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義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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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清帆心神不寧的坐在房中,雖說宋清君開出的條件很豐厚,可他還從未做過這樣的事,心中也不免惴惴。

  他端起已經涼了的茶,一飲而盡灌入腹中,試圖以此讓自己稍稍冷靜些。

  只要今日事的成了,君堂弟便有辦法拿捏金家,而他們也會從中分一杯羹,足夠他們在長安立足。

  可漸漸宋清帆發覺不對勁兒了,劉氏是不是去的有些太久了。

  不過讓她打探個消息,若是趙人傑得手便故意弄出動靜引眾人出來圍觀,可屋外怎麼還是那麼安靜。

  宋清帆在屋裡轉了兩圈,不放心的出去查看,卻發現金氏的房間已熄了燈,靜寂無聲。

  就在他一籌莫展時,忽有人在身後輕喚了一聲「伯父。」

  宋安然推開房門走了出來,面色與宋清帆一樣凝重,「如何了?」

  宋安然是知情的,所以才能在馬車壞了時開口提議,讓金氏留了下來。

  宋安然、宋清帆、劉氏,他們都是這個計劃中不可缺失的一環。

  宋清帆搖搖頭,低聲道:「裡面沒有動靜,你伯母也不見了。」

  「什麼?」宋安然不禁愕然,她皺著柳眉思忖片刻便逕自走上前,抬手叩響了金氏的房門,「母親,您睡了嗎?」

  屋內久久未有回應,宋安然一咬牙,乾脆將房門推開。

  金光寺的客房並不大,足以一目了然,屋內雖然沒有燃燈,可借著門外皎皎月色也能看到一清二楚,屋內空空蕩蕩,分明一個人都沒有!

  「怎麼會這樣?」宋安然震驚的喃喃自語,宋清帆也是一臉的不可置信。

  就在兩人錯愕失神時,宋清君也終於趕來了金山寺。

  他出發的雖早,但因他是文人不會騎馬,只能乘著馬車趕來,寺中小沙彌方將他引來客院,便見宋清帆與宋安然立在屋門前發呆,眉心便是一蹙。

  遣走了小沙彌,宋清君方才皺眉問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父親!」一看見宋清君,宋安然便仿若找到了主心骨,忙扯住宋清君的衣袖,面露驚恐,「父親,金氏她不見了!」

  宋清君心裡咯噔一聲,轉瞬之間腦中思緒已然翻轉萬千,「先回房再說!」

  這個計劃宋清君已經籌備許久了,金氏的馬車壞了,他不辭辛苦特來金光寺接她,結果卻不曾想竟撞見了金氏與人私通。

  這不僅全了他體貼夫人的好名聲,更徹底掌握了主動權,金家若不想讓金氏名聲盡毀,便只得任由他拿捏。

  可好端端的,人怎麼會消失不見!

  「到底怎麼回事,把事情詳細與我講來。」

  宋清帆將事情經過一一道來,他也不知道問題出在了哪裡,「我明明親眼看見趙人傑進了金氏的屋子,一切都好好的,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屋內死一般的靜寂,宋清君左手撐著額,沉斂著眉目,右手手指一下一下的叩擊在桌案上。

  金氏喝下了迷藥輕易不會醒過來,更何況劉氏也消失不見了,這就不存在趙人傑拐走金氏的可能,剩下的便是最危險可怕的一種答案……

  宋清君的手指停頓了動作,宋清帆和宋安然的心卻反是提了起來,皆不安的望著他。

  「最壞的可能便是有人救走了金氏,還綁走了趙人傑的和堂嫂。」宋清君一字一頓,冷冷道來。

  宋清帆一時血色皆無,哪裡還能坐得住,「那豈不是全完了,我們該怎麼辦?」

  見宋清君不說話,宋清帆頓時急了,「君堂弟,當初你可是拍著胸膛與我保證此事十拿九穩,一本萬利。

  如今出了如此紕漏,不僅你堂嫂下落不明,若金家得知此事去官府狀告我們,我們可就全完了!」

  宋清帆眼底微微泛起血色,聲音漸冷,「君堂弟,這些事可都是你指使我做,我如何不要緊,可若我背了官司,海兒的前途可就都完了!」

  宋清君抬起眸子,冷冷看著宋清帆,「堂兄現下與我說這些是何意,是要與我劃清界限嗎?」

  宋清帆沉而未語,宋清君幽幽勾唇,冷冷笑道:「聯繫趙人傑的人可是你,他與我私下裡一面都未曾見過,他若招供又與我何干?」

  「宋清君,你算計我!」宋清帆拍案而起,先是勃然大怒,旋即便只剩下驚懼。


  從始至終事情都是他一個人辦的,就算他反咬宋清君也沒有證據。

  難怪宋清君還能這麼冷靜,原是從一開始宋清君便做好了全身而退的準備,而此事若當真鬧開,最後竟只能由他一人頂罪!

  宋清帆後悔了,他竟妄想與虎謀皮,他以為自己足夠精明,可又哪裡比得過混跡朝堂多年的宋清君!

  「堂兄勿急,你我兄弟之間何來算計一說,明明是堂兄先急著與我劃清界限的。」宋清君不緊不慢的開口,安撫著宋清帆道:「事情還遠未到那個地步,堂兄稍安勿躁。」

  宋清帆深知他現在已與宋清君綁死了,若不想淹死就只能護好宋清君這艘船。

  他悶悶坐下,語氣不善,「人都丟了我怎能不急,屆時若那趙人傑招供我們買兇要玷污金氏的清譽,莫說金家的財產了,我們只怕都得攤上官司!」

  宋清君聞後卻是冷然一笑,牽唇道:「空口無憑,他說的便是真的嗎?

  我還說是金氏與趙人傑苟且在先,為了與我和離才故意鬧出這麼一通苦肉計呢!」

  宋清帆一愣,「堂弟有了對策?」

  宋清君眯了眯眸子,眼中寒光爍爍,「你我先起身回城,暫時在城門附近找個地方落腳,明日城門打開我們便即刻進城。

  我先去金家拖住他們,你則去官府門前等著,若我一個時辰還沒去找你,你就擊鼓報案……」

  聽著宋清君有條不紊的交代,宋清帆佩服他心機的同時又感到一陣可怕。

  對自己同床共枕十餘年的妻子竟能算計到這一步,甚至早在金家趕走趙人傑時,他便暗自留意,以備不時之需,這等心機智謀實在可怕。

  對自己的妻女尚能如此,那對待旁人呢,豈不是順他者昌逆他者亡,如斯手段,著實毒辣。

  可事已至此,他踏上了這條賊船便無迴旋的餘地,只能乖乖認命繼續走下去。

  「父親。」宋安然起身目送著宋清君,不安的交握著雙手,粉唇輕抿,目露擔憂。

  宋清君轉身對她笑笑,還抬手摸了摸宋安然的頭,「別擔心,父親會處理好的,待你明日回城,父親定為你備好豐厚的嫁妝,讓你風風光光的入昭王府的大門!」

  夜色深濃,萬籟俱寂,金家院內卻燈火通明。

  金老太爺負手在屋內不停的踱步,李管家勸道:「老爺,夜深了,您先睡會兒吧。」

  「我哪睡得著啊!」金老太爺扒著門向外張望,一顆心像被放在火上煎烤,皺眉喃喃道:「也不知嬌嬌她們到底怎麼樣了。」

  「大老爺已經趕去了,想來也不會有什麼事,再者說現在已經宵禁了,便是大老爺接到了姑奶奶也回不了城啊。

  老太爺,您就先歇一會兒,別熬壞了身子。」

  金老太爺後悔自己沒有跟著一同去,但也知自己在這操心無用,嘆了口氣便準備上床就寢,誰知屋外卻傳來喧譁之聲,急得他當即便推開門尋著聲音跑了出去。

  待看到金誠懷裡抱著雙目緊閉的金氏時,金老太爺嚇得心臟險些停跳,身子向後連退了兩步。

  李管家忙上前扶住金老太爺,「老太爺,您小心著啊。」

  金老太爺卻拂開李管家,小跑著迎上前去,急切的詢問道:「這是怎麼回事,你妹妹怎麼了?」

  金誠臉色陰沉,一雙眸子在夜色泛著幽冷的光,金老爺卻沒瞧見,只滿心擔憂著女兒。

  「嬌嬌沒事,只是睡著了。父親,我先送嬌嬌去安頓。」金誠望了一眼身側的宋嫣然,沉沉吸了口氣,幽幽道:「嫣然,你將方才與我所說之事再給你外祖父講一遍吧。」

  「是。」宋嫣然頷首應下,攙著不停回頭張望的金老太爺先行回了屋子。

  「外祖父,母親沒事的,您別擔心。倒是我接下來要說的話,或許會令您覺得很難接受。」

  宋嫣然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放在金老太爺面前,「這是護心丸,外祖父先吃兩顆吧。」

  金老太爺抬頭望著宋嫣然,尚未及笄的少女身身形單薄清瘦,可那雙眼睛卻冷靜沉斂得如同經歷過生死風浪的人。

  嬌嬌如她這般大的時候,眼睛只裝著繁花群星,天真又純粹,哪裡容得下世俗的一點不美好。

  嫣然到底經歷了多少事情啊!

  金老太爺心口微沉,掃了桌上的藥瓶一眼,並沒伸手去拿,只看著宋嫣然道:「嫣然,有什麼事你儘管說吧,外祖父年紀雖然大了,還不至於變成瓷兒做的,不管什麼事,我都經受得住。」


  看著金老太爺堅定的目光,宋嫣然點了點頭,緩緩道來……

  ……

  次日,天色蒙亮。

  守在城門前的兩個士兵遵循時辰打開了城門,等候已久的宋清君兩人立刻進了城。

  兩個士兵沒想到這一大早就有人進城,一邊依規詢問,一邊閒聊起來,一人道:「欸,你說昨日寧王殿下到底在忙什麼呢,進進出出的。」

  另一人翻他一眼道:「寧王爺的事豈是你我能打探的,收起你的好奇心,別哪日問了不該問的,再掉了腦袋。」

  盤問過了,士兵便放行道:「好了,你們可以進去了。」

  宋清君聽了一耳朵,但並未放在心上,兩人依照計劃分頭行動。

  兩個士兵無所事事,那人便嘟囔道:「還有指揮使也是,和寧王爺腳前腳後的出城,若非他們兩尊大佛,宵禁後豈能給他們打開城門。」

  年長些的士兵上前朝著他的後腦勺便是一巴掌,「不要命了,這兩位也是你我能議論的?

  你再這般多嘴多舌,我便將你調去養馬!」

  小士兵登時不敢再言語,又是保證又是說好話,只心裡卻還是忍不住好奇。

  城中都傳這兩位爺不對付,有什麼事能勞他們同時出動呢?

  金家大門已開,門人拿著掃把清掃著石階上的落葉灰塵。

  馬車停在金府門前,宋清君跳下馬車,門人抬頭看了一眼,便繼續低頭掃地,只掃把掃得更加用力,塵土飛揚,嗆得宋清君不住的咳嗦。

  宋清君眸光一暗,下人敢這般對他定是受人指使,看來金家已經得知了實情。

  門人對他冷臉以對,卻也並未攔著他,任由他進了金家大門。

  府中下人看見他皆是一般神色,倒是李管家見了他,揚唇笑了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宋大人,這邊請。」

  是宋大人,而不再是姑爺,一個稱呼,便可看出金家人的態度。

  宋清君面上不露分毫,隨著李管家抬步走進了金老太爺的書房。

  房門大開,金老太爺和金誠端坐在主位上,兩人如同雕像一般冷肅威嚴,細細看去便能看出父子兩人的眼下皆有青痕,顯然一夜未睡,金老太爺甚至連衣服都沒換,就這般坐了一整晚。

  宋清君邁進房中,與兩人拱了拱手,便逕自撩袍坐了下來,開門見山的問道:「嬌嬌是不是在岳丈這,她若醒了便與我回府吧,畢竟府中一日不可無當家主母。」

  金誠沉不住氣了,用力拍案,熬紅的眼的瞪得宛若銅鈴,「宋清君,你這個狗雜碎,你那般算計我妹子,還敢讓她與你回府!」

  宋清君不怒反笑,目光平靜看著金誠,仿佛昨夜什麼事都未發生一般,「大哥何出此言,這件事若真要細細追究,未必就是我的錯啊。」

  「人證物證具在,趙人傑和劉氏都在我們手上,你還想反咬我們不成!」

  宋清君牽起唇角,笑意冷寒涼薄,不緊不慢的道:「趙人傑與金氏早有首尾,兩人不但暗中傳信多年,甚至還互相交換定情信物,大哥想看看嗎?」

  「宋清君,你他娘的放屁!」金誠是金家長子,向來穩重,此番卻被氣得險些炸了心肺。

  「明明是你喪盡天良,卻還敢倒打一耙,嬌嬌才不會做那種事!」

  宋清君保持著淡笑,繼續道:「可此事只有大哥你相信是沒用的,你們有人證,我也有物證。

  金氏為了能與姦夫廝守,不惜設下此局,意欲構陷夫君,逼迫我與她和離,甚至為此綁走了發現他們偷情的堂嫂,其心可誅啊!

  綁架威脅,污衊朝廷命官,這些加在一起是什麼罪名呢?

  況且這些年為官,我在朝中總歸是有些好友的,官司真打起來,金氏的名聲我可無法保證……」

  「豈有此理!」金誠怒不可遏,抬手掀翻了小几,上面的茶盞盡數摔落,稀里嘩啦的碎了一地。

  金誠再也壓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一把揪住了宋清君的衣領,抬拳便要揍下去。

  宋清君卻只撩了撩眼皮,嘴角那抹淺淡的笑意甚至分毫未變。

  「住手!」一直沉默未語的金老太爺冷冷開口。

  他看了金誠一眼,金誠縱然有萬般不甘心,還是咬了咬牙,狠狠鬆了手。


  民不與官斗,金家縱然家財萬貫可依然只是白身,平民毆打朝廷命官是大罪,雖然名義上他們是一家人,可若宋清君不顧及這層關係,金誠這拳頭揮下去便可能會有牢獄之災。

  宋清君拂了拂衣襟上的褶皺,笑著道:「還是岳父大人英明。」

  「說說吧,你到底想怎樣。」金老太爺眯著銳利的眼,定定的看著他。

  宋清君笑了笑,也不虛與委蛇,逕自開口道:「岳父應知此事若鬧開,嬌嬌名譽定然受損,日後在長安也抬不起頭來。

  夫妻多年,我也不想做到這般地步。」

  他伸出一根手指,眼中充滿了野心與貪慾,「只要岳父將金家一半的家產劃歸至我的名下,我便與嬌嬌和離,今生再不做糾纏,如何?」

  和離以後宋嫣然還握在他手中,屆時安然嫁入昭王府,金家的另一半產業也遲早是他們的!

  「白日做夢!我還從未見過如你這般厚顏無恥之人!」從昨夜起金誠的三觀被徹底顛覆了,他從未想過人可以卑鄙無恥到這種程度,簡直令人髮指。

  宋清君全然一副大勢盡在掌握的模樣,慢條斯理的道:「如今我堂兄就在府衙門前,一個時辰內他若見不到我便會擊鼓報案,屆時此事可就再也壓不下來了。

  岳父和大哥難道真想看嬌嬌變成人人喊打的淫娃蕩婦嗎,真想讓嫣然被人戳著脊梁骨,罵她有一個不知廉恥的母親嗎?」

  金老太爺心口劇烈的起伏著,可以看出他也在強自隱忍怒火,可權衡過利弊後,即便不甘、即便心中恨意滔天,可唯有有這樣才能保護嬌嬌,他除了退讓別無他法。

  他閉了閉眼眸,雙拳緊握,就在即將說出那個「好」字時,忽有人跌跌撞撞的闖進來。

  「嬌嬌,你怎麼來了?」金老太爺與金誠皆驚訝不已。

  金氏卻不去看金老太爺和金誠,只用一雙滿是怨憎的眼死死瞪著宋清君,臉上再無先前的溫婉明媚,她周身瀰漫著冷寒之氣,似方從地獄深淵中爬出的惡鬼,這般模樣竟叫宋清君也不由為之一懼。

  「父親不能應!」她臉上瞧不出一絲軟弱,雙目赤紅而堅定,「我要報官,要與這個畜生義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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