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親自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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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嫣然陪金氏用早膳時,在海棠院看到了久違的宋安然。

  宋安然比前些日子更清瘦了些,她穿著一件淺碧色的羅裙,烏髮松挽,只簪一支白玉簪,素雅又清婉。

  她的眼眶紅紅的,顯然才剛剛哭過,杏眸盈淚,我見猶憐。

  「三妹妹。」見宋嫣然挑開帘子邁進屋內,宋安然連忙起身,顯得怯生生的,揉捏著手指遲疑著不敢上前,只用一雙盈盈含淚的眼楚楚可憐的看著她。

  這樣的宋安然她已不知見過多少次,每一次都不禁為她的好演技所折服。

  「嫣然過來坐,咱們一家人已許久未坐在一起用早膳了。」宋清君今日休沐在家,笑盈盈的招呼宋嫣然落座。

  一家人……

  宋嫣然勾唇笑了笑,長睫掩下了眸中的譏諷。

  「安然也坐。」

  「好。」宋安然這才走到宋嫣然身邊,小心翼翼的落座,時不時悄悄抬眸打量宋嫣然,一副看人臉色的可憐模樣。

  「嫣然,那日的事情是個誤會,你大姐姐未曾指使過碧草,一切都是那個賤婢在挑撥離間。」

  宋嫣然抬頭,眼帘輕顫,啟唇不徐不疾的開口道:「父親是怎麼知道的,碧草還未交代清楚不就被父親身邊的小廝杖斃了嗎?」

  宋清君臉上笑意僵了僵,尷尬的以拳掩唇,輕咳了一聲。

  這臭丫頭比她母親難應付多了。

  宋安然適時開口,睜著一雙清澈無辜的眼望著宋嫣然,眼中的淚水蓄勢待發,似隨時都會滴落而下,「三妹妹,你我姐妹自小長大,我可曾有欺負你的時候,難道三妹妹寧願相信碧草也不肯信我?」

  宋安然也不作解釋,只談姐妹情深。

  此事沒有物證,唯一的人證碧草也已被杖斃,宋嫣然若無端懷疑姐妹,也只會顯得她無中生有,小肚雞腸。

  宋清君也頷首開口道:「嫣然,為父知道此事著實讓你受了不小的委屈,都怪父親當時太過著急,沒了解清楚便發了脾氣。

  日後我們都要以此為戒,你也要嚴格管理院中下人,切莫再生出這般有損家宅安寧之事。」

  「父親與大姐姐這般說我豈有不信之理。」宋嫣然淡聲開口。

  父女兩人見她鬆口皆鬆了口氣,卻見宋嫣然輕輕垂下眸子,濃密的長睫在她眼下投下一片淺淡的陰影,將她眸中的情緒完全掩藏。

  可少女清瘦的側顏,緊抿的唇角卻又在無意之間顯露出幾分易碎脆弱來,「父親說的對,此事皆因我而起,是我御下無方才牽連了大姐姐,都是女兒的錯。」

  宋清君眼底一暗,果見金氏心疼不已,忙拉著宋嫣然的手柔聲安慰道:「傻孩子說什麼呢,你明明受了天大的委屈,哪裡就是你的錯!

  錯就錯在那賤婢存了害人心思,心術不正,卑鄙無恥,根本死不足惜……」

  金氏只是就事論事,可做賊心虛的父女二人覺得金氏有指桑罵槐之嫌。

  「咳咳。」宋清君咳了幾聲,開口打斷道:「你母親說的不錯,嫣然,真是委屈你了。」

  宋安然也扯起嘴角,收起了尷尬難看的臉色,真摯的望著宋嫣然道:「三妹妹,我們都是被無辜牽連之人,你千萬別自責。

  我不求別的,只求你不要對姐姐存了嫌隙芥蒂,在我心裡一直都當你是親妹妹啊!」

  宋嫣然勾起唇角,淺淺一笑,語氣柔軟無一分凌厲,似已全然釋懷,「瞧大姐姐這話說的,我們本就是親姐妹啊,怎麼還要當作呢。」

  少女不經意的一句玩笑話讓屋內氣氛一時又沉寂了不少,四人圍坐在桌前各自用著早膳,直至用罷都未有人再發一言。

  宋清君撂下碗筷,用清茶漱了口,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才揚起溫柔的笑意對三人道:「再過幾日忠勇侯府舉辦花宴,你們正好去散散心。

  我看今日天氣不錯,若是無事你們便去街上逛逛,買些自己喜歡的東西。」

  宋安然盈盈一笑,溫順有禮,「多謝父親。」

  宋清君頷首笑笑,一派父慈女孝之景。

  宋嫣然自也不會失了禮數,莞爾笑道:「父親待女兒們真是闊綽大方。」

  花著金家的銀子,漂亮話說的倒是輕快。

  宋清君總覺得這話聽起來刺刺的,可看著少女清婉的笑顏他也不好多說什麼,囑咐了兩句先行去了書房。


  「你們都回去收拾一下吧,半個時辰後我們一同出門。」金氏遣散了屋內眾人,只留趙媽媽在身邊。

  她捏了捏眉心,眼中愁緒未散,宋清君恢復了往日溫柔體貼,待她一如既往,可她還是總覺得哪裡怪怪的,「趙媽媽,安然她……應該不會做出那種事,對吧?」

  她嫁來宋府的時候宋安然不過兩歲半,小小的人兒生得粉雕玉琢,會奶聲奶氣的喊她娘,總是用肉呼呼的小手拉她的手指。

  她對宋安然滿心憐惜疼愛,暗暗想著自己一定會對她視如己出,好好寵她,即便後來有了嫣然,她也未有過疏忽。

  後來兩個孩子一轉眼都長大了,對她雖不像小時那般親近,但也恭敬有禮,待嫣然也十分溫柔,她實在想不出這樣一個孩子會做出那樣的事來。

  趙媽媽也說不清,大小姐平日的言行舉止挑不出一絲錯來,她也不敢隨意揣測,不過有一件事她卻能夠確認,「老奴說句不當說的,老爺待兩位小姐很是不同。」

  平日看著倒不明顯,可這幾次一旦涉及了利益,老爺便會毫無猶疑的站在大小姐一邊,仿佛只有大小姐才是他的親生女兒似的。

  金氏斂眸嘆息,只覺腦中如灌了漿糊般,亂糟糟的一團。

  不多時,金氏便帶著宋嫣然幾人出了門,同行的還有白姨娘所出的二姑娘宋茹兒。

  金氏待宋茹兒雖不像宋安然那般親厚,但也未曾虧欠,日常起居用的都是極好的。

  宋茹兒是個木訥寡言的,與幾人打過招呼後便安安靜靜的坐在馬車角落裡。

  宋嫣然對這個二姐姐沒什麼太大的印象,她們兩人並不親近,前世她也未曾捧高踩低過,在府中一直如同透明人一般。

  宋安然似急於挽回自己在金氏心中的印象,時不時的拉著金氏與宋嫣然說話。

  馬車先行停在金家的錦繡閣門前,小夥計忙殷切的將幾人迎了進去。

  「你們自行去挑些喜歡的料子,我進雅室等你們。」金氏沒什麼興致,將三人交給了小夥計。

  宋安然認認真真的比對著店內素淨的錦緞,還細細翻閱著衣裙款式的畫冊,側眸瞥見宋嫣然百無聊賴的擺弄著貨架上的瓔珞,便輕聲開口問道:「三妹妹怎麼不選呢,可是沒有喜歡的?你看這匹水紅色的浮雲軟紗可好?」

  宋嫣然掃了一眼,淡淡回道:「大姐姐不必為我費心,儘管選自己喜歡的就是。」

  反正她也不會出席忠勇侯府的花宴,到時候找了理由稱病躲開便是。

  宋嫣然正想進雅室陪著金氏,忽有一個丫鬟打扮的少女走進店內,她抬頭掃了屋內一眼,逕自走向宋嫣然,躬身福了一禮,低聲道:「宋小姐,我家主子請您去隔壁茶樓一見。」

  宋嫣然眉尾微挑,疑惑問道:「你家主子是誰?」

  小丫鬟垂著頭,不緊不慢的回道:「我家主子說,金光寺的救命之恩想來宋小姐應還未曾遺忘。」

  宋嫣然心口一凜,竟是薛澤?

  宋安然很是好奇,可宋嫣然顯然沒有告知她的意思,兩人又剛剛言和,她也不好過多打聽。

  側眸見宋茹兒埋頭翻著畫冊,眼眸一轉,憂聲道:「也不知是什麼人將三妹妹喚了去,我們要不要去看看?」

  「啊?」宋茹兒愕然抬頭,看了看門外,又看了看宋安然,為難的搖了搖頭,「那人應是三妹妹識得的,否則若是不妥她早就知會我們了」

  本想拉著宋茹兒一起,如今看她這副木訥樣子也是不成了,宋安然淡淡「嗯」了一聲便不再理會,只在心裡暗暗琢磨著。

  品茗樓裝潢清雅古樸,店內沒有金銀玉石,只以幾扇水墨屏風為斷,店中央有白衣琴師在曲水環繞的竹台上素手撫琴。

  茶香清馥,琴淨人心。

  宋嫣然隨著小丫鬟踏上二樓,行至天字雅間,小丫鬟推開房門,面無表情的對宋嫣然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宋嫣然薄唇輕抿,遲疑片刻還是抬步邁了進去。

  薛澤可謂是長安貴胄中的異類,絲毫不在意名聲體面,偽君子固然可憎,但至少會為了維持顏面而有所顧忌,薛澤卻似乎沒有軟肋,更不會被人拿捏,焉知這樣的瘋子會做出什麼事來。

  宋嫣然邁入雅室後,房門便被小丫鬟自外合上。

  宋嫣然回首望了一眼,立在門前靜靜端望著坐在案後悠然啜茶的薛澤。


  薛澤身著玄紅二色的錦衣衛朝服,玄色暗如黑夜,赤色鮮艷如血,極致而又矛盾,一如薛澤,極盛的容貌之下總掩著陰鷙沉鬱。

  薛澤抬起眼眸,銳利的視線自宋嫣然身上從頭到腳掃過,宛若在審視新入獄的囚犯。

  「宋小姐那日明明膽大得很,今日為何如見了貓的老鼠?」薛澤似笑非笑,語氣玩味。

  宋嫣然微斂雙眸,她未曾與薛澤這樣的人打過交道,也不知他到底有什麼打算,只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便淡聲詢問道:「薛世子喚小女來可是有何吩咐?」

  薛澤抬眸,視線掃過自己眼前的座位,聲音幽冷又輕挑,「宋小姐不坐下喝杯茶嗎?」

  見宋嫣然未動,薛澤嘴角彎起,剎如曇花盛綻,美艷盛極,「怎麼,難道只有寧王有幸博得宋小姐青睞?」

  宋嫣然睫羽微顫,果然還是為了寧王的事,她抬起清澈明淨的眸子,眼中染著客氣的笑意,「小女不知薛世子所言何意,更不知世子喚小女來此究竟為何,若是無事小女還要回去陪伴母親。」

  「不急。」薛澤慵懶的倚著椅背,顯然並不在意,「若宋夫人尋你,便讓她多侯一時半刻吧。」

  這般無禮的話也就只有薛澤能說得出來。

  「寧王久居封地,宋小姐又未曾離開過長安城,我真的很好奇,宋小姐與寧王殿下是如何相識的?難道說……」薛澤眯了眯眼,唇角不揚自彎,似笑非笑。

  當初寧王隱藏身份一路闖過伏擊負傷入城,他派錦衣衛暗中搜尋,想在他與屬下匯合前將其拿下,可奇怪的是錦衣衛搜了全城竟無所獲。

  那時蘇鈺身負重傷,若無人相助不可能藏得那般嚴實,定是有人助他。

  蘇鈺與宋嫣然的關係絕非泛泛,而宋嫣然又懂些岐黃之術,很難不讓人心生揣測。

  宋清君似有意投靠昭王,可她的女兒卻又與寧王牽扯不清,莫非宋府還想花開並蒂,左右逢源?

  若真是這般,宋府的胃口倒是夠大的。

  見宋嫣然垂眸不語,薛澤倏然撐案而起,幾步便逼近了宋嫣然,將她圈在他與牆壁之間。

  男子冷冽的氣息撲面而來,沉冷如水,讓人不由脊背生寒。

  薛澤一隻手撐著牆壁,阻攔了宋嫣然逃跑的路線,高大的身子如陰雲一般將宋嫣然徹底籠在其中,「說!你與寧王究竟是什麼關係?為何要接近寧王,你有什麼目的?」

  少女身形纖細清瘦,她的背緊緊貼靠著牆壁,更顯單薄。

  兩人距離咫尺,近到他可以數清楚她輕顫的睫毛,少女肌膚如玉,皎皎生輝,如冷月清輝下的幽蘭,清冷而又嬌柔。

  「我沒有什麼耐心,你最好識相些。」薛澤的語氣卻未因少女貌美而有分毫憐惜。

  少女似受了驚嚇,睫羽顫若蝶翅,她輕輕抬起眸子,水光瀲灩,旖旎柔媚,便是薛澤望了也不得不承認少女當真生得極美。

  她輕抿薄唇,粉嫩的唇瓣抿動半闔,如三月的桃花嬌艷欲滴,讓人驀地便生出一種想要採擷的欲望。

  宋嫣然怯生生的望著薛澤,極不情願的微啟薄唇,似在他的逼視下才不得以開口,「我與寧王殿下並無關係……」

  薛澤眸光一暗,卻聽宋嫣然又道:「但我……一直仰慕寧王殿下,是以在長公主府第一次遇見時,便忍不住傾訴了心意,所以寧王才會對我另眼相看些。」

  兩害相較取其輕,與其讓薛澤懷疑她的用心,倒是不如承認男女之情,與安危相較,顏面又算得上什麼。

  薛澤一愣,似是未想到宋嫣然竟會如此坦然。

  貴女們最是矜持嬌羞,不管心中如何作想,面上卻不肯表露分毫,這宋嫣然倒是與眾不同。

  薛澤眯眸盯著少女半晌,但見少女面頰泛紅,杏眸含水,似羞澀不已,可薛澤卻仍保留懷疑。

  畢竟宋嫣然在金光寺中所表露出的勇氣和魄力絕非尋常女子可及,是與不是一探便知。

  「忠勇侯府的花宴你會去吧?」

  宋嫣然眸光微閃,細微的表情被薛澤盡收眼底,他牽唇勾起一抹冷笑,在她耳邊幽幽道:「宋三小姐這兩日要注意身子,切莫染了什麼病症。

  我在侯府翹首以待,若宋小姐那日不來,我可就親自去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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