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曹嗣之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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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3章 曹嗣之爭

  世子府里,雖然已經是深夜,但燈火依舊亮著。

  司馬懿孤身一人,端坐在長廊之下,靜靜的望著星空,等待著曹丕的歸來。

  「仲達,如此深夜,你還在這裡!」

  曹丕看到司馬懿一身灰布衣服,一動不動的坐在長廊里,頗有幾分驚訝的說道。

  此刻的司馬懿,看上去更加深沉陰鷙,令人琢磨不透。

  「許昌混亂,朝不保夕,我又怎能睡得著呢!趁著月色,正好在此等待世子,聊敘一番。」

  曹丕回首,仰望天空。

  烏雲蔽日,卻哪裡有一絲月色?

  可見仲達此來,應該絕非賞月,而是另有要事了!

  「數日之前,許昌初亂的時候,仲達曾勸我儘快撤離,以保安全。我當時惱怒,還曾因此對先生不敬,如今想起來,實在後悔,還望先生莫要與晚輩計較。」

  馬騰新死,馬超剛剛發兵的時候,司馬懿便已經預料到許昌必會有一場大亂,並建議曹丕逃離許昌,以求自保。

  但當時曹丕剛剛聽從了司馬懿的建議,往荀令君府邸求職,負責許昌的城防職務,因此惱怒司馬懿反覆無常,把司馬懿痛斥了一頓,還責令他出任守城官,站了數日的城門,約束外逃的士族。

  刀斧手一聲喝,將楊修推出轅門,立刻斬殺!

  但每個人心裡都在點頭認可賈詡的觀點:文和所說,皆金石良言!

  曹操頓了一頓,長長嘆了口氣,繼續說道: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我前腳離開許昌,馬騰猝死。消息不脛而走,更是突入西涼。馬超猶如癲狂的屠夫,興兵南下,直奔許昌。令我始料未及。而我欲速戰速決,卻在樊城遭遇趙雲的頑強阻撓,不能得過!」

  司馬懿微微一笑,長廊兩側懸掛的燈籠散發著幽暗的光芒,灑在他的臉上,顯得深沉如海:「世子多慮了。我當時也是為諸葛聞德的計謀所震驚,慌了心神,才會全世子出城避禍。但今日看來,世子當時的決定,反而是正確的。」

  但……

  「宜早圖之!」

  荀攸見大帳里並無外人,所以才敢暢所欲言,不藏於心。

  司馬懿冷冷的說道:「你也莫要心懷幻想,把諸葛聞德想成了一個慈愛和善之人!伱莫要忘了他所行的諸般毒計!」

  荀攸沉思良久,心中猶豫再三,終於說道:「丞相若不進兵,當速退宛城,防禦馬超。如今在此耽擱,空費錢糧,於軍無益。但若要退兵,又有失顏面,我等興兵五十六萬,詐稱百萬,氣勢洶洶席捲荊襄,可是初來樊城,便寸土未得,如此敗去,未免過於狼狽……」

  曹丕感到幾分意外,沒想到一向城府極深的司馬懿,也能坦然承認自己面對諸葛聞德的計謀,慌了神志:「仲達先生何處此言?」

  但曹丕卻站在原地,看著司馬懿漸漸遠去,終於消失不見。

  曹丕的身子微微一震,木立在當地,一時不知如何應答。

  昔日,荊州的一封書信,送到了他的府邸,短短几個字,令他鋌而走險,永不回頭。

  司馬懿忽然抬起頭,眼睛望著西南方向,荊州的方向。

  曹操看過荀令君的書信,面色倏然而變。

  楊修變起倉促,他雖然心靈機巧,舌辯無敵,但真的刀壓脖項的時候,還是被嚇得六神無主,一時間沉默不語。

  司馬懿嘆息了一聲,微微的搖了搖頭。

  曹操大怒,大發雷霆,立刻命令護衛前往營中捉拿楊修。

  而自曹沖死後,曹植是世子曹丕的首要競爭者!

  此刻曹丕負責許昌的城防事務,所有眾將的三親六故,親人家屬,安危都攥在曹丕的手裡!

  曹操憤怒的一拳擊在桌案上,震得桌子連晃帶搖,茶杯也滾落在地上。

  父親遠征荊州,與諸葛聞德交陣!

  「但法不責眾,只懲其首!如今楊修伏誅,你們暫且戴罪立功!」

  夏侯惇只顧著走,沒留意在煙塵之中,曹操當先而行,後面五大謀士緊緊跟隨。

  司馬懿又搖了搖頭,又是一陣沉默。

  「楊修大肆宣傳我明日退兵之事,恐怕樊城趙雲孟獲之兵,也早已聽聞此事。我若在此耽擱日久,必遭其陷害!」


  曹丕不知何意,被他陰鷙的目光瞧的渾身極不舒服,尷尬的一笑,問道:「仲達這是何意?」

  更有甚者,認為楊修行此事,乃是出於曹植的精心安排指使。

  「父親,求父親開恩啊!」

  「急報!」

  曹植已經嗅到了濃濃的殺意,心中一沉,無助的央求著。

  曹操佯怒,厲聲喝道:「為何別人不如此,唯獨你急於退軍,收拾行囊?還敢在此狡辯!」

  諸葛匹夫,會不會將這份秘密,透露給父親?

  若父親回兵,再次懷疑我的話,證據確鑿,百口莫辯了!

  曹丕目光之中,忽然充滿了驚懼!

  「幼弟沖,聰穎過人。乃父有帝運,早晚必傳於沖。」

  曹丕此刻心神方才緩了過來,好奇不解的問道:「父親提重兵圍困樊城,攻打荊州,為何諸葛聞德反而以德報怨,並不趁人之危?此刻荊州已經掌控主動,正是反守為攻的良機啊!」

  曹丕為了洗脫嫌疑,再一次自導自演,將餘下蠱蟲放入了曹植府邸的後花園。並上演了一出苦肉計,在曹操面前橫劍自刎,想要追隨幼弟曹沖而去。

  司馬懿說到這裡,舉手遙祝,仿佛是在感謝千里之外的諸葛聞德手下留情,放了丞相一馬。

  曹操居中而坐,五大軍師站立兩側,商議對策。

  「馬超對我並無懼怕,聽到我回軍的消息,非但不見回頭,反而興奮至極,似乎有意要與我一決雌雄!而樊城這邊,七路進兵,毫無收穫。再次興兵,又敗於南蠻兵之手!」

  但蟲蠱雖毒,卻也能麻痹傷口,暫時不覺疼痛,反而於無形之中趁人不備,深入五臟六腑,終於無救。

  曹丕面如黃錢紙,震驚的半晌說不出話來。

  「然而一切又全都事與願違!」

  「許昌生亂,望丞相早做決斷!」

  曹丕再次困惑不已。

  「若丞相退兵,不日歸來,焉知諸葛聞德,不會另行毒計?公子還是早做決斷,免生禍亂。」

  曹操聽了,深以為是。他此刻已經亂了方寸,早已經沒有了戰心。但是礙於臉面,又不能主動承認荊州之戰的失敗,所以才猶豫難決,不能下決心退兵。

  「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豈可為了虛妄的臉面,而將國家社稷置於危局之中?」

  ……

  鍾繇手捋鬍鬚,皺眉說道。

  「但近日的許昌,還不能下論斷,城池必破。一旦許昌得意倖存,則世子守城之功,則莫大焉!他日在丞相面前,是諸多公子所不能比的。」

  曹操指著楊修,怒聲喝道。

  ……

  曹操手臂一揮,直接將鍾繇的建議擊斃在當堂:「蔣干所提,真假難辨。萬一是諸葛聞德的誘敵之計,我五十六萬兵馬,難道要盡數喪失在樊城嗎?不管他是真是假,我只不進攻,晾他諸葛匹夫也難耐我何。」

  曹操首先開言:「孤初用兵之時,早籌謀已定。馬騰封禁在許昌之內,則可保西涼太平,無兵亂禍結。劉璋暗弱,且在去歲年底的時候,孤假借天子之名,剛剛對其進行了封賞,劉璋素無大志,安於現狀,也不會出兵犯境。我只需一年的後方太平,便可集中精力,蕩平荊州,乘勢而下,平吞江東!」

  「報!」

  「楊修亂我軍心,其心可誅,你等眾人不明其意,擅自起鬨,也有罪責!」

  「眾位叔伯,懇求救他……」

  「如今軍中士氣低落,將無鬥志,若要再戰,恐怕於軍不利啊!」

  陳群躬身行禮,首先說道。

  「仁?」

  司馬懿冥思苦想,最後還是搖了搖頭:「諸葛聞德謀算無定,我也思量不出。也許,是一個『仁』字可解之吧!」

  「若他有好生之德,則許昌不滅,丞相會及時退軍。若他想要置許昌於死地,則馬超星夜馳兵而來。丞相五十六萬兵馬,陷於困境,進退不能。」

  曹操忽然轉身,立於車轅之上,俯視著眾將和所有謀士。

  曹丕聽著,一會兒高興,一會兒又害怕,驚愕的問道:「那麼以仲達之見,許昌這次可否逃脫大難?」


  連環十三騎,從荀令君府發出,如離弦之箭,飛馳離開許昌,往荊州方向而去。

  但曹操絲毫不為所動,面色鐵青,盯著楊修。

  但每個人的身上,都缺了在宛城誓師大會時候的那份士氣和精神。一個個如鬥敗的鵪鶉,焉頭耷拉腦。

  「雖然如此,但前次蔣干入樊城,已經探明了孟獲三軍的弱點,如果不趁此良機,再興兵攻打,銼其銳氣,誠為可惜。只怕咱們兵退之時,反而要遭受南蠻兵的侵擾。」

  「你怎敢輕料我意,惑亂軍心!」

  賈詡向來說話委婉,與人無爭,多麼危急的戰局,他也從容自若,談吐相宜。但今天忽然一反常態,說話極度威嚴凝重,令四大謀士和曹操都聽之變色。

  曹丕大驚失色:「先生之意,許昌必死了麼?」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楊修乃是曹植的心腹智囊,出謀劃策之人。

  夏侯惇心驚膽戰,連連叩頭,額頭鮮血淋漓:「丞相容稟。其他眾將,皆已知曉此事,早就已經收拾完畢了。末將因忙於兵馬事務,未能得暇,所以才拖到現在……」

  五大謀士不敢作聲,也相繼而出,跟在後面。

  「喏!」

  大帳外,火把鱗次櫛比,照耀如同白天。往來巡邏的士兵,不時地從身邊經過。

  「我千里問計荀文若,文若替我畫謀:許昌散布流言,說我已經提兵回宛城,防禦馬超。以阻止馬超的南下之勢。而我則迅速用兵,突破樊城,打一個大勝仗。若馬超聽信流言迴轉西涼,則我繼續乘勝追擊,攻取荊州。若馬超不為所動,則我也可以見好就收,攜勝利之勢退兵宛城,抵禦馬超。」

  運籌帷幄之中,執掌許昌生死於千里之外。上下五大謀士,幾十萬兵馬戰將,竟然是束手無策,任由擺布。

  眾將急忙下跪,叩謝丞相不殺之恩,心裡對楊修痛恨之至,連帶著對於身邊站立的曹植,也逐漸失去好感。

  「只要劉備孫權授首,回到許昌,再以馬騰為餌,誘馬超入京,斬殺二馬,則西涼也可大定!至於漢中張魯,益州劉璋,皆庸碌無能之輩,只需派一上將,領兵二十萬,數月可平!」

  「報!」

  司馬懿沉默了半晌,緩緩的站起身來,漫步走著,曹丕緊隨在後。

  不覺間,又是一天結束,大帳外升起燈火,不時有煙氣傳入帳中,引得眾人一陣咳嗽。

  「丞相……」

  曹操說到這裡,戛然而止,靜靜的坐在那裡,目光從五大謀士的臉上一一略過。

  「諸葛聞德善於以小計而亂天下。牽一髮而動全身。區區一個馬騰,牽動二十萬西涼鐵騎。區區一隻毒蟲,把江東孫權拉入戰局。」

  ……

  曹操定睛一看,正是大將夏侯惇。

  「豎子!」

  司馬懿接著說道:「西涼鐵騎,殺人如麻。馬超多年征戰,殺意更濃。他父親馬騰死在許昌,死在丞相之手,這是天下人盡皆知的事情。」

  也正是因為此事,曹操終於放棄了追查,釋放了曹植,也不再懷疑曹丕。

  曹丕默默思量著,難道毒辣奇謀的諸葛聞德,還是個心懷天下蒼生,仁義無雙的智者?

  司馬懿忽然停住了腳步,轉過身子,目光凝視著曹丕。

  荊州,樊城北五十里,曹營的軍師大帳里。

  連續十三騎,飛馬折報,皆來自荀令君的親筆書信!

  曹操失驚,五大謀士齊齊變色!

  以荀令君的穩重和智謀,若不是事態緊急到了極致,斷斷不會如此惶急!

  家國危亡,事在危急!

  且眾將與五大謀士的家屬親眷,皆在許昌,一旦許昌陷落,縱然百姓無憂,這些要臣的親屬,恐怕一個也好不了,都得被馬超斬首,以報父仇!

  曹操大量著夏侯惇,沉聲問道:「發生了何事?」

  「許昌大亂,約束不定。士族爭相出城避禍。」

  「無需多言,推出轅門,斬之!」

  諸葛聞德的智謀,天下無雙,他早已深知。但沒想到的是,竟然已經達到了如此駭人的地步。

  「報!」

  「若許昌破,必然是一場殺戮,也許便是一場屠城。許昌將從此消失!」


  不多時,楊修被一群刀斧手繩捆而來,押到面前,後面曹植氣喘吁吁,跟隨而至。

  司馬懿又開始邁著緩慢的步伐,順著長廊蜿蜒而行。

  ……

  夏侯惇滿臉驚惶之色,將手裡的包裹下意識的想要藏於身後,但又知道這樣做也於事無補,只要定了定神,坦白說道:「黃昏之時,碰到楊修。他說丞相正在大帳中與五大謀士議論退兵。最晚明天,必有退兵的命令下達。為了不致慌亂,不如早早收拾行囊,做好準備。」

  良久方才開口說道:「許昌能否據守的住,不在你我,不在丞相,也不在馬超劉璋……」

  「豎子,敢亂我軍心,給我提楊修來!」

  但所有人此刻都陷入了沉默當中,渾然不覺。

  「若許昌城破,則世子必然蒙難,是為不智之舉,而如曹植三公子,留於軍前,可避開此難。」

  趁著眾人聚精會神的觀摩曹沖稱象之法的時候,曹丕趁人不備,將事先準備好的毒蟲沾到了曹沖的身上,並咬傷了曹沖。

  「丞相……」

  他臉色煞白,雙腳猶如被釘在了地上,久久無法邁動一步。

  司馬懿微微回頭,看了曹丕一眼,繼續說道:「但世子也不必過於擔心,以我看來,諸葛聞德雖毒謀至辣,狠絕天下。卻又不是殺伐無道,滅絕人寰的人。我看荊州之戰,丞相此刻幾乎已經失去了勝算。早晚必退兵了。而諸葛聞德,也不想斬盡殺絕。許昌還有幾分希望在手。」

  附信而來的,是一隻裝有毒蟲的陶瓷瓦罐,出自南蠻之地,木鹿大王之手的南疆蟲蠱!

  那一天,曹沖稱象,出盡了風頭,也終於激發出了曹丕心中最後的一抹畏懼。

  「你等眾將,立刻回營。典視三軍,立刻拔寨起行,暫退宛城!」

  「喏!」

  曹操猶豫難決,站起身來,一言不發,往大帳外而去。

  「天下蒼生,皆為棋子。獨他一人,笑傲天下!」

  「站住!元讓,何事如此驚慌?」

  「如今是進是退,還請諸君各抒己見,暢所欲言,拿一個章程出來。」

  曹植轉而看向眾將和五大謀士。

  「荀令君急報!」

  「又且,用兵之害,猶豫最大。三軍之災,生於狐疑!丞相可信蔣干之言,以火箭軍,掘子軍為殺手鐧,再戰孟獲的南蠻軍,一戰而滅之!或不信蔣干之言,火速退軍,防守馬超,也未嘗不可。此二者任憑丞相揀選。唯獨原地猶疑,恐怕災禍不遠矣!」

  黑夜之中,許昌的城門大開。

  入夜,冷風襲來,徹骨生寒。

  但今日看來,許昌的情形,已經急劇惡化,一片混亂,風雨飄搖。曹丕也有了幾分悔意,也許當初聽從司馬懿之言,未嘗不是明智之舉。

  曹操裹住披風,剛要轉身回帳,忽然對面一人手提包裹,急匆匆的奔跑而過。

  眾將領命,各自退下。

  曹操先是寬恕眾將之罪,再行退兵之令,所有的將領都以為丞相之所以退兵,是被楊修蠱惑,不得以而為之。

  五大謀士各自對望,心裡暗自佩服丞相之謀,竟然絲毫不著痕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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