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二章 風波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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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冠雲聞訊趕到燕國公府,聽姐姐說完經過,不禁笑了起來:「姐姐何必擔心?蜀王殿下早先雖然頗為嬌縱任性,但自從帝陵歸來後,卻謹言慎行了不少。他最近雖然找過嘉綺幾回,然而也只是尋常來往,沒有什麼咄咄逼人的地方,更沒有私下找過我,更不要講給我找麻煩了。可見這位殿下是真的懂事了。如此即使他跟我都有意與謝家結親,料想也不會為此端皇子架子!」

  宋宜笑明白弟弟的意思,不只肅泰帝跟聶皇后需要注意輿論,別落下欺負顯嘉帝之子的名聲,蜀王對帝後的忌憚其實也不小,畢竟帝後落下虧待先帝之子的議論,頂多就是被人背後說句不厚道。

  蜀王要是叫帝後記恨上了,可是會影響前程乃至於性命的。

  是以陸冠雲因為姐姐跟聶皇后的私交,在這場競爭里其實已經立於不敗之地——除非謝嘉綺轉了心意去喜歡蜀王了。

  宋宜笑聽罷失笑道:「幾年沒跟你說這些事情,你如今倒已經說得一套又一套的了?」

  「誰不知道姐姐蘭心蕙質,作為您的親弟弟,我太笨了也丟您臉不是?」陸冠雲笑嘻嘻的說道,「再說,我聰慧點,將來才能考個好功名,也給姐姐臉上增光添彩啊!」

  「那我可要看著的!」宋宜笑對他的上進非常滿意,由於兩人的生母韋夢盈去得早,陸冠雲沒能像韋夢盈設想的那樣成為衡山王世子,他的異母嫡兄陸冠倫又出繼早逝的叔父昭德侯,是現在的昭德伯。

  這種情況下,肅泰帝即使對燕國公府跟衡山王府都非常倚重,也斷不可能再給陸冠雲爵位了。

  是以陸冠雲的前途只能靠自己掙,宋宜笑自然希望弟弟能夠金榜題名,謀取一段錦繡前程。

  此刻問了幾句弟弟近來的飲食起句,以及功課情況,聽陸冠雲說一切都好,只是對於現在這位老師的才學不是很滿意,打算過兩日跟衡山王提出換一位西席,不由想到他曾經的老師賀樓獨寒,不免暗嘆:陸冠雲雖然在賀樓獨寒門下不幾年,彼時年紀還小,但狀元的水準,又哪兒是尋常西席能比的?

  只可惜那位曾經引無數高門競爭的狀元郎,早已無人提起了。

  宋宜笑不想說到這段不愉快的過往,遂把話題又轉回了謝嘉綺身上:「聽你一口一個『嘉綺』的,這事兒衡山王爺曉得了麼?若是已經決定,該早點把名份定下來才是!如此既免得蜀王殿下不甘心,也仔細壞了人家女孩兒名聲!」

  「我跟她說,我要金榜題名後再提親呢!」陸冠雲也不害羞,笑道,「畢竟姐姐也知道,我現在說是王爺之子,然而上頭兄嫂好幾位,側母妃近年又給父王生了一兒一女,將來分家,輪到我頭上有多少東西?謝家是開國時候傳下來的高門了,這會去提親,他們即使嘴上不說,心裡怕也要輕看我幾分的。橫豎我們現在也沒到非成親不可的年紀,還不如抓緊時間多讀讀書,等有了功名在身,嘉綺她在謝家有面子,豈不是皆大歡喜?」

  「聘禮你放心!」在宋宜笑的心目中,這個弟弟一直都還小,乍聽他說這樣的人情世故,有些意外之餘,也很是感慨,道,「我這兒有些早年娘給的東西,是怕你跟茁兒年紀還小,是以一直沒跟你們說過,專門等你們長大了再給你們的。」

  陸冠雲現在卻不好騙了,立刻道:「韋家的門楣放那兒,能有多少東西給母妃?別是姐姐自己的體己,借著母妃的名義要給我們吧?我可不要!」

  「你真是傻了。」宋宜笑面不改色的白了他一眼,道,「娘好歹做了那麼些年王妃,手裡還能不攢點東西?你也太小看娘為我們做的打算了!」

  陸冠雲聞言還是不大相信,委婉表示他覺得韋夢盈當時去得那麼突然,估計來不及給長女交代什麼,更遑論是轉移東西了。

  宋宜笑見狀懶得解釋,直接端起姐姐的架子訓了他幾句,叫人取了兩張銀票來:「夏側妃雖然是個賢惠人,然而究竟年輕,又才生下一兒一女,照顧自己的孩子都來不及,想來你那兒缺點什麼,也不好常去打擾她。往後有什麼想要的,不方便來姐姐這兒說,就打發人自己去買吧!」

  那位夏側妃才進衡山王府時,對陸冠雲非常的謹慎小心。

  這兩年許是有了自己的孩子,自覺地位穩固了,對陸冠雲雖然談不上棄若敝履,也有點倦怠的意思——她雖然不是正妃,但側妃總也比侍妾高了一層。

  打發走陸冠雲之後,宋宜笑並沒有對蜀王完全放心,仍舊遣人暗中注意此事。

  這一注意,就從肅泰六年的初春,注意到了肅泰八年的秋天——陸冠雲秋闈得中,衡山王為此欣喜不已,特意遣人到燕國公府,商議為其向謝家下聘。


  宋宜笑聞訊頗為意外:「雲兒早先不是說,要金榜題名才提這事兒嗎?」

  「七公子的本意,只是不想被謝家小覷。」來人笑道,「然而七公子現在這年紀就中舉了,將來還用說嗎?王爺親自出馬試探,萊國公已經露了口風,對咱們七公子很是滿意呢!王爺覺得既然如此,也沒必要再等下去了,早點把謝家小姐娶過門,也能讓七公子安心讀書。」

  這事兒就這麼定了——陸冠雲成親之後,因為衡山王尚在,夫婦兩個仍居衡山王府,宋宜笑見狀,自然不好將「韋夢盈留給子女的東西」交給他,只暗暗的為弟弟自立門戶之後劃出一份豐厚的賀禮。

  這份賀禮其實來自於江南堂,不過到了她手裡,給什麼人自然是她說了算。

  陸冠雲成親之後,與謝嘉綺感情一直不錯,又有衡山王這個親爹疼著護著,自然沒什麼需要宋宜笑操心的。

  但同母異父的妹妹陸茁兒,卻讓宋宜笑感到非常的為難了。

  陸茁兒比陸冠雲只小了兩歲而已,陸冠雲都成親了,陸茁兒的婚事,自然也要提上議程。

  這女孩兒的父母兄姐容貌都不俗,當然長得也不差。作為宗室郡主,即使生母韋夢盈沒給她留下多少私房,但有宋宜笑這個姐姐在,又有皇室郡主出閣的規矩,嫁妝也不必擔心。

  按說不難嫁。

  問題是這女孩兒當年親眼目睹生身之母遇刺受到的刺激,到現在都沒多少恢復的跡象——基本不說話,對什麼都沒興趣,然而讓她做什麼,她也會做。

  這種別樣的溫馴靜默,宋宜笑不知道要給她找個什麼樣的夫婿才能放心?

  何況這個情況如果沒有改變的話,陸茁兒往後根本沒法做個正常的主母——這要怎麼辦呢?

  「但陛下已經封了樂源跟平紹了,再要求晉茁兒為公主,實在有些過了。」宋宜笑搖頭道,「還是等等吧,也許過兩年就能好起來了呢?」

  她這兩年進宮已經不跟聶皇后說後宮的事情了,因為說起來不過是戳皇后的痛處:

  繼林氏所出皇子夭折後,肅泰六年,大公主的生身之母胡氏再次懷孕,於年底生下一子。

  這個皇子很健康,一直活了下來。

  有了生母出身卑微的皇長子之後,如瑤妃、宣妃這樣的高位妃子可以說是長鬆口氣:對她們的生育限制,總算解除了。

  迄今這兩位妃子已經先後生下二子一女——才生了三皇子的瑤妃,到現在還在坐月子。

  而肅泰帝在未央宮過夜的時間最久,聶皇后卻始終沒有動靜。

  今年年初的時候,皇后主動提議把掛了好幾年的皇榜給撤掉了,這意味著她對尋醫問藥已經徹底死了心。

  前些日子,宮裡傳出消息,說有人勸說皇后趁三位皇子年紀還小,抱.養一個,從小養著,跟親生的也沒多少差別了。

  但聶皇后最終沒有採納——現在內外都不知道皇后到底是還對自己生育存著指望,還是單純的不想養別人跟自己丈夫的孩子?

  好在肅泰帝對皇后一如往昔,始終非常重視寵愛,是以即使皇后無子,妃嬪們也不敢小覷。

  但聶皇后這兩年也沒主動跟宋宜笑訴說過這方面的苦悶,可見她心裡對此事其實是越發的在乎,在乎到連宋宜笑這樣親密的嫂子也不肯講了。

  所以姑嫂兩個這天隨便聊了聊,也就散了。

  只是宋宜笑沒想到的是,這番談話卻傳了出去——傳言裡變成了她這個燕國夫人自恃丈夫功勞,主動進宮向聶皇后請求,將自己的妹妹信陵郡主陸茁兒冊封為公主!

  這時候已經過了年,正是肅泰九年的正月里。

  這年有春闈,各地士子聚集帝都。

  帝都大街小巷的茶館酒樓,時常有士子聚會,高談闊論,尋覓知音,偶爾也會一較高下——這些人最愛指點江山褒貶人物,趕著這麼個熱度,關於燕國公簡虛白是否居功自傲的爭論,在整個帝都鬧得沸沸揚揚。

  雖然有那麼一小部分人認為,簡虛白對肅泰帝有擁立之功,而且這些年來輔政用心,又協助肅泰帝滅掉了威脅中土已經數個朝代的狄歷,可謂是勞苦功高。

  這樣的功績,別說燕國夫人是否真的要挾帝後給自己妹妹冊封公主,即使真的這麼做了,也是情有可原——信陵郡主異常靜默的事情,不是什麼秘密,人家做姐姐的心疼妹妹情況特殊,怕她正常出閣會受欺負,想著給她弄個公主府,自己當家作主,也避免應付公婆妯娌,帝後都沒說什麼,底下人嚷什麼嚷呢?


  不過這部分人,基本都是簡虛白這派人的後輩子侄,比如說沈劉衛蘇這幾家應考的士子。天然屬於簡虛白這派,斷沒有說自己人壞話的道理。

  更多的士子,都堅持宋宜笑此舉乃是燕國公府目無君上、囂張跋扈的證據!

  在各種聚會裡,他們用盡才華的攻訐著簡虛白——其實這些人也未必每個都真心厭惡或者懷疑簡虛白,主要還是因為這些人剛剛從各地的秋試里殺出重圍,得到參加春闈的資格。

  沒有經歷過宦海沉浮洗鍊的大睿後備官員,此刻大抵滿懷著雄心壯志,正是平生最揮斥方遒的時候,書生意氣上頭,憑什麼朝堂大佬官場巨擘,統統不放在眼裡!

  而簡虛白年紀輕輕就位極人臣,手握重權,最重要的是,他還不是科舉出身,乃是軍功入仕——士子們對他既是不服,也是羨慕嫉妒恨,原本就不可能很推崇,更遑論時下輿論也對準了燕國公府,哪能不推波助瀾落井下石呢?

  再加上簡虛白當年逼死晉國大長公主的事情,固然沒有外傳,但晉國大長公主發喪之後,燕國公府連弔唁都沒有去——這事兒是很多人看在眼裡,不可能保密的。

  這點被翻出來之後,士子們越發覺得簡虛白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極,這樣的人如何配居朝堂高位?

  這不是帶壞整個朝堂的風氣,也讓天下人都對朝廷的公信力產生質疑嗎?

  類似的觀點在帝都散播了一陣之後,許是見燕國公府沒什麼反應,肅泰帝也沒有阻止的意思,士子們對於燕國公府的攻訐越發激烈,甚至有人提議要聯名上書朝堂,罷免簡虛白目前的相位以及吏部尚書之職——當然這種純屬喝酒喝多了的決定,走到半路上醒了酒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雖然沒有士子聯名上書針對簡虛白,這麼一番動靜,朝堂上下自然不會不知道。

  袁雪沛為此專門抽空走了一趟燕國公府:「目前的情況,你可有什麼打算?」

  他跟簡虛白自幼相識,彼此都十分了解,當然明白如果不是簡虛白的故意縱容,這些士子怎麼可能鬧得起來?

  畢竟簡虛白現在雖然沒管著禮部,可是今科春闈的主考官,卻是他的人——這些士子不管是出於什麼緣故對燕國公府有敵意,難道這份敵意還能大過他們自己的前途去?

  所以袁雪沛知道,簡虛白是故意的。

  他只是不明白簡虛白為什麼要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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