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瘋瘋癲癲花貴妃,師徒二人皆腰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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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謝承澤第一次看到無痕的眼睛。

  仿佛是世間最精緻的墨玉雕琢出的料峭寒劍,裹著一層透明而冷峻的光澤,漆黑深邃得如同海底無盡的斷崖,修長的眼睫如同蝶翼一般輕柔垂下,為這柄寒劍添上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柔意,令人難以捉摸出其真實的情緒。

  在謝承澤的印象里,無痕雖沉默寡言,可卻是細心溫柔之人。他會將剝好的荔枝擺得整整齊齊,會不辭辛苦地在饑荒之地尋找野兔給他解饞,會在暗夜裡用寬薄的肩膀背他走路,穩得像是在躺在床榻上那般舒服。

  所以他一直以為,無痕的雙眸定是溫和內斂的,如同一串溫涼適中的和田翡玉珠,愈盤愈是清亮溫潤,愛不釋手。

  可他忘了,身為二皇子身邊最鋒利的長刀,殺人不眨眼的血刃划過敵人脖頸時,又怎會是一雙慈悲玉眸呢?

  墨色的眼紗下,分明是春寒料峭中的風刀霜劍,危險得能夠見血封喉。

  可偏偏,這樣一雙眼睛的主人,指尖划過肌膚調整微微下落的眼紗時,動作卻是極盡的溫柔與謹慎,似是生怕刮傷了手下之人的眼眸,一點點將對方額角壓在眼紗下的髮絲勾出,挽至了那被凍紅透的耳後。

  「殿下,這樣就不難受了。」

  清冷淡漠的嗓音響起,無痕緩緩垂下眸,濃密頎長的睫羽顫動著幾片薄薄的雪花,襯得那張如冠玉般的面容愈發冷峻無暇。

  卻也溫柔無比。

  「那你呢?」謝承澤摸了摸被展開的黑紗,視線之內,可以模糊地看清外面的世界,「眼睛不會難受嗎?」

  「不會。」

  曾經是會的,不管是逃出象姑館後那片蒼白刺眼的雪地,還是在寒冬時被勒令光著身體站在雪原里練刀,無痕的眼睛都會刺痛無比,師傅曾讓他閉上眼,但無痕不願。

  他與無跡不同,無跡更想用那雙被殿下照顧過的腿腳為殿下效力,而他則惱恨於自己曾對一雙無辜溫柔的眼眸施以威脅,用著近乎自虐的方式,想要懲罰自己的雙眼,以此來贖罪當初犯下的過錯。

  他一直自虐著,直至那日花貴妃突然回到遼州,跟他與無跡說,殿下不見了。

  「他不是我的兒子,他絕不是我的兒子!可那副身軀分明又是澤兒的……一定是有人鳩占鵲巢,他把我澤兒的魂魄趕走了!」

  「我怎麼會認不出自己的兒子呢?他可是我生出來的,是我看著長大的!可他們都不信,他們都不信!」

  昔日雍容華貴的花貴妃變得瘋瘋癲癲,十指緊攥著他們的肩頭,嗓音悽厲而哀求,「無痕,無跡!你們是澤兒救下的,你們要好好練武,要保護好他的身體!他那麼聰明,一定會回來的,一定會回來的!」

  那之後,他便以黑紗替代了自虐,他怕自己看不到殿下回來,怕自己再認不出殿下的模樣。

  好在,殿下真的回來了。

  「屬下幼時在遼州習武,早已習慣了看雪。」無痕遙望著腳下的冰河之地,「北地之人多不忌雪盲,殿下在遼州呆的時間太少,不適應倒也正常。」

  謝承澤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們在這裡習武,定是很苦。」

  這天寒地凍的,他光是站在這裡都懷疑人生,更別說在這裡練武了。

  無痕不語。

  苦嗎?定然是苦的。

  但絕對沒有隻能看著一個野魂鳩占鵲巢,任意使用殿下的軀體卻不能阻止那般痛苦。

  ……

  謝承澤勘查完渾河冰場,確認能夠支撐起自己想要的效果後,便回到了就近的縣城衙內。

  大雪封山出行不易,他便帶著朱小彪、盛依人等人暫居在了山下,同時也是為了等即將到來的古老。

  不過古老來時正好趕上遼州大雪期,所以他把無跡派出去接人,免得老頭子在路上出什麼意外。

  這麼一想,謝承澤不禁有些內疚,好像自打他下益州後,無跡的雙腿就沒停過,不是在趕路的路上,就是在正在趕路的路上。

  看來回頭要好好犒勞一下無跡,他可不想當個剝削打工人還不給加班費的黑心老闆。

  正這麼想著,外面突然傳來一道中氣十足的臭罵聲,「夠了夠了!都快到門口了,趕緊把老夫放下!老夫的腰都要斷了!你這臭小子怎麼聽不懂人話呢?」

  隨後無跡淡然的聲音響起,「殿下說了,要把您安全送到他面前。雪地路滑,您腿腳不太利索,若是這幾步路摔倒了,殿下該怪罪我了。」


  而後一道溫和的聲音微弱響起,「那個……仁兄,可以先把我放下來麼?」

  老頭的臭罵聲又起:「不行!今日不能共苦,明日如何同甘!你還想不想拜師了?!」

  「嗚……」

  屋門被踹開,無跡頭一次從正門大搖大擺地走進來,「殿下!人我帶回來了!」

  謝承澤抬頭,只見無跡兩隻手分別拎著一個人,左邊一個灰發老頭,右邊一個纖瘦青年,一個暴躁如雷,一個可憐巴巴。

  「殿下……」看到謝承澤那一刻,蘇清河的眼眶瞬間紅了,「清河的腰要斷了……」

  無跡一鬆手,兩人便掉在了地上,古雲罵罵咧咧地揉著腰,「不懂尊老的臭小子!二殿下,你就是這麼管教自己手下的?!」

  「咳咳。」謝承澤輕咳兩聲,連忙起身走過去,狀似兇狠的教訓道,「無跡,下次溫柔點,古老年紀大了,哪經得住這樣的折騰。」

  「是,屬下有過。」無跡老老實實地行禮,「是屬下看古老老當益壯,定能抗住這等折騰,所以才會如此作為。」

  「咳咳咳。」古老立馬挺直腰板,「老夫確實老當益壯,只是能不折騰自然還是不折騰更好。」

  謝承澤頓時失笑,隨即眼眸灼亮地看著蘇清河,欣喜無比,「你怎麼來了?本來念著此地苦寒,你恐怕不適應,便寫信讓古老帶一些你做的點心來即可,沒想到你竟然親自過來了。」

  蘇清河訝然地看了一眼古老。

  不是說,殿下讓他來的嗎?

  古老整理了一下官袍,狀似不在意道,「哦,是嗎?可能老夫眼花看錯了吧。」

  「放久的點心,哪裡有現做的好吃?」蘇清河看著眼底泛著血絲,哪怕披著外裘也無法遮掩身形消瘦的謝承澤,心中有些酸疼,「殿下受苦了,臣這就去準備。」

  「不急於這一時。」謝承澤搖搖頭,他二人來了,他心中的擔子頓時卸下了不少,「舟車勞頓,還是先歇息一下吧,待午後再論行事。」

  「也好,今日趕了一路,老夫可是滴水未進。」古老拉住一旁還想說話的蘇清河,往門外拽去,「那便等殿下傳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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