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一章:剪除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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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對於陳揚美而言,今日的事,還是讓他極為震撼的。

  一方面是他沒想到薛貞二人,竟是如此骯髒。

  而另一方面,張靜一似乎對給他治罪並無興趣。

  於是……這三司會審,如今卻如笑話一般。

  等他匆匆出了刑部,方才見到,百姓們早已散去了。

  而大量的錦衣衛,開始出現在了街道上。

  很快,便傳出了一個又一個的消息。

  錦衣衛開始搜抄了不少的人家,而主要聚集在三法司的領域。

  這些錦衣衛的消息極為靈通,幾乎是一抄一個準。

  不只如此,還有許多戰戰兢兢的人,被帶了去做見證。

  天啟皇帝似乎對此很滿意,親自下詔表示大家不要害怕,搜抄的都是貪贓枉法之人,只要清正廉潔,絕不會招致侮辱。

  看著這旨意,許多人哭笑不得。

  這是什麼話?

  能不害怕嗎?

  這天底下有幾個人是乾淨的?

  只是所謂的順應人心,就是如此。

  當初有人鼓動人痛斥錦衣衛殘暴。

  那麼錦衣衛索性就干老百姓們喜聞樂見之事。

  反正許多人平日裡男盜女娼,等看到這一個個人數不清的侍妾被請出府邸,見許多的金銀出來,還有搜抄出來的許多床上用品,甚至是各種不雅之物,頓時……這些平日裡沒怎麼見識過的軍民們,頓然大開眼界。

  可怕的是,這玩意還真就能製造大量的輿論,甚至你不需要特意去煽動,這些便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主要話題,人們通常聊著聊著,便忍不住想要聊到這方面去。

  至於同情心……什麼錦衣衛打人啦之類……自然也不會再有了。

  畢竟絕大多數人心裡還是有數的,錦衣衛是親軍,尤其是現在的北鎮撫司,壓根和尋常百姓井水不犯河水,反是官府的那些官吏,與他們的距離更近一些。

  大家是有自知之明的,想要被錦衣衛『構陷』,自己還不夠資格。

  一時之間,整個京城都是雞飛狗跳。

  原本還跳出來的人,現在都很實際地縮了回去,畢竟……他們心裡也清楚,若是再鬧,指不定錦衣衛就找到自己的頭上了。

  而這時候,張靜一上了一道奏疏。

  奏疏送到了宮中,而後天啟皇帝召集群臣議事。

  內閣大學士和尚書們濟濟一堂。

  當然……此時六部九卿,已少了幾人。

  三法司里,唯獨倖存的,竟只剩下大理寺卿陳揚美了。

  這陳揚美自己都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去大理寺當值的時候,發現官吏去了一大半,今日問這個人呢,說是被抓了,明日問那個,也被抓了。

  看著那空空如也的大理寺,陳揚美一方面唏噓的是堂堂大理寺,竟到了各處公房十室九空的地步。

  另一方面,只怕也頗有幾分寬慰,還好自己守住了底線,總不至……到那最壞的境地。

  事情已經非常嚴重了,再這樣下去,難道非要鬧到朝中無人的地步嗎?

  原本刑部尚書的位置已空了下來,只餘下了五個尚書,這五個尚書,心裡也不禁唏噓。

  幸虧那薛貞趟了雷,要是當初自己沒按捺住跳了出來,只怕現在……

  想想都令人冷汗淋漓!

  此時,張靜一也已到了,他一出現,立即得到了無數怪異的目光。

  可張靜一對此,卻表現得很輕鬆。

  很快,天啟皇帝升座,眾臣循規蹈矩地行禮。

  天啟皇帝今兒的心情顯然還不錯,笑著道:「近日朝廷可是熱鬧的很啊。」

  眾臣無言。

  天啟皇帝接著道:「三法司所代表的,乃是王法,關係重大,倘若馬虎,便是天大的事,這幾日,錦衣衛整肅三法司,頗有成效。只是……如今江南和三法司的罪官已是人滿為患,再加上其獲罪株連的親族,更是無數。張卿預估,這上上下下,只怕有十萬人,負擔不小啊。」

  「朕的本意是嚴明法度,以儆效尤,就照著祖宗之法,統統誅殺,只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何況張卿也再三奏請,希望朕少殺濫殺……因此……朕召卿等來,便是要問一問,若是不殺,這些人又該如何處置?」


  眾臣聽了,心裡都不免複雜無比。

  誰不知道天啟皇帝和張靜一是兩大魔頭?都到了這個份上,倒是『慈眉善目』起來了。

  見眾臣都不吭聲,天啟皇帝也不意外,隨即笑道:「既然如此,那麼朕就拋磚引玉吧,張卿今日又上奏一本,說是若不懲戒,則王法的威嚴蕩然無存。可若是統統殺了,又不免殺孽過重,大家都是知道的,朕這個人……素來不喜殺戮,抄家就可以了。至於這些人……索性便流放了吧,遼東那裡,正好需要人力,不如就流放遼東,如何?」

  黃立極迎著目光,只好苦笑道:「陛下若是能赦死罪,當然是好事,只是流放遼東……」

  流放其他地方……還好。

  可遼東那地方……就等於是進了張家的地盤,這張靜一和他們有宿怨呢,能放過他們嗎,不會生不如死吧?

  天啟皇帝則道:「眼下,也只能流放遼東衛戍邊鎮了,這件事……既然大家都沒意見了,那麼……就擬詔吧。」

  黃立極在心裡嘆氣,現在可謂是人人自危,有意見就有用嗎?

  他只好道:「是。」

  張靜一在一旁,卻也心裡一塊大石落地。

  現如今,遼東最缺的是什麼呢,當然是人力。

  而這些人一旦到了遼東,絕對蹦躂不起來的。

  十多萬人,某種意義而言,其實都是民脂民膏養起來的『高質量』人口,都能讀書寫字!

  當然……這些人肯定是和張家有仇怨的,可又如何呢,到了那地方,還不是張靜一要怎麼拿捏就怎麼拿捏?

  天啟皇帝隨即看向張靜一:「張卿,倒是有勞你了。」

  「不敢,不敢。」張靜一道:「臣一定竭盡所能……定要嚴加管束。」

  天啟皇帝隨即微笑:「那麼此事便算是議定了。」

  張靜一今兒也急著回北鎮撫司,處置後續的事宜,於是隨眾臣一道告辭而出。

  只是沒走上多少步,便有人在他身後追來道:「殿下,請留步。」

  張靜一回頭,來者卻是孫承宗。

  張靜一於是駐足,等孫承宗走上前來,只見他一臉憂心忡忡的樣子。

  張靜一凝視了孫承宗一眼,道:「孫公的臉色不好,要多加注意自己的身體。」

  孫承宗吹鬍子瞪眼道:「老夫已經半個多月睡不了好覺了。」

  如果說朝中還有人可以讓張靜一說點掏心窩子的話,只怕也就只有孫承宗了。

  雖然彼此的立場可能有所不同,可張靜一卻知道,孫承宗是個不屑於耍弄心機的人。

  聽完孫承宗的話,張靜一便尷尬地道:「是嗎?孫公……為何輾轉難眠呢?」

  這不有點明知故問了嗎?

  「治大國如烹小鮮。」孫承宗道:「老夫從來不認為,你是擅權的卑鄙小人,可是你太年輕了,做任何事,不能只一味的追求痛快,而是應該穩重,否則……一旦局面糜爛,到時想要收拾,可就難了。」

  張靜一倒是耐心地道:「局面糜爛,孫公所指的糜爛,是什麼?」

  孫承宗又瞪他一眼道:「你還要裝糊塗?江南那邊,株連了這麼多人,老夫自然知道,那些人打什麼主意,又有著什麼過錯。可是……真要將這些人完全置之死地嗎?一旦這些人置之死地,那麼……朝廷便算是徹底的讓士人和士紳們大失所望了。」

  「至於新政……這新政……固然千好萬好,可唯獨,老夫擔心還是太操之過急了,將來一旦反彈起來,會是什麼樣子呢?現在朝中打擊了這麼多的士大夫,這朝廷百官人人自危,又還有誰肯安心辦公呢?老夫聽說三法司那邊,已經沒有多少大臣了。」

  孫承宗直接地說出了自己的擔心。

  其實某種意義而言,這個督師過遼東的人,是知道遼將和豪強的危害的。

  他認同打擊這些人,可問題就在於……他又覺得……打擊的同時,也要安撫,要有兩手策略,如若不然,皇族和他們一拍兩散,往後這朝廷靠誰來治理天下?

  張靜一則是笑吟吟地看著孫承宗,他想了想道:「孫公的擔憂,是有道理的,其實這件事,我也想了很久,我也與孫公一樣輾轉難眠,不過後來……我想明白了。」

  「你想明白了?」孫承宗詫異道:「你想明白了,所以打算將這些人徹底剷除?」

  「是的。」張靜一也不否認,而是很認真地道:「正因為想明白了,所以這些人,非要被剪除個乾淨不可。」

  張靜一的回答斬釘截鐵。

  孫承宗倒吸了一口涼氣,他猛地意識到,張靜一似乎盤算著什麼。

  於是他皺著眉頭道:「這是為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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