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1章 說服
一天之內，安北都護府向部族聚集地派出去的數位特使，先後返回了白亭縣，但帶來的卻都不是什麼好消息。
額古縣暴亂之後，大多漠北邊民已經不再信任唐人，面對前來談判的特使，封鎖營門，大聲喝令離開，甚至還有人用弓箭驅趕，險些射殺了使者。
原本將希望寄托在談判之上的周則，聽聞此事之後，失望至極。
萬般無奈的他，打算下令，疏散白亭縣周遭的商行和平民，再組織軍隊奔赴部族營地，準備作戰。
就在這個時候，周則的兒子周尚，找到父親，向他說道：「不應該放棄和談，當下還不是開戰的時候。」
周則：「部族封鎖營地，又驅趕特使，想必是放棄了和談。此時，安北都護府只能組織軍隊，準備迎戰了。」
周尚：「父親，漠北部族如果真的打算開戰，按照他們的習性，理應直接派出騎兵，四處劫掠，占領土地才對。他們為何卻此時不出兵，而是封鎖營寨，禁止他人進出呢？」
周則一愣，之後問道：「你是想說，部族並不想要開戰？」
周尚：「依我來看，關於是戰還是和，部族內部的意見，應當還未達成統一。換言之，邊民也在爭論，接下來究竟應當如何做。當下，我們要做的事情，就是儘快聯絡上部族的頭人，與他們進行對話。」
周則：「我派出特使，但是連對方的營寨都無法進入，這樣又如何談判？」
周尚：「外面謠言四起，邊民自然會心存疑慮，不願與我們對話。越是這種時候，越應該釋放善意。我有一個提議，還望父親採納。」
周則：「你說說看。」
周尚：「我打算親自去一趟部族營地，與對方進行談判。」
周則聽見這話，先是嚇了一跳，接著搖頭問道：「特使都未能見到頭人，你去又能如何？」
周尚：「在安北職事的這些日子裡，我常常與部族打交道，發現一個現象。漠北的這些族人，與唐民不同，他們輕視朝廷任命的官員，卻看重家族內部的紐帶。父親你身為安北副使，在邊民的眼中，就是大唐在此地的話事人。你派遣的特使，在邊民看來，不過就是一群官員。但如果我以安北副使之子的身份過去，那麼就更能引起邊民的重視，說不定就有說上話的機會。」
周則不停搖頭：「此事過於兇險，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我回去如何向你的娘親交待？」
周尚急道：「父親！事態都已經到了如今的田地，哪有再顧忌兇險的道理？！倘若部族和大唐開戰，即便我們取勝，父親也逃不了惡政的罪名，周家怕是也要因此被牽連！」
周則聞言，心中開始猶豫，將手負在背後，在房中不停的踱步。
過了好一會兒，周則終於下定決心，對周尚說道：「為父同意你去與部族談判，你打算帶多少軍隊過去？」
周尚：「不帶士卒，我打算一人前往。」
周則怔在原地。
反應過來之後，周則與兒子爭論了好一會兒，二人最後達成了統一的意見，不帶軍隊，但是要帶一隻小隊，保證最基礎的安全。
接下來，周尚要去與部族談判的消息，傳到安北都護府中，錦衣衛北鎮的班衛征聽聞此事後，主動請纓，請求與周尚同行。
班衛征早些年在灞川受訓的時候，與周家就是熟識，與周尚更是同齡人，私交頗多。
所以，周則最後選擇了班衛征和十幾名錦衣衛，作為周尚的護衛，一起去往漠北部族最大的聚集地。
從白亭縣出發，行了九十里，周尚和班衛征一行人，終於來到一處名為邙村的部族聚集地。
班衛征看見村口有拒馬、木圍等物，在木牆後方又有許多部族戰士來四處巡邏，於是對周尚說道：「村口雖然有路障，但是道路並未堵死。」
周尚點點頭，驅馬來到村口，大聲喊道：「我是安北都護府周副使的長子，希望求見部族的頭人。」
聽見周尚的呼聲，村口一陣喧譁。
一炷香的功夫，就在班衛征以為和談無望的時候，村口的路障突然被移開，一位年齡頗大的老者，帶著一群衣著各異的族長，開口喊道：「請客人進帳。」
班衛征有些意外，向周尚小聲說道：「沒想到，他們居然真的對你放行了。」
周尚：「漠北部族看待血緣，遠遠高於官職，我是安北副使的兒子，僅僅只是這一點，就足夠了。」
部族頭人們領著周尚和一眾錦衣衛，入了大帳。
周尚這才發現，帳中還有許多其他部族的頭人，而這些人不僅沒有外出迎接，反而表情之中都是敵意和戒備。
周尚心中暗道，看來自己猜測的並沒有錯，漠北部族之中也存在著分歧，究竟是與大唐講和還是開戰，眾多部族分成了兩派。
沒等周尚坐下，有部族的頭人就迫不及待的責問道：「素來聽聞唐人知書達理，但額古鎮一事中，唐國官員誣陷族人謀逆，還想就地處死他們，此事作何解釋？」
周尚：「安北都護府已經派人去調查，發現整件事情，都是誤會。有的官員剛剛上任，照本宣科，不懂得變通，這才犯下了大錯。」
部族中有人喝道：「一場械鬥，死了上百人，怎能誤會兩個字就說完了？唐國從建國起，就仇視北方部族，此次同意我們南下，說不定就是包藏禍心，想要將我們這些部族一網打盡，然後再獨占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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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尚：「如果大唐真的想要將北方部族一網打盡，根本無需耗費財力在白亭周邊修建村鎮和礦場，我們只要修建幾處營寨，將南下的部族引入其中，最後再關閉寨門，圍剿其中的族民便可。」
「而且，如果額古鎮之變，真的是唐人早有預謀，在發動的時間點上，又為何要選擇在現在？你們要知道，朔方節度使剛剛領兵去了草原深處，在這個節骨眼上，有人說大唐要對邊民不利，豈不是笑話？如果真的要圍剿你們，為何孫都護在時又不去做，偏偏要等到現在？」
此言一出，帳中部族的頭人們紛紛沉默。
周尚這番話，可謂是直接點出了謠言最大的漏洞。
此時，領著周尚入帳的那位部族老者，開口說道：「您是周副使家的長子，您的父親就是大唐在白亭縣的貴人。您今天只帶了十幾個隨從，就來到這裡見我們，這就已經說明了大唐對於部族的態度，我在此提議……」
不待老者說完，有部族頭人突然喊了起來：「不要相信這些唐人的話，他們向來都把我們視作敵人！我們應該用一場戰爭，來證明自己的實力，爭取更多的權力！」
班衛征看向那名部族頭人，微微眯起眼睛，暗暗記下對方的長相。
周尚看向那名叫囂的頭人，冷冷說道：「對於部族來說，貿然發起戰爭，就是自取滅亡！你們自己想想，白亭縣的北邊有孫都護的軍隊，東邊就是朔方軍的駐地，西邊是一望無際的大漠，而南邊就是大唐都畿涼州。你們無論勝敗，都無處可去。」
此言一出，帳中俱靜，再也沒有一個頭人膽敢開口叫囂了。
周尚見狀，放緩語氣，說道：「大唐想要重建安北都護府，經營草原，創造稅賦。在座的各位都是大唐的賓客，又怎會有加害之心呢？因為一場誤會，就選擇兵戎相見，實在是令人感到痛心。」
帳中的部族頭人們面面相覷。
最終，那名老者向周尚微微欠身，口中說道：「我們願意和談。」
額古縣暴亂之後，大多漠北邊民已經不再信任唐人，面對前來談判的特使，封鎖營門，大聲喝令離開，甚至還有人用弓箭驅趕，險些射殺了使者。
原本將希望寄托在談判之上的周則，聽聞此事之後，失望至極。
萬般無奈的他，打算下令，疏散白亭縣周遭的商行和平民，再組織軍隊奔赴部族營地，準備作戰。
就在這個時候，周則的兒子周尚，找到父親，向他說道：「不應該放棄和談，當下還不是開戰的時候。」
周則：「部族封鎖營地，又驅趕特使，想必是放棄了和談。此時，安北都護府只能組織軍隊，準備迎戰了。」
周尚：「父親，漠北部族如果真的打算開戰，按照他們的習性，理應直接派出騎兵，四處劫掠，占領土地才對。他們為何卻此時不出兵，而是封鎖營寨，禁止他人進出呢？」
周則一愣，之後問道：「你是想說，部族並不想要開戰？」
周尚：「依我來看，關於是戰還是和，部族內部的意見，應當還未達成統一。換言之，邊民也在爭論，接下來究竟應當如何做。當下，我們要做的事情，就是儘快聯絡上部族的頭人，與他們進行對話。」
周則：「我派出特使，但是連對方的營寨都無法進入，這樣又如何談判？」
周尚：「外面謠言四起，邊民自然會心存疑慮，不願與我們對話。越是這種時候，越應該釋放善意。我有一個提議，還望父親採納。」
周則：「你說說看。」
周尚：「我打算親自去一趟部族營地，與對方進行談判。」
周則聽見這話，先是嚇了一跳，接著搖頭問道：「特使都未能見到頭人，你去又能如何？」
周尚：「在安北職事的這些日子裡，我常常與部族打交道，發現一個現象。漠北的這些族人，與唐民不同，他們輕視朝廷任命的官員，卻看重家族內部的紐帶。父親你身為安北副使，在邊民的眼中，就是大唐在此地的話事人。你派遣的特使，在邊民看來，不過就是一群官員。但如果我以安北副使之子的身份過去，那麼就更能引起邊民的重視，說不定就有說上話的機會。」
周則不停搖頭：「此事過於兇險，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我回去如何向你的娘親交待？」
周尚急道：「父親！事態都已經到了如今的田地，哪有再顧忌兇險的道理？！倘若部族和大唐開戰，即便我們取勝，父親也逃不了惡政的罪名，周家怕是也要因此被牽連！」
周則聞言，心中開始猶豫，將手負在背後，在房中不停的踱步。
過了好一會兒，周則終於下定決心，對周尚說道：「為父同意你去與部族談判，你打算帶多少軍隊過去？」
周尚：「不帶士卒，我打算一人前往。」
周則怔在原地。
反應過來之後，周則與兒子爭論了好一會兒，二人最後達成了統一的意見，不帶軍隊，但是要帶一隻小隊，保證最基礎的安全。
接下來，周尚要去與部族談判的消息，傳到安北都護府中，錦衣衛北鎮的班衛征聽聞此事後，主動請纓，請求與周尚同行。
班衛征早些年在灞川受訓的時候，與周家就是熟識，與周尚更是同齡人，私交頗多。
所以，周則最後選擇了班衛征和十幾名錦衣衛，作為周尚的護衛，一起去往漠北部族最大的聚集地。
從白亭縣出發，行了九十里，周尚和班衛征一行人，終於來到一處名為邙村的部族聚集地。
班衛征看見村口有拒馬、木圍等物，在木牆後方又有許多部族戰士來四處巡邏，於是對周尚說道：「村口雖然有路障，但是道路並未堵死。」
周尚點點頭，驅馬來到村口，大聲喊道：「我是安北都護府周副使的長子，希望求見部族的頭人。」
聽見周尚的呼聲，村口一陣喧譁。
一炷香的功夫，就在班衛征以為和談無望的時候，村口的路障突然被移開，一位年齡頗大的老者，帶著一群衣著各異的族長，開口喊道：「請客人進帳。」
班衛征有些意外，向周尚小聲說道：「沒想到，他們居然真的對你放行了。」
周尚：「漠北部族看待血緣，遠遠高於官職，我是安北副使的兒子，僅僅只是這一點，就足夠了。」
部族頭人們領著周尚和一眾錦衣衛，入了大帳。
周尚這才發現，帳中還有許多其他部族的頭人，而這些人不僅沒有外出迎接，反而表情之中都是敵意和戒備。
周尚心中暗道，看來自己猜測的並沒有錯，漠北部族之中也存在著分歧，究竟是與大唐講和還是開戰，眾多部族分成了兩派。
沒等周尚坐下，有部族的頭人就迫不及待的責問道：「素來聽聞唐人知書達理，但額古鎮一事中，唐國官員誣陷族人謀逆，還想就地處死他們，此事作何解釋？」
周尚：「安北都護府已經派人去調查，發現整件事情，都是誤會。有的官員剛剛上任，照本宣科，不懂得變通，這才犯下了大錯。」
部族中有人喝道：「一場械鬥，死了上百人，怎能誤會兩個字就說完了？唐國從建國起，就仇視北方部族，此次同意我們南下，說不定就是包藏禍心，想要將我們這些部族一網打盡，然後再獨占草原！」
^.^，
周尚：「如果大唐真的想要將北方部族一網打盡，根本無需耗費財力在白亭周邊修建村鎮和礦場，我們只要修建幾處營寨，將南下的部族引入其中，最後再關閉寨門，圍剿其中的族民便可。」
「而且，如果額古鎮之變，真的是唐人早有預謀，在發動的時間點上，又為何要選擇在現在？你們要知道，朔方節度使剛剛領兵去了草原深處，在這個節骨眼上，有人說大唐要對邊民不利，豈不是笑話？如果真的要圍剿你們，為何孫都護在時又不去做，偏偏要等到現在？」
此言一出，帳中部族的頭人們紛紛沉默。
周尚這番話，可謂是直接點出了謠言最大的漏洞。
此時，領著周尚入帳的那位部族老者，開口說道：「您是周副使家的長子，您的父親就是大唐在白亭縣的貴人。您今天只帶了十幾個隨從，就來到這裡見我們，這就已經說明了大唐對於部族的態度，我在此提議……」
不待老者說完，有部族頭人突然喊了起來：「不要相信這些唐人的話，他們向來都把我們視作敵人！我們應該用一場戰爭，來證明自己的實力，爭取更多的權力！」
班衛征看向那名部族頭人，微微眯起眼睛，暗暗記下對方的長相。
周尚看向那名叫囂的頭人，冷冷說道：「對於部族來說，貿然發起戰爭，就是自取滅亡！你們自己想想，白亭縣的北邊有孫都護的軍隊，東邊就是朔方軍的駐地，西邊是一望無際的大漠，而南邊就是大唐都畿涼州。你們無論勝敗，都無處可去。」
此言一出，帳中俱靜，再也沒有一個頭人膽敢開口叫囂了。
周尚見狀，放緩語氣，說道：「大唐想要重建安北都護府，經營草原，創造稅賦。在座的各位都是大唐的賓客，又怎會有加害之心呢？因為一場誤會，就選擇兵戎相見，實在是令人感到痛心。」
帳中的部族頭人們面面相覷。
最終，那名老者向周尚微微欠身，口中說道：「我們願意和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