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喲喲,這罵朕的怎麼都是熟人呢?(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第241章 喲喲,這罵朕的怎麼都是熟人呢?(中秋加更)

  因為明朝不會搞殖民,對夷民真的是愛民如子。

  看看西方,人家搞殖民賺錢,形成原始積累,大明搞殖民賠得底兒掉。

  「老太傅,您好像說錯了。」

  朱祁鈺笑道:「咱們擴大越大的地盤,應該賺更多的錢呀。」

  「怎麼可能?」

  胡濙急了,拿永樂朝的稅賦舉例,可以說是年年巨額虧空,到正統七年才勉強還清虧空。

  足足用了十七年!

  收復交趾那些年,幾乎沒征什麼稅,結果交趾還是保不住。

  「老太傅,朕問您一個問題,咱們新擴張領土,是不是百姓變多了?」

  朝臣點頭。

  「那收的賦稅也多了呀,為什麼咱們賠錢呢?」

  朱祁鈺的問題,讓朝臣一怔。

  于謙道:「陛下,就如國朝收復漠北,占領一地,建城一地,又要修建馳道、溝通河流,花的都是海量的銀子。」

  「想慢慢收回成本,就需要很多年頭。」

  「甚至,當地百姓窮困,吾朝還要適當幫扶,減免稅賦。」

  「為了讓其心向國朝,要減免很多稅賦的。」

  「完全是用中原之錢糧,供養新地。」

  「新地收民心、開發都需要時間。」

  「而中原之民在增加,導致中原之錢糧難以供養新地,最後只能不得不放棄。」

  聽著于謙說,朱祁鈺忍俊不禁。

  朝臣有點轉過彎來了。

  為啥把他們當成人呢?

  如果把他們當成奴隸去剝削,錢不就來了嗎?

  「陛下,此舉有違聖人之道呀!」姚夔小聲道。

  「哈哈哈!」

  朱祁鈺放聲大笑:「姚卿,聖人之道,講得是教化子民,可他們是朕的子民嗎?」

  說完,朱祁鈺哈哈哈大笑。

  「可、可何為大明子民呢?」姚夔問。

  這個問題,一直沒有一個明確答案。

  從古至今,華夏人從未將夷人看做是奴隸,也從未有一個明確的劃分定義。

  真正劃分的時候,要等西方,以板塊劃分,以膚色劃分,以所謂的族群劃分。

  現在的大明,兼容並蓄,化胡為漢,來者不拒,踏上大明土地的就是大明子民,不看長相,不看地緣,看的是語言。

  說一樣的話,那就是一國人。

  奇怪不?

  「會說漢話,長相和明人類似,並心懷大明者,方是明人!」

  朱祁鈺沒提出膚色論。

  現在提出來太超前了,也沒有價值。

  哪怕是撒馬爾罕,也是偏簧的人,因為統治那片土地的是蒙古人。

  「既不是大明子民,朕為何憐憫他們?」

  「孔聖之道,並不適用他們。」

  「所以朕說,以前大明太把外邦當成人了!」

  「把他們當成畜生看待,錢不就有了?」

  朱祁鈺的話,卻無法讓朝臣苟同。

  「陛下行厲法,怕是會以厲而終。」

  「這些土地大明能占一時,卻不能占一世!」

  岳正鄭重道:「唯有行善法,方能使蠻夷歸心,徹底融為我明人,方是萬世之法。」

  「岳卿,依你之見,大明領土不過在方寸之間,難以擴張了。」

  朱祁鈺笑道:「朕也想懷柔其民,慢慢同化,將其土地徹底變為明人活動之地。」

  「奈何朝堂無錢呀,朕有什麼辦法?」

  「而且,人和畜生比良心,不覺得可笑嗎?」

  大明憐憫女真人,最後女真人怎麼蹂躪中原的?

  大明寬宥安南人,結果交趾是怎麼丟的?

  大明對藩國親如一家,結果韃清建立後,是怎麼拋棄大明的?


  「這……」

  岳正想說,那何必貪多嚼不爛呢?

  占據漠北,收復交趾,已經足夠了呀,已經是文治武功,恢復祖宗之地了。

  漢人喜歡看歷史,西方人喜歡看未來。

  「罷了,這是題外話,說回吏治問題。」

  朱祁鈺正色道:「朕以為,禮部和刑部,最是無用,卻又不可或缺。」

  「不如降兩部為司?」

  「省著浪費資源。」

  很多部門交叉,職能重合,造成資源浪費。

  「絕對不行啊!」

  胡濙急了:「國之大事,在戎在祀,禮部在於勸導百姓向禮;刑部在於治律法,律法乃重中之重,不能降啊!」

  白圭和俞士悅想哭,我們就是後娘養的嗎?

  「還有太常寺、上林苑監、苑馬寺,都是沒用的部門!」

  朱祁鈺道:「朕打算統統裁撤掉。」

  「苑馬寺入太僕寺,上林苑監改為局,也併入太僕寺。」

  「太常寺和禮部合併,刑部和大理寺合併。」

  朝臣都懵了。

  皇帝這哪是改革吏治呀,這是把祖制放腳底下踩啊。

  都不知道該怎麼勸。

  「陛下,苑馬寺可入太僕寺,裁撤可以,上林苑監管著皇家園林,裁撤掉的話,園子誰管呀?」

  皇帝冬天吃的白菜、香菜等都是上林苑監種植的。

  「設個局就夠了,該裁撤的都裁撤掉,在上林苑狩獵有什麼意思?」

  朱祁鈺道:「以後在承德,建一避暑山莊,朕去承德住去,去草原上狩獵去。」

  「乾脆併入太僕寺,省著麻煩。」

  就知道,您有壞心思。

  在承德建避暑山莊,就是心心念念著漠北土地呢。

  「陛下,太常寺絕不能和禮部合併。」胡濙道。

  「那就讓禮部併入太常寺。」

  白圭:我就這麼不重要嗎?

  「陛下,可改革禮部!」

  白圭磕頭:「陛下新建七個司,可合併進入禮部。」

  「你倒是貪心。」

  朱祁鈺笑罵:「禮部和太常寺確實衝突了,把儀制、祠祭兩個清吏司,併入太常寺。」

  「太常寺酌情裁人,精簡吏治,必須做到。」

  「主客、精膳兩個清吏司,併入光祿寺,光祿寺也要酌情裁人。」

  白圭眼珠子一突,禮部一共就四個清吏司,您一口氣全革了。

  那禮部還剩下什麼?

  「將商業司、農業司、宗錄司、教坊司併入禮部,再設一個司禮司,一共五司。」

  「增設禮部右侍郎,從南京禮部調人,南京只留個空架子就夠了,沒必要留那麼多人。」

  「太常寺和光祿寺,裁人不增人,各自補入兩個清吏司,如何具體劃分,閣部擬個條陳,儘快定下來。」

  「四夷館從太常寺移出來,放入鴻臚寺。」

  「鴻臚寺下設外事局,緹騎歸入鴻臚寺。」

  這是把鴻臚寺作為完全獨立的外交部門。

  朝臣沒明白,什麼叫外事局?

  朱祁鈺解釋一下,外事局就是培養間諜,負責外事。

  鴻臚寺完全變成外交、翻譯外語的機構。

  「陛下,外事局不好聽。」

  「不如叫皇城司,設在鴻臚寺下。」

  「外夷使者一聽,以為只是負責皇城情報的。」

  王復提議。

  皇城司是大宋的特務機構。

  「就叫皇城司吧,歸於鴻臚寺之下。」

  「鴻臚寺完全負責外交、外文翻譯、駐派使臣、派遣使者交流溝通等等,四夷館也設在鴻臚寺下。」

  「除此之外,還有負責間諜活動,這皇城司就負責外國間諜,待攻打他國時,鴻臚寺要協作。」


  「鴻臚寺下,再設一個理藩院,負責處理外事、民族、宗.教等特殊事物。」

  如此一來,太常寺和鴻臚寺徹底劃分。

  太常寺掌祭祀,掌禮制。

  禮部變成農商教化,司制禮節。

  彼此權力還都擴大了。

  「苑馬寺併入太僕寺,太僕寺負責全國畜生,不限於養馬,畜生類、禽類、飛禽類等等生物,全歸太僕寺管。」

  朱祁鈺也擴大了太僕寺權柄。

  「各部各寺內的,如太常寺犧牲所、光祿寺的各所,全部併入太僕寺。」

  「光祿寺內只設一屠宰所,負責宰殺畜生。」

  「朕欲再設一個草木局,負責栽種、保護樹木,種花種草等等跟植物有關係的,全部放在太僕寺里。」

  太僕寺,就是動物、植物管理中心。

  「上林苑監,也併入太僕寺,變成局,一應官職貶謫,該裁人的裁撤。」

  朱祁鈺對皇家園林也狠。

  「至於刑部。」朱祁鈺想裁撤掉。

  「陛下,刑部不能裁撤啊!」俞士悅哭泣。

  朱祁鈺瞥了他一眼:「提刑按察司併入刑部,刑部內部的清吏司革除……」

  「陛下,刑部不能革除清吏司呀!」

  胡濙苦笑:「陛下,提刑按察司管的是天下刑事,而刑部在中樞極為重要。」

  其實,從太祖立刑部之初,刑部的權限被一直削減。

  到現在,和大理寺職能分辨不清。

  三法司成為了權力傾軋的地方。

  所以朱祁鈺一直看俞士悅不順眼,就這樣的軟弱尚書,有什麼用?

  朱祁鈺擺擺手:「老太傅,天下究竟有多少案子呀?不過葫蘆官判葫蘆案而已,哪個案子判明白了?」

  「刑部做了什麼?大理寺做了什麼?」

  「朕對刑部不滿,不是一天兩天了。」

  「刑部必須大改!」

  「不破不立。」

  「刑部清吏司和提刑按察司合併,職能統一。」

  「設一個立法司,負責修訂律法,大明法也要重新修訂,增加新的條例,定期十年,大修一次,三年小修一次。」

  「再從律法中,分出詳細的法令,如刑法、民法、軍事法等等。」

  「修了大明法,就要按照大明法去辦,全國上下,都要按照法令辦事!」

  修訂分支律法,可就過於新潮了。

  朝臣都不懂。

  大明法已經很完善了,何必要重新立法呢?

  「從天下遴選出精通律法的人才,擔任刑部右侍郎,擔任立法司的主官。」

  「再根據大明立國以來,乃至唐宋元的判例,修訂更詳細的法令。」

  「儒皮法骨,這根法骨,朕要重新用起來。」

  朱祁鈺對立法司很期待。

  「內閣的陸瑜是個人才,尤善法律,令其去擔任刑部右侍郎,負責精修律法。」

  朱祁鈺考校陸瑜很久了。

  閣臣沒有反對,因為陸瑜確實精通律法。

  「再設一個刑事決策司,天下命案最終判決,由刑部決定。」

  「以後刑部有三個司,提刑按察司、立法司、刑事決策司,三司由右侍郎擔任主官,再在三司下設局。」

  「再設一個鳴冤所,允准百姓來刑部鳴冤。」

  「同時,刑部年年派人去民間查訪,是否有冤案,若發現及時查辦更改,並處置辦案的官員,該殺的殺,該流放的流放,不必姑息!」

  朱祁鈺把刑部,當成最高法來用。

  「以後刑部,不負責具體案件。」

  「具體案件由大理寺審理,但最後決斷,有罪無罪,當遞交給刑部,蓋最後大印,方能生效。」

  「寇深不在京中,張固和龔永吉也不在,大理寺寺卿空懸,調刑部右侍郎周瑄擔任大理寺寺卿。」

  「調山東布政使李贊,入京擔任大理寺左少卿;侍講學士周洪謨,擔任大理寺左少卿。」


  「調左春坊左贊善劉俊、左春坊司直郎李泰、左春坊清紀郎高誠、鮑相入大理寺,擔任右少卿。」

  「大理寺再多設一個統吏司,天下皂吏,歸大理寺管轄,由大理寺右少卿管。」

  這是權力明確。

  大理寺負責審案、判案,而刑部做最高決策。

  大理寺統率皂吏,其實是掌握警.察之責。

  「都察院職能不變,負責監督刑部、大理寺、以及天下百官。」

  「和監察司、軍紀司,並列為五法司。」

  胡濙皺眉:「陛下,這軍紀司為何而設?」

  「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監察司的劃分,諸卿沒有異議吧?」

  「都察院和監察司的權責也要分開。」

  朱祁鈺暫時沒回答:「二者都有監督糾察之責,但都察院執掌憲台,權力更大。」

  「監察司,主要任務是監察大理寺,大理寺行事刑罰權,要在監察司監管範圍內。」

  「一是監管立法、執法。」

  「二是肅貪,監察司可組建監察局,負責肅貪天下官員。」

  「都察院御史發現情況後,呈交給監察司,由監察司負責肅貪,清肅官場風氣。」

  監察司做檢察部門。

  同時,給了都察院另一個行駛職權的途徑。

  都察院必須稟報給皇帝,由皇帝派刑部、大理寺等協查,需要漫長的過程。

  但皇帝選擇放權,放權給監察司,讓監察司出面,直接肅貪。

  「陛下的意思是,讓五法司互相監督、互相協助,協同辦案?」朝臣明白了。

  但明初時,太祖皇帝設三法司,導致三法司互相推諉,一度三法司走向崩潰。

  朱祁鈺設五法司,很有可能造成明初的景象。

  「五法司職責明確,不可相互推諉,相互推諉者,一概免職流放。」朱祁鈺加了一條。

  「那就說說這軍紀司。」

  「朕打算在軍中,推行一套獨有的制度。」

  「軍紀司負責糾察軍紀、軍規、核定功勞等等;」

  「軍吏司負責遴選軍中吏員,給軍吏一個上升的通道;」

  「再設步兵司、騎兵司、水兵司,再設一個建造局、夜不收局、墩台局等等。」

  「軍紀司聽命於軍機處,為朕直管。」

  「其餘各司,歸入兵部。」

  皇帝這是把軍權攥在手心裡。

  「兵部新列入四司。」

  朝臣明白了,軍紀司就是軍中特務機構,是懸在兵部上的一把刀。

  「陛下,講武堂可否併入兵部?」孫原貞問。

  「不可。」

  朱祁鈺斷然拒絕:「朕有別的安排,但兵部可設一個新學堂,朕不設限制。」

  「取消行人司,改為侍衛司,負責宮中侍衛,隸屬於軍機處。」

  「五軍都督府,職能不變,都督入軍機處擔任軍機大臣。」

  「如今漕運重要。」

  「朕打算設轉運司,下轄漕運司、都轉運鹽使司、鹽課提舉司、和驛遞。」

  話音方落。

  王竑躬身道:「陛下,漕運、鹽課,驛遞都是重中之重,不應設在一司之下。」

  朝臣都點頭:「陛下,當單獨立司,不應互相挾制!」

  「那就設一轉運司,將都轉運鹽使司和漕運司合併到一起,負責轉運。」

  「再設驛遞司,和鹽課提舉司並列。」

  「諸卿意下如何?」

  朝臣點頭。

  「裁撤王府長史司,歸於宗人府即可。」

  「將軍府內官職取消,不設官職。」

  「再就是教育了。」

  「設教育司,國子監、講武堂,天下學社,俱歸教育司管,教育司下可設一個經廠,負責刊刻。」

  「翰林院地位不變,增設一個藏書局、一個修史局,再設一個經廠,負責刊刻。」


  「諸卿,中樞吏治,這麼改,意下如何?」

  朝臣倒是沒有太多意見。

  只是增設了幾個司,行政成本提高。

  但好處多多。

  全都提高了權力。

  「地方也要改一改。」

  朱祁鈺斟酌著道:「督撫是朕設的,但等天下犁平之後,自然會撤銷,歸於原點。」

  「原來地方布政使、都指揮使、提刑使三司掌管權力。」

  「但實際上,權力歸於巡撫和鎮守太監。」

  「反正三司已經成了空架子,不如就徹底改了得了。」

  話不能亂說呀陛下。

  巡撫只是臨時設的而已,沒有具體官位呀。

  群臣剛要勸。

  朱祁鈺擺擺手:「以後各省設巡撫,負責行政和司法,布政使、提刑的權力歸於巡撫。」

  「巡撫由中樞指派,德才兼備者當之。」

  「每個省固定一個巡撫,遇到特殊情況時,可以增設一位副巡撫。」

  「倘若遇到戰爭,巡撫可加授軍事大權,則晉為督撫,都督和巡撫的合稱。」

  「宮中指派鎮守太監,但鎮守太監不參與行政、軍事,只負責監督,呈報中樞,得聖旨方能調兵。」

  「都察院、監察司定期派出巡按使,巡視天下。」

  「都指揮司職能不變,都指揮使管轄省內軍事,衛所兵合併為軍時,設總兵統制,都指揮使無權調動有軍號的軍,備倭軍、護漕軍等軍,都指揮使皆無權調動。」

  皇帝在防著都指揮使率眾造反。

  所以不設總兵,戰時下聖旨設總兵,軍隊解散後,總兵自動取消。

  仍然實行衛所制。

  「衛指揮司和千戶所仍然不變。」

  「軍紀司定期派出軍紀使巡視衛所,負責糾察軍紀。」

  原來軍紀司做都察院的工作呀!

  朝臣這回明白了。

  皇帝用軍紀司,抓地方軍權。

  「還有一件事,朕想跟諸卿商議。」

  朱祁鈺說道:「朕打算取消宣慰司、宣撫司、安撫司等官職……」

  「陛下,您想讓夷人知道朝堂的打算嗎?」胡濙有點無語。

  「這些部門,靡費良多,又毫無價值,朕想取消掉。」朱祁鈺語氣弱弱的。

  「陛下,靡費一時,等瓜熟蒂落時,便是朝堂收穫果實的時候,收益大於投入的。」胡濙道。

  朱祁鈺覺得,這種名義上的統治,根本就毫無意義。

  不如撤掉宣慰司等沒用的,留下招討司就夠了。

  「罷了,不撤就不撤吧,但經費減半。」

  朱祁鈺也不商量:「吏治就議到這裡。」

  「具體劃分閣部擬出條陳,再行具體商議。」

  「大框架就定下來了,其他的你們決定吧。」

  預計吏治改革需要半年時間結束。

  基本上沒有什麼大改,就是明確職能,精準劃分。

  然後又增設了些部門,遴選些人才入京。

  最重要的是,擴大了各部門的職權。

  所以朝臣是很滿意的。

  「陛下,南京也按照中樞的方向改?」胡濙問。

  「南京各部適當裁撤,有用部門留下,沒用的合併入北直隸。」朱祁鈺在降低南直隸的地位。

  為以後拆分成省做準備。

  漫長的朝議終於結束了。

  下了朝,朱祁鈺先喝口參茶,實在是累。

  坐在龍椅上休息片刻。

  乘坐攆轎去西華門。

  西華門外,近三千文人,有的是被朝堂強征來的,有的是仰慕京中藏書,自投羅網的。

  有的確實罵了皇帝,但更多的是被牽連無辜了。

  廠衛還在抓人,往西華門送。

  有的很無辜,睡覺的時候被抓了出來,然後被送到了西華門外,番子不許他們喊冤,就讓他們安安靜靜地跪著。


  跪了一個晚上的,又冷又怕的,整個人都慘了。

  等天亮後被抓來的人,都看見了被掛在午門上的湯胤勣等才子們,都嚇壞了。

  吱嘎!吱嘎!

  西華門開啟。

  御輦走出西華門,養馬軍團團護住御輦。

  朱祁鈺站在御輦上,俯視著文人:「就伱們呀?在宮外天天罵朕?」

  第一句話,就是雷霆重擊!

  「陛下呀,微臣冤枉啊!」

  李玠爬出來,淚如雨下:「微臣是冤枉的呀,微臣在會館裡,就被人帶到這裡來了!」

  朱祁鈺皺眉一看:「李玠?」

  「朕說你怎麼沒當值呢,原來在這裡跪著呢。」

  「吹冷風的滋味如何?」

  李玠嚎啕大哭。

  就陳和一嗓子,把他也牽連進來了。

  「冤枉啊!」

  不少人高呼冤枉。

  朱祁鈺這麼一看,還不少熟人呢。

  比如孫原貞的兒子孫可法,年富的兒子年廉直,竟然還有毛勝的小兒子毛偉,還有楊俊。

  宗室里也有出息的人才,好幾個姓朱的,荊王竟然也在裡面。

  「好傢夥呀!」

  朱祁鈺一看嚇一跳:「荊王,你也背地裡罵朕?」

  荊王嚎啕大哭:「陛下呀,那個范青見著微臣,就像是見著臭蛋的蒼蠅,非要盯著微臣不放!冤枉微臣啊!」

  他把自己形容成臭蛋,也是個人才。

  「微臣也是啊陛下,求陛下給微臣等做主啊!」宗室諸人嘶吼,著實冤枉。

  他們心裡再恨,敢明說嗎?

  李玠等人哭個沒完。

  朱祁鈺在人群里,又找到個好玩的:「你,別往後縮,朕看見你了,張敷華!」

  張敷華用衣服遮住臉,丟不起這個人。

  「陛下,學生冤枉啊!」

  張敷華哭得像個傻子:「微臣喝醉了,醒來就到這裡了!」

  朱祁鈺才不信他的鬼話。

  「還有哪個認得朕的,都爬出來,讓朕見識見識!」

  朱祁鈺真的開了眼了,這些貨色,人前一套背後一套,絕了。

  「錢溥,你還往哪裡藏啊?」

  朱祁鈺隔著老遠,都看見縮在人群里的錢溥了。

  「陛下!」

  錢溥真的冤枉,休沐時,穿著一身文人打扮欣賞花燈,結果就被番子給抓來了。

  「爬過來,隔著遠,朕看不到你。」

  朱祁鈺環顧四周:「都抬起頭來,讓朕看看,做都做了,還怕人看啊?」

  「都把腦袋抬起來,朕看看都有哪些棟樑之材,明面是人背地裡是鬼的!」

  後面有太監傳話,跪在最後面的人也能聽到。

  太監們也幫著皇帝找。

  文人們都把腦袋抬起來。

  這一看,又發現熟人了。

  「陳輔,你爹陳懷知不知道你背地裡罵朕啊?」

  陳輔是平鄉伯陳懷的兒子。

  他哇的一聲哭了:「陛下呀,微臣冤枉啊!」

  「趙英,你爹趙安在天之靈,能安息嗎?」

  趙安是西北名將,在正統九年已經死了。

  朱祁鈺設講武堂,將有功之臣的兒子,征入講武堂,希望子承父業。

  趙英被特殊招錄進入的。

  「楊堣,你爹楊寧九十四歲了,尚為了大明在雲南奔波!」

  「你在幹什麼?」

  「今年你都多大歲數了?還去鬼混?」

  朱祁鈺又看見熟人了:「朕蔭你為官,你卻不思進取,和罵朕的人為伍,你就是這麼報答朕的?」

  楊堣的老爹楊寧,也是名臣名將。

  因為有足疾,早就不能動彈了,但因為他熟悉雲南,參與過征伐麓川。


  王文去雲南,需要一個懂雲南的人鎮場子。

  當朱祁鈺徵召他時,他二話不說,用擔架抬著,跟隨王文去雲南,為王文搖旗吶喊。

  結果他兒子,不思進取,卻在會館裡狎寄。

  虎父犬子,恰如其分。

  「史雲,你往哪躲呀?」

  朱祁鈺看著他:「你祖父史昭,赫赫名將,鎮守寧夏十四年,無人可比,你就是這樣光宗耀祖的?」

  史昭,從永樂八年,就鎮守涼州。

  宣德八年開始,鎮守寧夏十四年,赫赫威名,胡人不敢望其項背,隕落於正統九年。

  朱祁鈺念其祖父之功勞,特詔史雲入講武堂。

  給他個出頭的機會。

  結果倒好。

  人家就想當一灘爛泥。

  「馬忠,往哪躲!」

  「堂堂招遠伯,和這些人為伍?」

  「丟你爺爺馬亮的臉?」

  「是不是!」

  趙英、陳輔、馬忠、史雲四個人真是臭味相投。

  「朕再看看,哪個忠臣孝子還在這裡面啊?」

  朱祁鈺忽然訝然:「呀?這不是安鄉伯嗎?你一介武人,也參加詩會?你認識字嗎?」

  安鄉伯張寧。

  他爹張安,在正統十三年,鎮守廣州的時候,被匪盜擊潰,張安在逃跑的時候掉江里淹死了。

  張寧還不如他爹張安,純粹是廢物點心。

  兩代廢物,在景泰年間著實罕見。

  第一任安鄉伯,太宗皇帝封的是張興,張興戰死後,沒有兒子,爵位由他侄子張勇承襲。

  張興、張勇都是勇將。

  張寧低下頭,鬧個大紅臉。

  「真給你爺爺、太爺爺丟臉啊!」

  「朕都不想說你,你家兩代廢物,朕都該收回世券,讓你去掏大糞去!」

  朱祁鈺懶得看他:「喲,這和安鄉伯鬼混的,原來是武進伯呀!」

  「朕以為是哪個廢物呢?能和這幫人為伍?」

  「原來是你這個廢物啊!」

  「那就不奇怪了。」朱祁鈺罵他們個狗血淋頭。

  武進伯朱黼,父親是朱冕。

  朱冕不止自己能打仗,還舉薦了不少賢才。

  朱黼低下頭。

  「你爹朱冕何其英雄?土木堡之戰,殉節而死!」

  朱祁鈺擲地有聲道:「再看看你,混吃等死,連條狗都不如!」

  「朕看你別姓朱了,和朕一個姓,朕都為你蒙羞!」

  「要不你改姓吧,別糟踐朱姓了,朕和你爹都為你蒙羞。」

  朱冕的兒孫,都不成器。

  五個兒子,十五個孫子,都難堪大用。

  「朕看看,和這兩個廢物點心鬼混的,都有誰呀?抬起頭來!」

  「廣恩伯?是你嗎?」

  朱祁鈺沒看輕:「爬過來,朕看看!」

  劉偕爬過來,抬起頭。

  廣恩伯劉偕的父親是劉才,算不上名將,但人家眼光好,投資了太宗皇帝,榮封爵位。

  「你們幾個可真搭配呀,全是丟父祖臉面的廢物點心,難怪你們能湊一起聊天呢!」

  「是不是背地裡沒少罵朕?」

  「罵朕不啟用你們?」

  「啊?」

  「朕把大軍交給你們,你們會不會把軍隊帶丟了?然後回來稟報朕,你們迷路了?」

  朱祁鈺說著自己都樂了:「挨著你的那個是誰啊?哪個廢物?自己報名!」

  「微臣富昌伯!」房通達回稟。

  「原來是你這個廢物啊!那沒毛病了!」

  「瞧瞧你們四個,多般配啊!」

  「和趙英那四個也般配,你們八個應該天天在一起聚聚,都是廢物,共同語言肯定挺多的。」


  「老子英雄兒子狗熊,說的就是你們!」

  「父祖的臉,都被你們丟光了!」

  「朕都替你們蒙羞!」

  「下次祭奠父祖的時候,把朕這句話帶過去,你們不配當英雄的子孫!」

  「看看你們的父祖,何其英雄!」

  「張興、張勇,不畏戰不畏苦,浴血奮戰,力竭而死!」

  「朱冕,何其英雄?以功晉武進伯!戰死土木堡,壯哉英雄!」

  「劉才!悃愊無華,不為苟合,亦不輕訾毀人!何其值得尊敬?」

  「房勝!征南討北,屢立戰功!」

  「再看看你們,朕都想抽死你們!」

  朱祁鈺厲喝:「跪一邊去,待會朕再好好處置處置你們!」

  「都把腦袋抬起來,讓朕看看,都是哪些國之大賢啊?」

  「朕怎麼看你面熟呢?」

  「你!說的就是你!」

  「爬過來,朕看看!」

  那個人慢吞吞爬過來,眼淚都流出來了:「參見陛下。」

  「喲,這不是薛瑄的高徒劉健嗎?」

  朱祁鈺早就發現他了,但一直沒看清:「嘖嘖,你師父跟朕舉薦你幾次了。」

  「你知道吧?」

  「說你有蓋世之才,治世之能臣。」

  「卻沒想到,朕在這裡見到你了。」

  「真是能臣呀,朕這一看,你是真能兒啊。」

  劉健,蓋世名臣。

  房謀杜斷,劉健就是明朝的杜如晦。

  「陛下,學生冤枉啊!」

  劉健是薛瑄的高徒,以前薛瑄入宮時,經常帶著劉健,所以皇帝認識他。

  「學生在客棧里苦讀,就被錦衣衛給抓過來了!」

  劉健淚如雨下:「學生冤枉啊!」

  「苦讀?元宵節這麼熱鬧,你能耐得住寂寞在客棧里苦讀?」朱祁鈺不信。

  劉健喜歡遊玩,他基本上常年不著家。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

  他讀沒讀萬卷書,朱祁鈺不知道,萬里路他肯定走了。

  「學生真的在苦讀呀!學生的師兄可以作證!」

  劉健把師兄給賣了。

  他師兄白良輔。

  白良輔是劉健的同鄉,白良輔先拜薛瑄為師的,後來舉薦了劉健,算是劉健的引路人。

  「陛下,學生等真的在客棧苦讀,深耕今年春闈!」

  給朱祁鈺整樂了,誰信吶。

  說你們兩個去遊歷名山大川,朕信,說苦讀,拉倒吧,就你倆的智商,肯用一半在讀書上,都能考個狀元郎。

  「不看不知道,這一看,嚇朕一跳!」

  「天下人都罵朕呢?」

  「朕就想問一句,為什麼啊?」

  「朕哪裡對不起天下人了?」

  朱祁鈺收斂了笑容:「誰能告訴朕?為什麼?」

  忽然,暴怒。

  皇帝不認識的,大多人脈局限於一地,但都不是普通人。

  不然沒有盤纏入京備考,或者讀書。

  基本都出身士族。

  「你!」

  朱祁鈺隨手一指:「說!」

  「陛下,學生不敢誹謗君上啊,真的不敢啊!」

  誰敢說敢啊。

  被點名的文人真的吐血鬧心。

  「朕要聽實話!」

  「哪怕是罵了,你們有理有據,朕也聽著,不會處置你們。」

  「甚至還會准許你們參加明年的恩科,去都察院當御史。」

  「朕不是殘暴之君,是喜歡聽真話的皇帝。」

  朱祁鈺環視眾人:「先說的人,朕允你入都察院當御史。」

  有人心動了。


  能憑此躋身都察院,未嘗不是好事。

  一個文人爬出來,磕個頭:「學生有話說!」

  「你叫什麼名字?」朱祁鈺問。

  「學生景泰四年舉人,閔珪。」那個文人咬了咬牙說。

  朱祁鈺打量他一番,此人甚是年輕,估摸著二十來歲。

  膽子可不小。

  竟然真敢接他的話。

  「說!」朱祁鈺給他個機會。

  「陛下,文人聚眾誹謗君上,學生以為,原因有三!」

  閔珪口齒清晰,當眾說話沒有絲毫懼色:

  「其一,陛下之治,剛猛非常,文人守舊,接受不了新事物,更擔心新事物觸犯其固有利益,所以民間反響甚大。」

  「其二,陛下之治,牽連到了文人切身利益,所以陛下遭到唾罵。」

  「其三,陛下喜用鷹犬,馭以強權,趨天下人為芻狗,是以群情激奮。」

  「學生區區舉人,不懂朝政,但心念大明,是以奉勸陛下,廣開言路,兼聽則明偏信則暗,請陛下切莫以言獲罪。」

  閔珪拜服在地。

  這貨,嘴巴吃屎了吧?

  把文人罵了,把皇帝罵了,還把天下人都罵了。

  這是個怪才啊,瘋狂作死的怪才。

  朱祁鈺盯著他。

  文人都在等著皇帝大發雷霆,等著皇帝食言而肥。

  閔珪就差一嘴巴抽皇帝臉上了,罵你是個傻叉。

  「哈哈哈!」

  結果,卻等來朱祁鈺的大笑聲:「閔珪,朕觸犯了文人利益,所以文人罵朕。」

  「那朕觸犯你的利益了嗎?你為何也要罵朕呢?」

  閔珪一愣:「學生不敢辱罵陛下,只是勸諫罷了,請陛下三思。」

  這是個狠角色。

  拿命在刀尖上跳舞。

  朱祁鈺問:「你說說,朕觸犯文人什麼利益了?」

  閔珪怡然不懼,淡淡道:「陛下讓學生,學生便說,陛下觸犯利益有三。」

  「其一,大開恩科,壞了科舉禮制,致使某些堵塞言路之人,氣急敗壞。」

  「其二,陛下欲徵召天下百官之家眷入京侍奉,天下人讀書,只為做官,誰願意把自己的家眷,放於虎口之上呢?」

  「其三,陛下重武輕文,所以才被文人嫌棄。」

  閔珪好一張敢說的嘴啊!

  這話連朱祁鈺都不太敢說。

  閔珪一介舉人,卻針砭時弊,句句說到點子上。

  科舉可不是年年考才好。

  進士越少,越值錢。

  這是約定俗成的規矩,所有人都在維護的利益圈層。

  朱祁鈺大開恩科,讓文人輕鬆登第,但同時官員們的風險也提高了,當官的頭上懸了柄利劍。

  因為皇帝可以隨便殺人,殺了這個官,後面就有大量的官員補上來,當官的就變得很危險。

  你以為朝臣不知道文人在罵皇帝?

  當然知道,甚至還在推波助瀾。

  而朱祁鈺又強征百官家眷入京,這是爆發罵聲的導火索,還不是根本原因。

  根本原因是重武輕文。

  皇帝重視武將,不斷提高武將地位。

  將楊士奇帶來的文官壓制勛貴,再一點點文官獨大的局面完全葬送,所以民間文官反對聲此起彼伏。

  文官的強大,在於是一個團。

  皇帝卻捅個口子,自然引起反對如潮的聲音了。

  加更開始嘍~求訂閱!

  (本章完)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