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父女博弈,各自撒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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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嫣然對薛澤有種本能的畏懼,這與她在面對蘇鈺時是全然不同的。

  她對蘇鈺更多的是敬畏,因前世淵源,所以在宋嫣然心中他是為她報仇雪恨的恩人,甚至會無意識的將自己與蘇鈺規划進同一陣營。

  所以先前在街上見那錦娘意欲算計蘇鈺時,她才會出手相幫。

  可薛澤對她來說卻是一種未知的危險,她前世對他並無太多了解,僅限的認知還是來自於街頭巷尾那些可怖的傳聞。

  今生幾次偶遇也都不是什麼愉快的事,薛澤就像一條劇毒的蛇,即便此時未亮出毒牙,可這也不會減少她心中的恐懼。

  宋嫣然低垂下頭,恨不得貼著牆根走。

  薛澤側眸瞥她一眼,若有所思的皺了皺眉。

  幾人步入另一天字號雅間,一人笑問道:「指揮使可認得方才那小子,怎麼見了指揮使如同老鼠見貓似的!」

  薛澤搖頭,淡淡道:「不認識。」

  另一人笑應道:「指揮使本就氣度冷肅,更何況又穿著錦衣衛飛魚服,誰人見了不畏懼三分?」

  「好了,莫說這些沒用的。」薛澤慵懶的半倚著軟塌,鳳眸半掩,「岐山怎麼樣,可打探出什麼了?」

  眾人登時皆正襟危坐,一人垂首回道:「屬下無能,岐山宛若鐵桶,屬下幾次派人都無功而返,暗樁也皆被人拔了。」

  「沒用的東西!」薛澤冷冷叱罵了一句。

  那男人不敢辯駁一句,只慚愧將頭埋得更低了一些。

  薛澤冰冷的視線自他們臉上一個個掃過,聲音幽寒,「不過一個寧王而已,也值得你們提及色變?

  那麼大的岐山,怎麼可能無孔可入!再去探,他防的越嚴實,便越證明他有不可告人的勾當!」

  「是!」眾人抱拳拱手,不敢質疑。

  沉寂須臾,一人小心翼翼的抬起頭,試探著道:「指揮使,還有一事……」

  「說。」冰冷的語氣,漫不經心中透著讓人頭皮發麻的威嚴。

  「南疆的使者已經出發了,屬下打探到此次南疆王派遣的是南疆五皇子烏宰和絳卓公主,似有聯姻之意。」

  薛澤挑了挑眉,「如何聯姻,只要將公主嫁與大越,還是想迎娶我朝公主?」

  那人又回道:「似兩者皆有意。」

  薛澤沉眸,半晌,自鼻中發出一聲冷寒的笑意。

  如今宮中適齡的公主只有皇后和薛貴妃所出的兩位公主,兩方豈有不鬥之理,這城中怕是又要難得安寧了。

  南疆這群狗東西還是那麼會惹事,看來蘇鈺打他們打得還是不夠狠。

  不過……

  薛澤眯了眯眸子,眼中划過鋒刃般的冷意,唇角卻微微勾著,「既然岐山無孔可無,不如便從這南疆著手。」

  南疆人最痛恨的當屬鎮守岐山的寧王府,敵人對敵人的了解往往要比自己人深入得多。

  「指揮使英明。」眾人起身拱手,滿臉欽佩。

  薛澤連眼皮都未抬一下,人蠢起來就連奉承話都說不好,不像某個臭丫頭,說謊都比旁人好聽些。

  倏然,他眸光一閃,豁然起身,不待眾人詢問,門口便只剩一道玄色殘影。

  ……

  宋海立在長街上,仰頭望著賭坊的牌匾,面色猶豫。

  這種地方哪裡是讀書人該來的,可宋嫣然卻不容他退縮,拉起他便逕自邁了進去。

  一個時辰後,宋海再出來中,眼中泛著曾經未有過的光芒。

  「短短時間內,君兄竟便贏了千兩銀子,這……」叔父是翰林院大學士,每年才不過幾百兩的俸祿,這簡直太匪夷所思了。

  宋嫣然笑了笑,莫不在意的道:「這有什麼,我便是每日足不出戶也有大把的銀子入懷,銀子多了便不值錢了,全當圖個樂。」

  若是旁人說宋海定覺對方是在吹噓,可見識過了宋嫣然花錢如流水,宋海對此也是深信不疑。

  「君兄不僅能力非凡,這運氣也是頗好啊。」宋海不無羨慕,若他也有這般的運氣,就連書都不必讀了,缺了銀子便去賭坊逛一圈,豈不瀟灑自在。

  「我倒覺得宋兄也是個氣運頗好之人。」宋嫣然眯眸笑道。


  「我?我可不成……」他這輩子都沒碰過一千兩的銀子,除了讀書,他似乎也做不了其他的事。

  「宋兄莫要輕視自己,你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宋嫣然突然道了這麼一句話,便笑而不言,無論宋海如何追問她卻都不再答,只道:「宋兄若肯信我,日後無事便出來尋我,旁的事我不敢應,但總歸會讓宋兄越來越順遂。」

  宋海只當通曉卜算之人都喜歡話不說全,今日雖未解心中的疑惑,但到底還是將宋嫣然的話聽了進去。

  宋嫣然勾勾嘴角。

  釣魚不能心急,一下子收勾容易脫線,要先繞著它,吊著它,待他浮出水面,再用魚叉給它致命一擊!

  兩人分開後,宋嫣然又折身回了賭坊。

  賭坊的小夥計見她一笑,兩人心領神會的走到暗處,「公子可還滿意小的剛才的表現?」

  宋嫣然沒說什麼,只將沉甸甸的錢袋子丟給他,淡淡道:「日後繼續。」

  小夥計喜滋滋的收了錢,笑得合不攏嘴。

  怪不得他今早出門就聽見了喜鵲叫,原來是有財神爺上門。

  這位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哥,說自己想體驗一把贏錢的樂子,先押了一千兩給他,屆時再如數輸回去。

  他不費力氣就得了一袋子碎銀,簡直是無本萬利啊!

  「公子,下回您再想找樂子記得還找小的啊!」

  宋嫣然抬眸看他,語氣清冷,「只要你嘴夠嚴,日後這錢少不了你的。」

  小夥計收起笑,拍著心口正色道:「公子您放心,除了您我,絕不會有第三人知道!」

  這種好事哪能叫旁人知道,合該他自己發財。

  「嗯。」宋嫣然面無表情的點點頭,臉上看不出喜怒來。

  對待這種三教九流之人,保護自己的最好辦法就是不暴露自己的情緒,讓他們捉摸不透。

  宋嫣然負手而去,唇角微不可察的揚起。

  她雖不通賭術,可此時在宋海心中自己卻已宛若賭神,這條魚已經開始咬鉤了。

  小夥計喜不自勝的偷偷數銀子,忽聽後面冷聲響起,「她交代你什麼了?」

  小夥計收起銀子,拉下臉,不屑轉身,「與你有什麼關係……東家!?」

  薛澤不耐煩的看著臉色泛白的小夥計,再一遍問道:「她與你說什麼了?」

  小夥計哪裡還記得方才的承諾,忙不迭的交代了個一五一十,不敢錯漏一字。

  宋嫣然哪裡想得到她不過剛剛離開,這第三個人就出現了。

  薛澤挑挑眉梢,眉宇間也噙了兩分困惑,她到底想做什麼?

  小夥計眼觀鼻,鼻觀心,哆哆嗦嗦的顫聲道:「東……東家,那人可能腦子不好,所以非要感受一下贏錢的快感,小的尋思這也不耽誤賭坊的生意,就,就應下。

  小的再也不敢了,日後他再敢來,小的就把他趕出去!」

  薛澤側眸冷睨他一眼,語氣沉冷,「她腦子不好,你腦子好?」

  小夥計一哽,忙搖頭道:「不好不好,小的就沒長腦子!」

  「夠了,她日後想做什麼你儘管配合便是,記得回稟!」薛澤冷冷撂下一句。

  小夥計正暗自慶幸自己撿回一條命,卻見薛澤腳步微頓,登時心臟一緊,東家不會秋後算帳吧,卻聽薛澤回頭對他道:「人多眼雜,莫讓人衝撞了她。」

  「是……」小夥計一邊應下,一邊納悶。

  那個長得古古怪怪的小公子莫非是哪家權貴的兒子不成,竟能得東家厚待,真是活久見。

  接下來的日子只要宋海來尋她,宋嫣然便帶著宋海四處吃香喝辣逛賭坊,美曰其名是要鍛鍊宋海的見識,免得他與長安子弟相比身上總有種窮酸氣。

  宋海聞後非但不惱,反是無比感激。

  他何嘗不知自己與長安子弟的區別,可他家中雖不缺吃穿,但談不上富庶,如今寄人籬下更不敢有再多奢求。

  可這君帆卻帶自己出入各種風雅之地,與文人墨客相交,這可都是銀子堆出來的。

  起先他還略有擔心,怕君帆對他有所圖謀,可現在他已然認清,人家腰纏萬貫,他哪有什麼值得人家惦記。

  唯一的原因就像君帆所說,兩人有緣,他能得這樣一個好友著實有幸。


  看著日漸忘乎所以的宋海,宋嫣然唇角笑意加深,對宋海道:「宋兄,我見你今日紅光滿面,定有好兆頭,不如今日便與我去一享賭技之樂,如何?」

  ……

  宋清君回府後發現宋海並不在書房,柳平最近也總與他反應,說是宋海經常出門。

  他心下狐疑,便來了迎松院,結果宋海竟也不在此。

  看宋清君臉色冷沉,宋清帆心下有些忐忑,忙道:「君堂弟別跟他置氣,待這個逆子回來我定好好管教!」

  他也不知是怎麼回事,以前兒子在家裡十分刻苦,有時甚至讀書直至凌晨,可最近他也發現兒子總心不在焉的,有時還會莫名發笑。

  宋清君沉了口氣,雖是不悅還是擺了擺手道:「秋闈在即,莫要給他太大壓力,心態也很重要,堂兄提點兩句便好。」

  他將發揚宋家的期望寄托在這個侄子身上,待宋海的心意不比宋清帆這個做父親的差,可他倒好,竟臨陣懈怠。

  宋清帆只覺老臉泛紅,暗氣兒子不給他長臉。

  宋清君啜了口茶,眼皮微撩,看著神色不安的宋清帆,眸光晃了晃,「其實,今日我還有一事要找堂兄。」

  宋清帆一副洗耳恭聽之態,可漸漸的,目光由不解轉為震驚最後化作恐懼,半晌未能回過神來。

  可宋清君卻神色如常,輕輕的用杯蓋刮開漂浮起來的茶葉,唇角甚至揚著淺淡的笑意。

  「君堂弟,你……你這是在開玩笑吧。」

  宋清君撂下杯盞,凝眸看著他,「堂兄覺得我像是喜歡開玩笑的人嗎?」

  「可……可這麼做對你有什麼好處啊?」他還是覺得難以置信,哪有丈夫會做到如此地步。

  宋清君勾唇笑了笑,依舊是那副溫和儒雅的模樣,可宋清帆卻只覺周身寒涼刺骨。

  「我這般做自有這般做的道理,堂兄,你我皆是宋家人,我們的目的都是一樣的,都希望宋家更好,對嗎?」

  宋清帆不做聲,顯然還在消化方才之事。

  宋清君也不急,語氣依然慢悠悠的,「堂兄,我只有三個女兒,日後都要嫁入別府,這宋家門楣怕是只能仰仗海兒擔負起來。」

  宋清帆眉心一動,宋清君見此勾唇笑起,繼續道:「然則世上沒有憑白而來的榮華興盛,縱觀長安內外,哪家名門望族不是博出來的?

  風險與受益都是相對的,堂兄以為如何?」

  身居廟堂多年,宋清君深諳人性心術。

  投之以利,捏之軟肋,無遊說不成之事。

  宋清帆眼皮動了動,將桌上微涼的茶水一飲而盡,閉眸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睜眼時眼中已無猶豫,「那海兒還承蒙堂弟照拂了!」

  宋清君笑了笑,舉杯遙敬宋清帆,泛著淺淡血絲的眼中滿是寒意。

  忍了金氏她們這麼久,如今也該換他揚眉吐氣了。

  ……

  走出賭坊時,宋海的腿還有些飄,他摸了摸懷中微微鼓起的一塊,銀票還在,他竟然不是做夢。

  他第一次踏足賭坊,竟是便贏了五百兩銀子!

  宋嫣然在他身側站定,含笑開口,「宋兄,如何?小弟誠不欺你吧!」

  宋海眼中光彩熠熠,較之往日多了些許自信,「君兄,我……我竟一下子能贏這麼多錢?」

  宋海一時有些語無倫次,不知道該說什麼什麼好。

  宋嫣然眼中笑意深深,「我與宋兄說過的,你的造化還在後面,這才不過是個開始而已。

  氣運這種東西最是欺人,順遂之人蒸蒸日上,反之屋漏偏逢連夜雨,喝口涼水都可能燙嘴。

  讀書固然是頂要緊的,但見識與氣度也同樣重要,我看宋兄這般便很好。」

  宋海感激頷首,這幾日他也感覺到了自己的變化,出入那些風雅之所不再縮手縮腳,與人高談闊論也不再緊張,這些都是君帆的功勞。

  宋嫣然笑了笑,從懷中取出一個香囊。

  竹色蜀錦為底,金絲銀線繡以雲紋,下墜一枚墨綠色的玉環,精貴清雅,一看便價值不菲。

  「這裡面的香料有提神醒腦之效,還可防蚊蟲,望宋兄不嫌。」

  宋海忙雙手接過,蜀錦柔滑細膩,比他身上的衣料要好上數倍,那玉環更是通體瑩透,一看便是好東西。

  「又讓君兄破費了。」宋海不無感激,覺得自己真是撞了大運,竟認識了這麼一個出手闊綽的富家子。

  他將香囊湊在鼻下嗅了嗅,味道清幽并不馥郁,但那股味道猶如一股清流順著他的鼻腔湧入腦中,頓時有種醍醐灌頂的清醒感。

  「宋兄若看書乏累便可放在鼻下嗅一嗅,能保靈台清明,有助宋兄專心。

  待味道淡了,我再給宋兄調配。這香料雖罕見,但我那裡倒是不缺,宋兄不必與我客氣。」

  宋海一聽是名貴香料,嘴角笑意更深,連連謝過。

  宋嫣然勾勾嘴角,看著宋海的目光如狼眸般散發著幽冷危險的氣息。

  薄唇微抿,牽起似匕首鋒刃般的冷笑,她的東西雖好,但卻不是那麼好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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