幼與她相識,當年為了她給庶人陸承璀編的一隻蚱蜢,還動過手。知道此事後,似乎有些不悅。」

  宋宜笑不禁蹙起眉,暗道:這倒有些麻煩了!

  蜀王在端化二年年末被送去帝陵,到肅泰三年的春天才返回帝都。

  據說他在帝陵那些日子,肅泰帝專門請了名師去給他講學,所以還朝之後,原本的嬌縱浮躁之氣,去了很多。

  肅泰帝經過考慮,把他安排進了吏部,在簡虛白的手底下做事。

  這一做就是兩年,在今年年初,蜀王又被調到工部,現在的官職是工部侍郎。

  官職雖然不高,手裡權力也不大,但肅泰帝對這個弟弟的打磨與栽培之意,卻是非常明顯的。

  聖眷在身的皇子,又是顯嘉帝名下目前唯一在朝的皇子,即使燕國公府如今可以說是權傾朝野,要幫陸冠雲跟他搶人,卻也需要好生謀劃一番了。

  聶皇后覺得自己可以幫忙:「四嫂這回出宮之後,不妨問一問你弟弟的意思,假如他跟謝家小姐彼此有意,我去跟陛下說,讓陛下勸蜀王打消了這心思也就罷了。畢竟不是我不幫蜀王,然而蜀王三番兩次對那位謝家小姐示好,然而謝家小姐卻老是主動找四嫂的弟弟,可見對蜀王沒有什麼心思,姻緣這種事情,勉強了也沒什麼意思。」

  皇后跟肅泰帝當年差點被拆散,儘管現在又是妃嬪又是大公主的,然而她到底是不希望看到有情人不能成眷屬的。

  「這事兒您聽我的,還是不要插手的好!」但宋宜笑卻搖頭,「蜀王雖然是御弟,可是莫忘記,他現在跟陛下可不是一個爹——您跟陛下出面的話,說不得要被議論虧待先帝之子了!」

  儘管世人都知道,肅泰帝是顯嘉帝的親生骨肉,還是唯一的嫡子,但名份擱那,很難不生出這樣的謠言。

  肅泰帝倒是不怕這種議論的,問題是聶皇后的名聲已經是在一路走低了,這會自然禁不得折騰。

  宋宜笑哪能讓她再趟這混水?

  怕她好心執意要管,又說,「何況您也說了,是謝家小姐纏著冠雲,而不是冠雲跟謝家小姐如膠似漆……謝家小姐雖然好,冠雲是否跟她投緣也還未必,還是等我回去問清楚了的好!」

  聶皇后想想也是這個道理,遂頷首道:「有什麼要幫忙的,四嫂別跟我見外!」

  宋宜笑答應下來,又陪她說了會話,這才告退。

  回到燕國公府後,略略休憩,換了身衣裳,便命人去衡山王府請陸冠雲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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