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兒媳婦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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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邊,宋硯淮剛一進去,便瞧見沈越一口血吐在了床邊的面盆里。

  他猛地一震,跑過去扶他:「父親,你還好嗎?」

  「現在這裡除了我們自己人,還有一個師桐,別這麼叫我。」

  沈越謹慎地說。

  「她靠近不了這裡,父親放心吧。」宋硯淮沉著地回應,拍了拍他的後背,又遞過去姨丈汗巾。

  看似沉穩的男人,實則眼圈已經發紅了。

  沈越看著面前的兒子,倏地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不用為父親難過,我也是解脫了……

  當年若非是我誤信了宋硯,也不會讓家族落得現在這個下場。

  沈氏一族的人死的死傷的傷、家破人亡……說到底還是我這個當家主的不好。

  雖然你們誰都沒跟我說,但我知道我的時候也快到了,你不用為我難過,我只是去見你母親了,這些年過得步步小心,日子也是難過,死了反倒是解脫。」

  「父親您別說這樣的話,您會好的。」

  宋硯淮心如刀割,說出來的話也有些顫抖。

  「人之將死,也沒有什麼忌諱不忌諱的,我就是放心不下你。

  我若走了,這一下子全部的重擔都落在你跟二皇子的身上,你們兩個都是半大小伙子,讓你麼您承擔這些個復仇、洗脫冤屈的重擔,我也是不忍心……不過幸好,林炳我們是抓到了,如今知瑤將證據跟人證給陛下看,生下來的沈氏族人就有救了。」

  沈越痛心又心疼這個兒子,猛地咳嗽起來。

  宋硯淮忙將汗巾遞過去,沈越用汗巾捂住嘴,劇咳不已,似乎是肺都要咳出來了。

  將怕撒子拿開時,裡面一大灘的血跡。

  宋硯淮重重地閉上眼眸。

  沈越很清楚自己的身體是怎麼樣,面對死亡,他也很坦然。

  「你跟那趙丫頭如何了?」沈越問,但又忍不住咳嗽了兩聲,「她很聰明,我只是見過她一次就猜到我的身份,還找到了這邊來。

  若不是她聰明,估計我早死了,也沒能再見你最後一面。你跟她還好吧?我的兒媳婦、孫女的母親。」

  「挺好的,能有什麼不好。」宋硯淮呢喃著,深呼吸,「您想不想見一見囡囡,我看著她身上也有您的影子。」

  說起孫女,沈越就樂呵:「我沒想到,我這都快死了居然還能看到我的孫兒,那小寶長得真可愛,之後真到了地底下,也能跟你母親說她的孫兒長什麼樣。

  我聽說囡囡是趙鏡姝演戲太過才導致的小產,她的身體一直都不好,你之後一定要好好待人家。

  她不僅救了你的父親,還給你生了這麼一個可愛的孩子,你不能辜負她。」

  「知道了父親,鏡姝是我這輩子最喜歡的姑娘,我不會辜負她的,便是她不要我……我也會將他留在自己身邊。」

  永遠遠的。

  沈越也沒看出他的不對:「看得出來她是很喜歡你的,連宋響都得罪了,估計也不會有那麼一日。」

  宋硯淮點了點頭,而這時底下的人將湯藥端了上來。

  沈越用過藥之後就要睡下了,但在宋硯快出了門時,卻也聽見裡面傳來劇咳的聲音,還有……吐血的聲音。

  宋硯淮心裡就跟刀絞似的。

  他沒有了母親,現在連父親都要沒有了。

  宋硯淮深呼吸,看著天空,眼眶卻發熱得厲害。

  他想去看看鏡姝,但阿亞守在門口,說是鏡姝忽視了。

  宋硯淮知道,是鏡姝不願意見他。

  鏡姝識破過他的皇宴許多次,但每一次都被他利用二人的信任跟感情糊弄了過去。

  鏡姝在生氣。

  宋硯淮心顫地厲害。

  接下來他要做的事情,或許鏡姝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他吧。

  可他不得不做。

  當天,孫大人孫廟到了,她去看了水樂園,兩人說了許久的話。

  師桐覺得奇怪,這到底是哪個沈氏餘孽能驚動孫廟。

  她猜測是沈越。

  但沈越當初被一杯毒酒賜死,屍體後來黑背運送到了火場,由專門的人盯著,按道理他是不可能活下來才是。


  師桐想好好探究,但想了想也還是罷了。

  聽說,他也沒多少日子了,也就這幾日。

  用晚膳時,除了沈家的那個還有坐月子的趙鏡姝之外誰都到了,但是這頓飯卻吃得異常安靜,誰都不說話,氣氛異常的沉重。

  用過晚膳後,宋硯淮想去看趙鏡姝,但也一樣被攔在了外頭。

  阿亞也很為難:「將軍您是想看小小姐吧,不如奴婢……」

  「我想見的是鏡姝。」他平靜地打斷了阿亞的話,問,「她還是不肯見我嗎?」

  阿亞一臉尷尬的點了點頭。

  宋硯淮心重重地落了下去,雖然想得緊,但也不敢勉強鏡姝。

  他嘆了口氣,神色看著有些落寞,轉身離去。

  他滿屋不低地走在廊道上,夏天的風吹來帶著一股熱氣,但他卻覺得渾身發冷,一時間,好像是被全世界拋棄了。

  「將、將軍……」

  冥月忽然急匆匆趕來,「不、不好了,先生他不行了。」

  宋硯淮狠狠一震,立即往而房間跑過去。

  這時候孫尚淺正在給他關最後的強心藥,她的眼眶也是濕潤的。

  孫廟也來了,他看了一眼宋硯淮,嘆氣,最後將屋裡的人都叫了出去。

  為數不多的時間,便讓他們父子兩個好好相處吧。

  「兒啊。」

  沈越虛弱地朝宋硯淮伸手過去。

  宋硯淮一個箭步衝上前,跪在床邊,握住沈越的手。

  他心如刀割,但即便是有萬般的不舍,看著父親因掛念自己不肯離去的痛苦模樣,他也只能說:「父親,您若是太辛苦了就不要堅持了,去吧,母親在等您。」

  沈越眼淚留下來:「可是我走了你怎麼辦?這世界上就只有你一個人,孤零零的,為父放心不下你。」

  「不會的,兒子有鏡姝,還有孩子了,您不要擔心孩兒。」

  沈越眼淚流得很兇,心疼地看著眼前的兒子,一直以來,強勢逼著兒子選擇有利於復仇的父親這會兒心也是軟了:

  「兒啊,你不要怪父親,父親也是沒辦法了……父親沒本事,只能將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在你來找我相認時,我不信你,還打你……」

  沈越哭著說,「是父親對不住你,讓你這一生都過得這麼辛苦。幸好父親最後聽了二皇子的話,讓你跟趙丫頭子啊一塊兒……不然你可怎麼辦啊。」

  「孩兒從未怪父親,一切都是宋響的錯,要不是他,我們家現在怎麼會變成這樣。」

  宋硯淮眼淚落下,「不怪父親的,都是宋響的栽贓。」

  說到後面,他聲音里的殺意已經蓄得滿滿。

  「我也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事情,也不知道上天要為何這樣懲罰我,讓我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兒子在別人的身體裡,叫著滅族仇人父親……

  我對不住你,對不住你母親,對不住沈氏一族的所有人……」

  沈越淚眼婆娑,「你不說,但我是知道的,那趙丫頭是不是因為我跟你鬧矛盾了?不然你這兩日不會那麼壓抑的,到底還是為父連累了你……

  那趙丫頭知道了你我的真實關係,會不會不要你了?」

  「不會的,鏡姝不會的。」宋硯淮安慰著沈越,可其實他心裡也是沒底的。

  沈越也看出來這是安慰的話,恨極了自己臨死了還要拖累兒子。

  那趙丫頭若非是為了救她,又怎會早產。

  早產多危險啊,也就趙丫頭母女平安,若有個好歹,他就算是千刀萬剮都補償不了。

  沈越很自責,一時間急火攻心又噴出一口血來。

  宋硯淮慌張地給他擦掉,也弄得自己一身。

  這時,外面忽然傳來敲門聲。

  「滾、不管是誰都滾——」

  宋硯淮失控怒吼,如同暴躁的野獸。

  外頭的人愣了一下,才開口:「二哥,是我。」

  宋硯淮猛地僵住,跌跌撞撞地跑去開門。

  門外的柔弱不堪的姑娘抱著孩子,身體薄得似乎風一吹就到了。


  「鏡姝……」

  趙鏡姝看了一眼懷中的孩子,將孩子交給他抱:「什麼都別說了,我來看看父親。」

  那一瞬間,宋硯淮完全沒忍住,通紅的雙眸頓時就有眼淚掉下來了。

  趙鏡姝心裡也是沉甸甸的,有些哽咽。

  若說她怪不怪他,趙鏡姝肯定是怪的,她恨宋硯淮的不信任跟謊言。

  但這兩天冷靜下來,也能理解他的苦衷。

  這畢竟不是她一個人的事情,而是整個沈氏一族,他的肩膀上承擔的是一整個沈氏的人。

  「是趙丫頭來了嗎?」

  屋內忽然傳來沈越虛弱的聲音。

  趙鏡姝回神,進屋將門關上,倏地朝床鋪瀕死的男人走去。

  「是,我是鏡姝。」

  沈越見她來了,瞬間也沒什麼不放心的了,他眼眶通紅問:「方、方才……你是叫我父親嗎?」

  「是啊父親,您是二哥的父親,我是他的妻子,自然要喊你父親的。」

  趙鏡姝倏地跪了下來。

  宋硯淮下意識想去扶她,沈越也是,但她卻搖了搖頭。

  她鄭重地給沈越磕了三個頭。

  沈越一愣,也算是明白了,欣慰地笑著點了點頭:「你是我沈越的好兒媳婦,沈家有你是沈家的呼福氣。」

  「謝謝父親稱讚。」趙鏡姝扯了扯唇角,讓自己笑得儘量不要太難看,她回頭對宋硯淮說,「夫君,麻煩你給我倒一杯茶水過來。」

  宋硯淮因那句『夫君』愣了好幾秒,後才回過神來,他心裡是震撼的,這股歡喜衝散了許多她心底濃厚的悲傷。

  他迅速給趙鏡姝倒了一杯茶來。

  「父親,請您喝兒媳婦茶。」她恭敬地給沈越端茶過去。

  「誒。」

  沈越應著,激動得熱淚盈眶,他顫抖地接過趙鏡姝手中的茶水迫不及待地飲了一口茶,他還想再多喝幾口,但是身體已經不允許了。

  趙鏡姝上前接過他手中的茶水,握住沈越的手說:「父親,你放心吧,我跟二哥,還有囡囡會好好的。」

  宋硯淮一隻手抱著孩子,另一隻手也握住了趙鏡姝的手,像是在給趙鏡姝承諾,也是在讓父親開心。

  沈越滿足寬慰地笑了笑,人瞬間輕鬆了很多:「好好的,你們都要好好的……」

  他氣若遊絲,已經不行了。

  趙鏡姝接過孩子放到沈越的旁邊。

  沈越此時此刻是放心的,他抬頭看了孫女最後一眼,就徹底沒了氣息,心滿意足的閉上了眼睛。

  趙鏡姝那一瞬的眼淚便有些忍不住,她回頭看了一眼麻木絕望的宋硯淮,起身輕輕地抱住了她。

  「二哥,你還有我,還有囡囡。」

  宋硯淮狠狠一僵,用力的抱住了趙鏡姝,「你不會走的對嗎?」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不會的。」趙鏡姝抬頭,扯了扯唇角,雙手捧住宋硯淮的臉:「讓我們好好的送父親一程,我不想跟你吵架了。」

  宋硯淮倏地一愣,握住了鏡姝的手,悲戚地看著床上身體一點點涼掉的父親,心如刀割。

  比起九年前的滅門,他也是絕望痛苦的。

  他失去了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他沒有母親,現在連父親都沒有了。

  可這一次他也不再是孤零零的一顆,他的身邊……有鏡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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