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似曾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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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長的領粥隊伍前,一個身著布裙的女子,此刻正將領到的粥水遞給一個老者。老者滿是感動之色,佝僂著不停謝著。旁邊眾人目光中,盡皆灼熱的看著那女子,低聲議論不止。

  「呀,是甘家女兒來了,好美……」

  「是啊是啊,都說甘女是咱沛縣第一美人,好在兵禍過去了,不然,唉…..」

  「嘁,便是有兵禍,又有誰肯捨得傷了這好女子?」

  「正是正是,溫婉知禮,心地善良,唉,只可惜她爹娘去的早,也是個苦命的……」

  「也不知誰能有福娶得這般人兒,便是少活十年也當值了…..」

  「你就別打這主意了,我聞曾有人托人求過,每次都被客氣的請出,你說說,這甘女一無身份,二無錢財,卻並無人敢無禮,可不是怪事嗎?」

  「你懂什麼?我曾聽聞啊…..」

  眾人陣陣的低聲議論著,眼神兒在那女子身子轉著,又是熾烈又是愛慕。待到一陣議論後,卻又是陣陣低呼不絕……

  劉璋面色有些發白,兩眼只是死死的盯著那女子。隨在一邊的拔都心細,見主公袍袖竟然微微有些波動,稍一思索,不由大吃一驚。

  袍袖哪是什麼波動,分明就是袖子裡的手顫抖所致。這女子卻是什麼人,竟讓主公如此失態?

  拔都目光在那女子面上轉轉,微微皺眉,忽然踏上一步,輕輕扯扯劉璋衣袖,低聲道:「主公……」

  劉璋如同未聞,拔都待要再扯,旁邊顏良一扒拉他,低聲道:「你作甚,沒見主公已經色授魂與了?你若擾了他清興,有的你受,到時沒的連累了咱們兄弟。」

  拔都哭笑不得,狠狠瞪了他一眼,以他對劉璋的了解,自家這位主公雖然可以稱的上好色,但卻絕非那種沒品的色中惡鬼。而且,就算見了美麗的女子,以其心境地位,也絕不會有眼下這種反應。

  所以,按拔都想來,只怕其中多半大有蹊蹺,他身為貼身護衛,又負有總管內務之職,有些事兒,不但要提前問清楚,更要準備安排到前面才是。

  當下,甩脫顏良,再次扯動劉璋衣袖,略微提高點聲音,低呼道:「主公,主公!」

  劉璋這才如夢初醒,目光雖仍落在那女子身上,卻是低低的應了一聲道:「怎麼?」

  「可需將那女子情況查明?」拔都面色鄭重,儘量以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問道。

  劉璋身子微震,回頭看他一眼,又在扭頭看看那女子,目中顯出複雜的神色。半響,卻出乎意料的微微搖了搖頭。

  拔都一愣,抬眼看看劉璋,卻見劉璋眼眶似乎微微泛紅,眼中滿是追憶之色,心中一震,遂不再多言,默默退下。

  而今,當那份有些發白的記憶猛然湧出,瞬間的衝擊,便將他的心扯的支離破碎。

  那個許久之前的小屋,那個穿著一身綠裙的少女。那時,便也如眼前這女子一般,頭上梳著雙丫髻,顫啊顫的,臉上總是恬淡溫柔的笑容…….

  「釵兒姐姐,你累不?我給你按摩按摩吧。」

  「不….不敢勞煩公子,奴婢不累。」

  「怎麼可能不累呢?你看你臉都紅了,哎呀,看這氣喘的都不勻了,要不,我給你按按胸口好不?」

  「啊!不…不用了….」

  多久了?劉璋幾乎有些記不清了。可是,他永遠忘不了,那些他每日在山上學藝,累的死去活來後,仍要記得撿一些五彩石頭回來,想著回去逗她歡喜的女子。

  他永遠忘不了,當他終於回來後,卻發現那個一直掛念在心中的身影,忽然不見了的惶遽和憤怒。

  他忘不了,就是為了那個身影,他大鬧教樂坊,暴打史大奮……也是那個時候,他認識了甄逸,認識了糜竺,為後面鋪下了堅實的每一步。

  似乎冥冥中有條線,牽引著他,線的盡頭,站著的,便是那個一身綠裙,總是滿面溫柔愛憐微笑的笑靨…….

  「釵兒姐姐…..」劉璋眼前有些模糊,嘴中不由的輕輕呢喃著。那是他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第一眼看到的人;是他尚在懵懵懂懂的時候,第一個掛在心頭的人;是他此後多少年,都深深藏在心底的一個人。

  日光有些昏暗,眼前的景物朦朧起來,讓他再次有種迷失在歷史與現實中的錯覺。

  光影交替,四周一切似乎都在急速的變化著,鱗次櫛比的房屋高低變幻不停,景物如車輪般旋轉,轉瞬回到那個下午,那間帶著晨曦溫暖的小屋…….


  那日的分別,甚至說不上分別,而是一種失去,他只道今生再也看不到那張面容,再也找不到那份馨然,今天,卻在不經意中,就那麼毫無防備的驀然撞到了眼前。

  「主公,主公!」

  耳邊忽然傳來拔都焦急的喊聲,劉璋神智一清,猛然醒來,竟覺得眼角似有濕潤之意。

  抬袖不落痕跡的輕輕拭去,抬頭問道:「怎麼?」只是話音兒剛剛落下, 面上卻不由微微一變,眼光焦急的四下搜尋起來。

  「主公,那女子往城西去了。」拔都低聲相告,他既然察覺到主公的異樣來自那女子,目光便一直未曾離開過。剛才見那女子走了,便是要告訴劉璋。

  劉璋啊了一聲,微一躊躇,還是轉身往城西而去。拔都對身後十八鐵衛打出暗號,眾人微一躬身,留下四人在側,其他人轉身四散,片刻間,便消失在暮色中。

  提前將前方情況摸清楚,並掌控有利地形,這是山部的規矩。對於一直護在劉璋身邊的十八鐵衛,更是雷打不動的鐵律。

  甘媚挎著籃子,一路輕巧的走著。十六歲的她,在去年母親走了後,便自己堅強而獨立的活著。

  對於母親臨去絮絮念著的事兒,她有著一種說不出的情緒。那個人不是說在冀州的嗎?那麼和如今的青州的那位劉皇叔就不可能是一個人咯?

  嚇,想什麼呢?怎麼可能?自己父母都是普通百姓,如何能和那般大人物扯上關係。但也說不定呢?聽說以前母親便是在大戶人家做事的,後來才隨了爹爹來了徐州的。

  可就算如此,難道自己還能找了去,張口說,我母親讓我問你,要不要我侍候你?天下哪有這種道理?只怕那種人家,自己連門都進不得的。

  二十歲,母親要自己等到二十歲。若是二十歲無緣相見,才能嫁人。

  甘媚有些無奈,她倒不是急著嫁人,而是這事兒在她認為,母親有些近乎成痴了。打從記事起,似乎父母之間,就隱隱有著某種隔閡,兩人都極力的避免談論母親以前的事兒。

  甘媚後來大了,便能感覺到父親眼中,時不時流露出的那種無奈和痛苦。她也曾暗暗怪責母親,但是當她看到母親一個人時,望著天邊發呆,眼中那份落寞和悽然時,又覺得母親好可憐。

  甚至,當母親臨去前,忽然拉著自己,說出那番讓她又是震驚又是惶然的話後,她點過頭後,剩下的便是茫然。

  父母在世的時候,因為住的偏僻,並沒什麼人打擾。等到雙親去世,她為了生計,只得自己出去拋頭露面,結果惹來不少囉嗦。好在自己機靈,真真假假的,用母親透露的一些事兒,將那些人嚇退了。只是,也不知能不能真的如母親希望那樣,憑著她一個弱女子,一直堅持到二十歲。

  城裡兵禍總算過去了,恢復了平靜,又有官府開倉賑濟,對於甘媚來說,雖然能接些女工勉強維持生活,但能憑著賑濟省下一頓,還是大有吸引力的。所以,這些天,她每天都會往城中走一趟,憑著她的美麗和忍讓的溫柔性子,卻意外的得到了許多鄉親的愛護,讓她感到了父母去後,久違了的一絲溫暖。

  明天要早些去,還可以趁著早走,多摘些鮮蘑。兵禍幾番來勢洶洶,將城裡禍害的不輕,卻讓山中反而獲得了修養,難得的有了些產出。

  想著這些有的沒的,甘媚推開院門,將籃子掛到灶台一旁的牆上,開始動手生火做飯。一碗粥,是怎麼也吃不飽的。

  火光明明暗暗的閃爍幾下,在她輕輕翻騰的火棍撥動下,活潑潑的燒了起來,映的她愈發肌膚如玉,冰肌玉骨。

  外面忽然傳來敲門聲,甘媚心中一驚,伸手摸起燒火棍,緊了緊,這才遲疑的低喝道:「誰?」

  「哦,姑娘莫怕,我….我……我趕路路過這兒,渴的很,想討碗水喝。」門外,劉璋聲音有些顫抖。眼前的院門在他眼中,不過一掌就能拍碎,他卻半點也不敢失禮。

  「……你等下。」甘媚微微皺眉,遲疑了下,終是開口應了。她想的清楚,若是外面真箇是禍,便是自己不應,薄薄的院門,只怕也擋不住人。反倒不如大方的應了,虛者實之,實者虛之,讓他們摸不清家中情況,反倒是最好的應對。

  她不是什麼軍事家,也不是什麼計謀高手,卻有著先天的聰慧,不過片刻間,便有了決斷。

  取碗倒了水,走到院門前,只微微拉開門縫,目光在劉璋身上一轉,淡然將碗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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