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前塵往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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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消失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在這一個月里,無論他怎麼找尋,都沒有半分她的蹤跡。

  沒有人知道她被帶去了哪裡,也沒有人知道她在這一個月的時間裡發生了什麼。

  而也就是在這短短的一個月里,他的腿做了大大小小的手術都不能完全痊癒,醫生說最好的情況就是能夠行走,要變得和正常人一樣,就太難了。

  手術恢復期,他每天都只能坐在輪椅上,望著這條落下殘疾的腿,沒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只知道他變得比以往更加沉默——

  尤其,還找不到她的下落。

  又過了半個月,她出現在了安城最大的會所里,眉眼動人,身旁有著各種各樣的追求者。

  禾禾終究回到了他的身邊。

  但是卻什麼都不一樣了。

  她不再像以前一樣與他無話不說,不再對他笑,在他面前再也沒有了以前的小脾氣。

  兩個人坐在一起看電視,兩個小時,她一句話都沒說。

  他主動提起,問她在那個月裡有沒有受傷,去了哪裡,做了什麼事情,她連眼皮子都不抬。

  可是他又能怎麼樣呢,他一向什麼都任由她去,只要她可以留在他的身邊,就已經是天大的幸運。

  兩人恢復了在國外的學業,只剩下一年半就畢業了,她不會再像以前抱著資料纏著他要他解答,她沒課的時候就會找她的朋友不知道去哪裡,男男女女,三更半夜才回來,總之他見到她時,她永遠不會是孤身一人。

  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他坐在輪椅上等著她回家。

  她也的確是提前回家了——身上披著不知道哪個男人的外套。

  他淡淡地看向她,「先去洗個熱水澡吧,洗好再出來吃飯,小心感冒。」

  多日的無聲對峙在這一刻沉默爆發。

  她把身上那件不屬於他的外套用力丟給他,他連眼睛都沒有眨。

  「都這樣了你還一點反應都沒有嗎,也不想質問我嗎?!」她朝他怒吼。

  他自嘲笑了笑:「你想要我怎麼做?你知道的,我什麼事都以你為先,你想怎麼樣,我都隨你。」

  她把衣服撿起丟到垃圾桶,轉身。

  「看到你就煩。」背對著他,她的眼淚落下,「你不是我的男朋友嗎,那你怎麼看到我跟別的男人走那麼近也一點反應都沒有?你永遠都是這副樣子,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是真的什麼都由著我,還是根本不在乎?我第一次覺得,跟你在一起這麼累。」

  「禾禾……」他攥緊指尖,看著她的背影,眼裡也隱隱濕潤。

  他說:「你現在仍能好好地陪在我的身邊,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回頭看見他霧蒙蒙的瞳孔,她就忽地心頭一疼,可是她不知道怎麼面對他了,只能選擇逃避,選擇了離開他的視線範圍。

  她奮不顧身只為帶他逃跑,他卻丟下了她自己一個人在那個地方,這件事情就猶如一件魔咒縈繞在她的腦海,再也揮之不去。

  十多年的陪伴與感情,她知道,他已經成為了她生命中密不可分的一部分,可是就像那杯子裡的水——

  是必需品,卻也食之無味。

  他很重要,卻也不是這麼的重要了。

  每次她看見他那條殘疾的腿,她就會想起那段噩夢的時間,時時刻刻提醒著她過去發生了什麼。

  兩個人就這樣在親密的道路上漸行漸遠。

  而這一點,他比她明白的更透徹,也更加早。

  也正是因為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他的要求降得很低,他不奢求和她結婚,甚至不要求他是她的唯一。

  哪怕她現在就拋下她回國發展,他也可以理解。

  他可以拋下所有的一切,甚至是丟下尊嚴,去滿足她所有合理或者不合理的要求,只要她不要離開他。

  他可以付出全部的所有,只為與她還能夠有以後。

  只是他一直想不明白,她和他到底哪一步走錯了?

  為什麼就變成了現在的這個樣子。

  他對她的愛分毫不減,她看起來卻已經疲憊不已,好像是靠著最後那一點的同情才勉強留了下來。

  晚上,禾禾做起了噩夢,半夜抱著被子大哭起來,他想要靠近安慰,被她用力推開,聲嘶力竭地捶打著他。


  「你走,你走啊,滾開,我不想看見你!」

  他眼裡都是水霧,求她不要讓他走,她想要怎麼樣的人他都可以做到,她不喜歡的,他都可以改,他什麼都願意——就是不願意離開。

  禾禾捂著臉痛哭,跟他道歉,說了好幾句對不起。

  這天晚上之後,她慢慢地調整自己的情緒,試圖讓兩人的關係回到正軌。

  他也能感受得到她的改變,兩人的關係緩和了一陣子。

  不知不覺又快到了手術的日子,不過不是腿部的手術——這條腿已經沒有什麼拯救的餘地,這次要做的是心臟的手術。

  很小的時候,醫生就說他活不過二十歲。

  可是他不還是好好地,活到了現在。

  禾禾和朋友告別,一身酒氣地回到了別墅,卻見一輛救護車正在從大門駛出來。

  她頓時清醒,哪裡還有一絲的醉意。

  幾乎快要失力癱軟,她站立不穩,搖搖晃晃地抓住門口一個保鏢,問救護車裡面的人是不是秦宴。

  結果真如她所料。

  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徹底凍結在了這一刻,無法動彈。

  回過神來的時候,她立馬想要追上去,被身後的人喊住。

  「別追了。我哥現在不會想看到你的。」

  她聽到秦時的聲音,腳步驀然一頓,回過頭有些愣愣地看著對方。

  手還在不自覺地顫抖著。

  秦時眼裡充滿了複雜,嘆了口氣說:「你進去房間看看電腦里的東西,就明白了。」

  她回到臥室,短短的路程竟然跌跌撞撞,膝蓋磕到桌角,但她一點也沒有停下,來到電腦前播放了前面的音頻,視頻。

  「我為什麼要跟一個殘疾的人一直在一起,我又沒有慕殘癖。」

  「跟他在一起太痛苦了,我現在每天都很難受,每天都在做噩夢,有的時候甚至想從樓上跳下去。」

  「我很後悔,為什麼要把自己的人生和另一個人捆綁在一起。」

  「悅悅,你說,如果能重來我還要去救他嗎,說實話我有點後悔了,我為什麼要去救他……」

  為了救他,把自己也搭了上去。

  她只聽了這些就把電腦關上了,沒有勇氣再聽下去。

  她自己都無法聽第二次。

  而這些話對於他來說,也無疑是毀滅性的打擊。

  她不敢想像他聽到這些話時承受了多大的痛楚,禾禾的眼淚流了下來,來勢洶洶,腦海中不斷浮現著他無助又痛苦的眼眸。

  對不起……

  她來到了醫院,秦家的人已經圍在了搶救室的門口,秦安安身上還穿著校服,十幾歲的少女無法控制自己的想法情緒,上來就推搡著禾禾。

  「都是你,肯定都是你把我哥害成這樣的,你這個壞女人,因為自己家裡快要破產了所以巴不得我哥快點死,你好拿他的錢是不是?你做夢!你們還沒有結婚,你一分錢都拿不到!」

  她說:「只要你哥能好好的,我什麼都不要。」

  「你還在這裡演戲!我從沒見過你這麼惡毒的人!我哥對你那麼好,你怎麼敢跟外面的男人亂來,怎麼敢嫌棄他,你現在還敢厚著臉皮出現在這裡,你滾,這裡不歡迎你!」

  她面無表情地說:「我會滾的。但是我要看著他醒來再走。」

  三天後,醫生將他從死神手上搶了回來,秦宴睜眼醒來,身體很虛弱,眸光淡淡的,一片死寂灰暗。

  她看著他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的醫療機器,心痛到無法呼吸。

  「只要你好好的,想怎麼樣,我都隨你……」

  聽了這話,他不再像往常一樣溫和看她,也不會再溫柔抬手默默她的頭髮。

  只是淡聲道:「我沒想怎麼樣,只是忽然想通了一些事情……」

  說著,他抬眸看了她一眼,「你想要的自由,我給你,我們不要再見面了。」

  「不……」她呆呆地搖頭。

  他說:「從前是我強求,對不起,我不應該讓你留在我的身邊,我什麼都沒有,還是個有殘疾的人,因為腿疾也要被踢出繼承人的行列了,財富,聲望,權利,什麼都沒有,連個健康的身體都沒有,我憑什麼要求你留在我的身邊……」


  她哭著搖頭,「我什麼都不要,我心甘情願地和你在一起,你不要這樣……」

  「你別演了。」他冷不丁地打斷她,「你不就是覺得,和我在一起已經成為了你的負擔,你累了,我也累了。還是你覺得,看清了你厭惡我,厭惡這段關係的你的真實想法,看到你的真面目了,你還覺得我應該像以前一樣沒有尊嚴的祈求你……」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她想要握住他的手,告訴他她還是愛他的,他卻已經別開了臉。

  病房的門打開了,秦時走了進來。

  秦時拿了紙巾遞給她擦眼淚,低聲說:「你走吧,不要再讓他受刺激了。」

  她只能起身,依依不捨地離開這個地方。

  可是她有預感,這一走,也許就很難再有機會再見了。

  手搭上門把手的那一刻,她回頭看著病床上的男人,「啊宴,其實那些話很多都不是我的真實想法,很多都是……」

  「你想說什麼?你能否認那些話不是你親口說的嗎?視頻里和其他男人在一起的人,也不是你嗎?」

  「可是……」她還想再解釋什麼。

  他不悲不喜地說:「你有多厭惡現在的我,我也有多不想看見現在的你。你明明這麼煩我,恨我了,是怎麼做到還和我一起談情說愛的?也許吧,你是天生的演員,而我又總是心甘情願被你牽著鼻子走。」

  她眼睛酸澀,「我還愛你。」

  「所以呢?」他終於再度看向她,眼裡有了冷冷的神色,「要我感激你這恩賜般的喜歡嗎。既然說了後悔,就沒必要又說這種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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