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樂不思蜀朱翊鈞,又被耍了的萬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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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3章 樂不思蜀朱翊鈞,又被耍了的萬曆:?

  乾清宮。

  時間一晃,三日過去了。

  這幾日間,朱翊鈞甚至都有些懷疑,這些日子的真實性了……

  自打將張重輝放出宮的那一日開始,上疏逼他下罪己詔的聲音,居然還真就斷崖式的驟減了!

  朱翊鈞也是奇怪,張重輝到底使了什麼法子,居然連下罪己詔這種天難之事,都能夠幫他這個皇帝擺平?

  如此一來,多疑的皇帝倒是更加懷疑,此次諸多事件的始作俑者,就是張重輝了!

  畢竟,解鈴還須繫鈴人!

  「陳矩,你說他到底是怎麼搞定前朝那些老傢伙的?」朱翊鈞朝一旁的陳矩問道。

  此時的陳矩正在幫皇帝陛下整理亂糟糟的御案,在聽到這個並沒有明確性目標的問題過後,他倒是沒有一丁點的詫異,而是一邊收拾,一邊匆忙回道:

  「回皇爺的話,奴婢愚鈍,不知道張重輝是如何做到的。不過,反正現在事情都已經被解決了,您何苦勞神去想這些,您的龍體才最要緊啊。」

  陳矩並不好奇,也不在意張重輝到底都使了些什麼手段。一心為主的他始終認為,反正只要能讓他的皇帝陛下了卻煩心事,開開心心的就行了。

  至於什麼過程?並不重要。

  「是啊,反正現在事情都已經被解決了……」朱翊鈞低聲喃喃道。

  一想到讓自己為之棘手許久的事情,就這麼輕而易舉的被張重輝給擺平了,朱翊鈞不由得心中苦澀起來……

  想他一個高高在上的皇帝,天下萬民的君主,早年間年幼,沒有辦法,只能依靠張居正來替他治理國家。

  後來張居正死了,他又靠張居正留給他的申時行來幫他治理大明。

  再後來,申時行也走了,沒有了張居正留給他的班底,朝堂至此徹底亂了起來。

  再再後來……他這個皇帝都已過而立之年了,想要改立自己喜歡的兒子當太子,想要擺脫被逼下罪己詔的煩心事,居然還得靠張居正的孫子來幫他……

  朱翊鈞都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了……

  哭自己都到這個年紀了,居然還在消費張居正留給他的一切……

  笑自己竟都開始有些享受於,這種坐待其成的墮落感了……

  不自覺間,朱翊鈞突然想到了一個詞,一個讓他哭笑不得的詞。

  「樂不思蜀……」朱翊鈞脫口而出。

  「啊?皇爺,您說什麼?」陳矩再一次犯了耳背的老毛病。

  「沒什麼。」朱翊鈞晃晃腦袋,將目光放在了陳矩剛剛收拾好的那好幾大迭奏本之上,頭疼問道:

  「張簡修還沒抓到妖書的幕後黑手嗎?」

  眼下因雷擊景德門而引發的『罪己詔』一事雖然沒什麼人提了,可《續憂危竑議》的風波還在持續發酵中。

  「回皇爺。」陳矩回道:「奴婢聽聞,幾個時辰之前,張簡修抓到了一個十分可疑的人前去審問,也不知此人會不會就是妖書的始作俑者。」

  「還真被他給抓著了?」朱翊鈞驚訝連問道:「什麼樣的人?該不會是隨便拉了個冤大頭,來頂罪的吧?」

  朱翊鈞並不相信,妖書的始作俑者會如此簡單的就被抓到。

  畢竟事到如今,此次『續妖書』的真正意義,已經徹底變了!

  如果說妖書一開始,是衝著朱翊鈞這個皇帝來的,目的是想逼皇帝陛下休想改立太子的話。

  那麼現在,妖書的目的,已經徹底發展為了,朝堂內部的黨爭!

  眼下朝堂黨爭激烈無比,龍案上的奏本,十本有七八本,都是各黨派們互相彈劾敵黨才是妖書始作俑者的內容。

  朱翊鈞知道,這些大臣們是想借著這次妖書的『渾水』來排除異己。

  朱翊鈞知道這一切,可他卻不以為然,甚至還有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感覺。

  畢竟眼下這些大臣們只顧著互相彈劾敵對勢力,相伴而來的,便是將『戰火』從朱翊鈞這個皇帝的身上轉移了出去。

  如此一來,原本還是『眾矢之的』的萬曆皇帝朱翊鈞,從被群臣炮轟,到被逼下『罪己詔』的對象,慢慢的竟變成了『透明』人。


  朱翊鈞是落得了個自在,可朝廷上下現在吵成了一團,不久前他還聽說,有幾個大臣跑去了無人的內閣辦事處吵架,吵著吵著竟還打了起來。

  堂堂大明朝中樞,竟亂成這種地步,傳出去真是要笑掉人大牙。

  朱翊鈞雖然還想看熱鬧,可他身為皇帝,要是再不出手的話,真就是要被世人詬病了。

  陳矩剛想要將自己知道的『有限』消息告訴給皇帝陛下知道,然而,就在他開口之前,張誠卻帶著最新的消息來了!

  「稟皇爺,妖書的始作俑者抓到了!」

  張誠急著邀功一般,直接忽視了陳矩的同時,將手中『新鮮熱乎』的案宗雙手呈交給了皇帝陛下。

  「真抓到了?」朱翊鈞都被驚住了,一把接過張誠手上的案宗後,一目十行地快速翻看了起來。

  卷宗上的內容可謂是完美到了天衣無縫,滴水不漏的程度!

  然而凡事往往越完美,便越代表著不真實!

  而且這妖書的始作俑者,竟然只是一個遊手好閒,到處坑蒙拐騙的窮秀才?

  很顯然,這案宗上的證供都是編的,而這個窮秀才,只是一個替罪羔羊而已!

  「張簡修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拿這種結果來糊弄朕!」朱翊鈞當場就想把這一沓案宗給扔了!

  然而,朱翊鈞都還沒來得及扔,就看見張誠跪在了地上,並小心翼翼地從袖子裡掏出了另外一沓,沾染了血跡的案宗。

  「稟皇爺,奴婢也是怕您生氣,這才不敢將這駭人聽聞的髒東西呈給您……」

  張誠忐忑說話間,將這沓沾了血的案宗轉交給了一旁的陳矩。

  陳矩正要接過這沾了『污穢』的案宗,然而卻是被皇帝陛下先一步給搶了過去!

  朱翊鈞已經懶得在意上面有沒有血了,反正他又不是第一次拿帶血的案宗了!他現在只想趕緊得知答案!

  因為朱翊鈞已經提前預感到了,事情有些不妙!

  事實證明,朱翊鈞的預感還是挺準的。

  因為在這沓沾染了血跡,還散發著濃重血腥味的案宗之上,所記錄著的內容,實在是牽扯到太多太多人了!

  牽扯到的人,除了朱翊鈞早就已經預料到的鄭貴妃,和鄭國舅以外,居然連他的親弟弟潞王,乃至於他的生母李太后都被牽涉其中!

  其實這份案宗上的內容並沒有多少,上面在記錄到那間藏滿了妖書雕版的房子,是李太后娘家親戚的時,就已經戛然而止了。

  很顯然,查的人很聰明,查到這裡,便已經不敢再繼續往下查了!

  畢竟再查下去,萬一真查出些什麼來可怎麼辦?

  朱翊鈞看完這份案宗後,只覺得頭皮發麻,他相信李太后不是妖書的幕後主使,可身處在帝王的高位之上,他不可能不敏感多疑。

  更不提,他的這位太后母親,可是曾揚言過要廢了他這個皇帝的啊!

  朱翊鈞呆愣了許久,如以往發呆時一樣,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陳矩和張誠都不敢打攪皇帝陛下,只靜靜跪在一旁等待著,他們都不是第一次見皇帝陛下這樣發呆了,故而對此情形,也都已經是見怪不怪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皇帝陛下總算是開口了。

  「這份髒東西上的內容,一個字都不准泄露出去。

  另外,把先頭那份案宗交到刑部去,讓他們召開一次會審,走個流程把罪給定下。」

  朱翊鈞嘆著氣下了命令,他的意思很明顯,這次的妖書案,他真的不想再查下去了。

  畢竟再查下去的話,對『所有人』都不好。

  ……

  張誠搶先領著命令下去了,縱使現在的東廠並不是由他掌管,可萬曆皇帝卻還是默許了他的種種『越俎代庖』之舉。

  陳矩也不知道皇帝陛下到底是什麼意思,但既然皇帝都如此表態了,縱使他心中有些不爽,還是只能咽下這口氣。

  ……

  與此同時,京師的一處宅院之中。

  這處宅子,是萬曆皇帝專門讓陳矩挑來送給張允修的。

  張允修本就不想寄人籬下,住在趙士楨家裡,如今倒也託了萬曆皇帝的福,平白得了這麼一個好居所。


  也是直到此刻,張允修跟張重輝這對『叔侄倆』,總算是能夠『光明正大』的私下獨處了。

  「你確定皇上不會再繼續查下去嗎?」張允修面帶焦急地問道:

  「事情牽涉到了太后,萬一皇上一怒之下徹查起來可怎麼辦?

  那處房產雖然還未過戶到你的名下,可咱們是實打實交了錢的啊!這隻要再深究往下一查可就……」

  「放心吧。」張重輝打斷了張允修的擔憂,安慰道:「相信我,皇上絕對不會再查下去了。」

  「為何不查?」張允修仍是不解,他不相信就差這麼臨門一腳了,多疑的皇帝會不查下去!

  「因為他不敢。」張重輝直接放言道。

  「啊?」張允修更加不理解了,就在他想要繼續刨根問底時,張重輝卻是提前問他道:

  「皇上宣你進宮,都跟你說了些什麼?」

  「唉,別提了。」張允修一臉無奈,又略顯尷尬地道:

  「這皇帝也不知道是抽了什麼瘋,大半夜的讓人宣我進宮,直到第二天臨近正午了才見我。

  我還以為他要審我什麼呢,結果他居然跟我嘮起了……小時候的那些事情。」

  「啊?」這回輪到張重輝不解了,問道:「小時候的事?你們小時候見過?」

  「嗯……」張允修一臉晦氣,不太情願地說出了那一段,並不太美好的過往,道:

  「我八歲還是九歲那年,被蔭官後進宮謝恩,當時本就只打算,磕兩個頭就回家。

  結果那時候的皇帝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閒了,還是如何,竟拉著我問了好一大堆的廢話。

  他還……他還跟我炫耀!我是真不知他一個皇帝,跟我一個孩子有什麼好炫耀的!幼稚!」

  張重輝越聽越懵,卻也大概摸到了一些苗頭,並問道:「他都跟你炫耀什麼?」

  然而這一次,張允修卻是不怎麼肯說了,只粗粗敷衍道:

  「也沒什麼,左不過就是跟我炫耀,他有些什麼好書,又能寫一手好字之類的。」

  張重輝聽得出來張允修在敷衍他,他更從張允修的欲言又止中猜出了,這應該是一段不怎麼美好,甚至還有些尷尬和羞恥的過往。

  張重輝沒有再問下去,轉而說回道:

  「妖書的事你就放心吧,皇帝不會再繼續查下去了。他怕真查出些什麼來,到時候不僅不好收場,更不好面對最終的結果。

  而且最要緊的是,眼下朝野上下亂糟成了一團,他這個皇帝要是再不終止這混亂的局面,怕是真就要徹底亂了!」

  張允修雖然並不太相信多疑自私且無情的萬曆皇帝會就這樣善罷甘休,但當他聽到張重輝這番沉著冷靜且肯定的安撫過後,還是沒來由的心安了下來。

  這是一種安全感,一種久違的依靠感。

  「嗯,我相信伱。」張允修點點頭道。

  這些年來,他獨自一人身處異國他鄉,最害怕的事情並不是死,而是怕他這唯一的夥伴張重輝半路撂挑子不幹了。

  張允修害怕的,是孤立無援。畢竟他很清楚,只憑藉他自己一個人的話,是斷斷不可能做成這麼多事的。

  還好,他的這位夥伴並沒有騙他,也沒有拋下他。

  當他在異國他鄉,與心中厭惡不已的倭奴勾肩搭背時,他的這位夥伴始終堅持不懈的衝鋒在他前面。

  說不感動,都是不可能的。

  「這一次,皇帝挑撥你我,你……真沒懷疑過我出賣你嗎?」張允修忍不住問道。

  張重輝如實回道:「倒也有,只不過,我賭了一把,恰好又賭對了。」

  「真的只是賭而已嗎?」張允修莫名問了這麼一句,看著張重輝的目光更是有些說不上來的怪異。

  張重輝也不知道是不是近來遇到的神經病太多,導致他自己都有些神經敏感了,他立馬回道:

  「嗯,只是賭,你別想太多。」

  「嗯……」張允修垂眸低聲道:「也好……」

  「話說,顧憲成是個什麼樣的人?」張重輝突然問道。

  倒也不是為了轉移話題,主要是回想起幾天前的那個夜裡,那個言語瘋癲,口出狂言的顧憲成,張重輝總覺得這個人很怪。


  「不知道。」張允修搖了搖頭,他對這個人沒什麼興趣,更沒有聊起的意思。

  眼下,對張允修而言,他更在意的是萬曆皇帝朱翊鈞。

  「話說……」張允修擔憂且疑惑道:「皇上就不會反過味來發現,他這次被耍了嗎?」

  「怎麼能叫被耍呢?」張重輝笑了笑,道:「他都是心甘情願的啊。」

  ……

  兩日後。

  妖書事件在皇帝陛下的『強行捂嘴』後,總算是不了了之了。

  雖然臣子們的黨爭,仍舊還在激烈的持續進行中。

  但好歹,也是給這一次的妖書事件,畫上了一個並不怎麼完美,卻也算是結束了的句號。

  ……

  後宮。

  萬曆皇帝朱翊鈞坐在久違的陽光底下,看著寶貝兒子朱常洵在院子裡跑來跑去,滿臉都是慈父笑容。

  此時,朱常洵正在跟太監們玩『快來追我啊』的遊戲。

  圓滾滾的胖孩子自然跑不過已經成年了的太監們,哪怕太監們都已經放水成海,仍舊快要抓到這行動緩慢的胖殿下了。

  朱常洵眼看自己就快要被『包圍』,急中生智的他頓時使出了老法子,下一刻便是啪地平地摔了一跤!

  「哎呦!好疼啊!你們都不許再追我了!」

  「洵兒!」

  看到這一幕的老父親朱翊鈞頓時便緊張了起來,嚇得他都踉蹌著站起身子,想要拖著瘸腿上前去扶兒子了!

  可就在下一刻,摔在地上的熊孩子朱常洵卻是突然指向了身旁那位,同樣被嚇得驚慌失色,並急著來扶主子的宦官崔文升,得逞地哈哈大笑道:

  「哈哈哈!崔大伴你好蠢啊!都被我耍了都多少次了還不長記性!哈哈哈!」

  常伴於朱常洵身邊伺候的崔文升哪裡會不知道頑皮的小殿下方才是假裝摔的,然而他知道卻仍舊笑眯眯道:

  「殿下,奴婢就算是被您耍,也是心甘情願的。」

  「哈哈哈哈!父皇,他可真是個蠢貨!」

  朱常洵得逞的大笑聲迴蕩在院子裡,下一刻他便往朱翊鈞身邊跑去,急著想要跟老父親炫耀自己的聰明『成果』。

  然而……

  「父皇,您怎麼了?」

  看著目光呆泄,宛如被雷劈了一般的老父親,朱常洵不解問道。

  朱翊鈞沒有回答兒子,因為此刻,他的腦子裡全都是朱常洵方才跟崔文升之間的那番對話。

  「哈哈哈!崔大伴你好蠢啊!都被我耍了都多少次了還不長記性!哈哈哈!」

  「殿下,奴婢就算是被你耍,也是心甘情願的。」

  「哈哈哈哈!父皇他可真是個蠢貨!」

  「……」

  朱翊鈞終於反應過來了什麼。

  他好像……『又』被耍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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