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寧王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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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表哥。」少女聲音微顫,似隱忍著不為人所知的痛楚,又似藏了本不屬於她這個年齡的壓抑。

  金寒時身子一僵,怔然的看著撲進自己懷中的少女。

  她似乎也長高了許多,但仍然只到他的肩膀處。

  她的頭髮比以前更烏黑更柔順了,摸起來全然不似小時如貓兒那般毛茸茸的。

  他輕輕拍了拍她的頭,沒有急著推開她,而是溫柔耐心的開口詢問著,「怎麼了嫣然,可是受了什麼委屈想與哥哥說?」

  金寒時只比宋嫣然年長兩歲,宋嫣然小時候便總跟在這個小哥哥屁股後面跑,他在大人面前對她照顧有加,離開了大人的視線便總是戲弄她。

  偏生宋嫣然小時候傻乎乎的,每次都被他惹哭,又好哄好騙的很,是以金寒時欺負起小表妹來可以說是樂此不疲。

  但這兩人的感情也比旁人親厚,宛若嫡親兄妹。

  前世大表哥死在了戰場,二表哥被誣入獄,最終受盡酷罰折磨而死。

  而現在他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眉宇間皆是少年應有的意氣風發,不似前世那般染著風雪寒霜,歷經滄桑。

  真好……

  「嫣然,你到底怎麼了?」金寒時不知為何心口鈍痛。

  一年未見,他的小表妹出落得越發明艷貌美,可那雙靈動清澈的杏眸如今卻藏了太多的東西,竟讓他都無法看透。

  宋嫣然仰起頭,對如玉少年郎揚唇笑笑,輕聲道:「我沒事,就是太久沒見到二表哥,太惦念了。」

  這話金寒時是半分不信的。

  金寒時生著一雙含笑的桃花眼,平日總是未語先笑,是以家人都覺得他性情不夠穩重。

  可實則金寒時卻生了一顆七竅玲瓏,自幼便最會察言觀色,便如他那位人人誇讚的好姑父,眾人都覺他溫潤良善,但他卻瞧得出宋清君並不喜歡金家,平日的友善不過是裝出的客氣。

  只他畢竟是晚輩,姑母又十分仰慕宋清君,且在宋府過得也算愜意,他便故作未察,不曾與他人言。

  可眼下表妹顯然過得並不順遂,否則小小年紀如何會有那般多的愁緒。

  他可以為了家宅和睦視而未見,但若是姑母與表妹受了委屈,他可是不依的!

  「我真的沒事,就是太想表哥了。」宋嫣然心知金寒時眼毒,忙岔開話題,伸出手掌,偏頭問道:「我的禮物呢,我可是盼了很久,莫要拿那些胭脂水粉來糊弄我。」

  金寒時眯了眯眼,雖覺宋嫣然定有事瞞他,但也沒戳破,止了追問,帶她去樹蔭下的石凳坐下。

  他從懷中掏出用錦緞包著的一物,神秘兮兮的笑道:「這東西世間僅此一件,絕無僅有。」

  宋嫣然挑挑眉,存了兩分好奇,突然想起一事。

  前世二表哥並非此時歸回,而是臨近秋闈時才回的長安,生活的軌跡發生了偏轉,是以她也不知二表哥究竟會送她什麼。

  金寒時眸中綴光,含笑打開錦緞,旋即又拉起了宋嫣然的手。

  「這是……」皓腕間多了一個銀鐲,上面刻著古樸的紋路,首尾以一條小銀魚銜接,除此之外倒是沒有什麼特別的,與宋嫣然其他的鐲子相比甚至可以說是簡陋。

  「這是我自己打造的。」

  宋嫣然挑挑眉,勾起一抹笑,乾巴巴的道:「其實仔細端詳還挺……別致的。」

  金寒時知她心中所想,只彎唇笑了笑,抬手捏住她腕間的銀鐲,指尖擦過魚尾,用力按動兩下,便傳來「咔噠」一聲輕響,小魚嘴裡竟然吐出了一根銀針。

  針尖鋒利,在日光下泛著點點寒光。

  「這鐲子竟有如此機關妙處!」宋嫣然眼眸明亮,全無方才的半分嫌棄。

  見她如此,金寒時眼中笑意深濃,「我在江南拜了個師父,他祖上曾是墨家弟子,酷愛鑽研機關要術。

  這銀鐲是我最成功的一個作品,便送給你了,雖說看著簡陋了些,但姑且可以拿來防身……」

  雖然表妹出門都有人隨行,長安治安又好,未必用得到,但他做出這個成品後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自家嬌花一般的小表妹。

  宋嫣然卻鄭重點頭,一雙眼亮晶晶的,「二表哥,謝謝你,我真的很喜歡。

  雖說這根銀針細了些,無法對人構成傷害,可若在上面淬上迷藥,或者毒藥,那效果可就不一般了。」


  宋嫣然越發覺得可行,抬頭卻見金寒時怔愣愣的看著她,晃若在看著陌生人一般。

  金寒時突然抬手扣住了宋嫣然的肩膀,目露悲戚,「嫣然,你實話與我說,你這一年都經歷了什麼啊……」

  他那個見到蛇蟲鼠蟻都會被嚇哭的小表妹竟要在針上淬毒,還一副興致盎然的模樣,少女的蛻變都這般迅猛嗎?

  宋嫣然冷冷瞥他一眼。

  金寒時鬆開手,不再逗她,認真與她道:「你可千萬別動歪心思,萬一銀針彈出刺到你怎麼辦,莫要胡來。」

  宋嫣然一愣,「表哥送我的東西不是完成品?」

  金寒時颳了刮鼻子,訕訕道:「倒也算是完成品,可……可我半路出師,也不敢保證萬無一失。」

  「好吧。」宋嫣然眼中的光瞬間黯淡了。

  不能淬毒,這東西的殺傷力怕是都沒有她的指甲大。

  看金寒時面露尷尬,宋嫣然放下衣袖不再提此事,而是問道:「二表哥在江南求學,怎麼突然回來了?」

  金寒時巴不得宋嫣然擱下此事,便道:「前些日子金府險些收了一批黑心棉,祖父徹查之下發現此事並非意外,似乎有人故意針對咱們金家。

  你二舅舅接到書信後,立刻著手嚴查了江南的店鋪,目前倒沒發現什麼異常。

  他放心不下家裡,便讓我先行回來,若有需要可以給外祖父和大伯父打個下手。」

  金家的生意遍布南北,但主要的家業皆在長安,堂兄人在軍營,金寒時怕兩人忙不過來,便趕了回來。

  「竟是這般……」宋嫣然輕聲呢喃,原來這變故竟是因她而起。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任何一樁小事或許都會影響時局的走向,看來她不能再仗著重生以一成不變的態度來處事了。

  看著少女緊鎖的眉心,金寒時微微眯眼。

  回了金府,許管家忙道:「二公子定然累了,院子都已經收拾妥當了,您先回去歇歇。」

  金寒時笑著謝過,剛欲轉身,又突然想到了什麼,喚住許管家,眼中閃過精光,「許管家,宋府最近可有出過什麼事……」

  ……

  寧王府。

  墨東帶著打探的消息回來復命,「主子,宋三小姐與宋夫人特意出門挑選了衣裳首飾,正是為了幾日後的忠勇侯府花宴。」

  蘇鈺正在執筆練字,雪白的紙張上字跡如列陣排雲,百鈞弩發,剛峻勁拔。

  蘇鈺並未抬頭,聞言只淡淡「嗯」了一聲。

  看著姿華如仙的蘇鈺,墨東心中一時感觸萬千。

  他家主子俊美無雙,驚艷才絕,策馬可安天下,提筆可定乾坤,可所謂人無完人,他家主子也有一個顯而易見的缺點,那便是在某些事情上似乎缺了一竅。

  在封地岐山時,一次主子騎馬外出,在街上遇到一個膽大的少女,因心生愛慕而將隨身的香囊丟向了主子。

  本不過是風花雪月的尋常事,誰知主子側身避開香囊後,竟下令將那女子逮捕了起來,理由是她有謀害親王之嫌。

  一番審問後,待確定只是誤會後才將這名無辜被捕的女子釋放,不過自此之後拜主子所賜,岐山再未出現香囊攔駑馬的風流事。

  主子至今連半個紅顏知己都沒有,他還是第一次見主子對女子這般上心。

  可主子雖貌若謫仙,但性情太過冷清,哪裡比得過溫柔體貼的竹馬表哥,若再不抓緊,怕要功虧一簣啊。

  這般想著,墨東下定了決心,鼓起勇氣道:「主子,屬下有一事稟告。」

  「說。」

  筆尖如走游龍,未曾停頓半刻,直到墨東將今日所見一一道來,筆尖忽止,宣紙上瞬間暈染了一團墨漬。

  墨東心下瞭然,看來他猜的不錯,主子對宋三小姐果然有意。

  蘇鈺擱下筆,凝眸看他,聲音幽冷,「為何與本王說這些?」

  墨東喉嚨動了動,壯著膽子不答反問,「那主子又為何讓屬下去探宋三小姐是否去會侯府赴宴?」

  「因為本王有事要告知她。」蘇鈺淡淡回道,眸光微冷,「你以為本王為何?」

  墨東怔怔的看著蘇鈺,眼中竟含著一抹同情。

  主子可真是單純的讓人可憐,竟連自己的心意都看不出,若非他今日撞到了金家公子,待主子看清自己的心意,人家兩人的孩子怕是都能參軍打仗了!

  蘇鈺不知墨東在想什麼,只知對方的眼神讓他十分不快。

  「後院的坑可挖好了?」

  墨東心中一凜,訕訕陪笑,「還沒還沒,屬下這就去挖。」

  蘇鈺厭嫌的瞥他一眼,早知墨東這般聒噪當初便換個人帶回長安好了。

  看著被墨漬污染的紙張,蘇鈺隨手將紙揉成一團,面無表情的將其扔進了紙簍中。

  重新鋪好紙張,研好磨汁,蘇鈺執筆蘸墨,可筆尖卻久久未落在宣紙之上。

  寒眉冷蹙,墨眸中泛著晦暗不明的光,紙張瑩白,一如少女的雪肌。

  蘇鈺目不轉睛的盯著案上的宣紙,心緒卻飄到了別處,到底是什麼樣的鐲子竟能讓她那般愛不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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