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七章:吾皇萬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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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國公府內已是大驚。

  那魏國公徐弘基已是清晰地聽到了火銃的聲音。

  他目光沉沉,臉色大變。

  這時候……他已開始漸漸的明白怎麼回事了。

  於是他沉著臉,立即道:「不妙了!」

  這三個字,讓不少人開始張望起來,顯得很是緊張。

  可是……

  也有相當一部分人,依舊穩坐在此,甚至面帶微笑。

  正是錢謙益人等。

  錢謙益人等絲毫不見一點驚慌之色,只靜靜地看著徐弘基。

  他們在看徐弘基的表演。

  如果說,鎮定的天啟皇帝等人在看戲的話,那麼錢謙益這些清流其實也在看戲。

  事情不是明擺著的嗎?

  哪裡有什麼不妙?

  聯繫魏國公拼死也要支持益王,再到他提出必須潞王繼承大統,而魏國公徐弘基則強烈反對的情勢來看。

  很明顯……

  他的布局是製造輿論,就如今日在酒宴上,無數人抨擊益王,支持潞王一般。

  而徐弘基呢?

  只怕那所謂南京左衛的火銃聲,還有方才魏國公府外頭傳來的銃聲,也不過是魏國公自導自演的把戲罷了!

  他想做什麼呢?以為製造出緊張的局勢,就能讓清流屈服?

  我輩之人,都是鐵骨錚錚的。

  因而,錢謙益依舊臉色平靜,甚至慢悠悠地舉起了酒盞,喝了一杯水酒,而後……大笑。

  他伸出了手掌,開始撫掌大笑。

  他這一笑……

  讓天啟皇帝和張靜一都不禁大為詫異,這樣居然都不害怕?

  看來這已不是普通的反賊了。

  徐弘基心裡開始慌了,此時聽錢謙益大笑,不由道:「錢相公,你笑什麼?」

  「某笑可笑之人!」錢謙益長身而起,大義凜然地道:「莫非魏國公以為,局勢緊張,我輩就會服軟嗎?公爺也太看不起我輩了吧?無論如何,這風骨還是有幾分的,公爺莫非以為,憑藉恫嚇,便可令我等就範嗎?」

  徐弘基只是額上冒汗,他心裡無數個念頭已是划過。

  左營出事,家裡門口都出事,莫非……是錢謙益這些人的所為?

  他來不及細細咀嚼這些話。

  錢謙益的話卻是鼓舞了許多清流文臣,眾人也都慨然大笑起來:「我等都是仗義執言之輩,豈會將此恫嚇放在眼裡,莫說只是幾聲銃響,便是此時有人將刀架在脖子上,又如何?大丈夫為了氣節,無非一死而已,我等支持潞王,絕無私心,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是極,哈哈……」又有人大笑道:「若能效法我東林六君子,慷慨赴死,便死而無憾了!」

  「我也願死。」

  徐弘基卻已顧不得這許多了。

  他此時沒心思去和這些人扯皮,只是急切地大呼道:「來人,來人……」

  可顯然已無人回應了。

  一旁的徐文爵也察覺到父親的異樣,便曉得,這絕不是父親的安排。

  於是他也不由的急了,忙道:「父親,我去瞧……」

  徐弘基卻是一把扯住他,卻是搖搖頭,他突然一臉悲涼,此時他漸漸開始明白了什麼,突然頹然一屁股跌坐在了椅子上,萬念俱灰地道:「老夫怎會與這些豎子共謀大事……」

  啪……

  有人拍案而起,大聲怒道:「魏國公豈可罵人?」

  正說著,終於在夜色之下,一窩蜂灰色大衣的人已是氣勢洶洶地沖了進來。

  這一下子,頓時引起了賓客們的恐慌。

  許多人慌張地道:「你們是誰,你們要做什麼?」

  喊這一句話的人,肯定不會有好下場的,隨即便有人拔刀,話也不多說,直接一刀將這人砍翻在地。

  這人沒死盡,只在地上發著慘叫,拼命蠕動。

  如此一來……

  轉瞬之間,無數人的臉色一片慘然。


  有人已慌忙地鑽到了桌子底下。

  原來卻是有一隊人抵達這裡,得知陛下等人在這魏國公府里,於是決定立即採取行動。

  這一個個穿著灰色大衣之人,如狼似虎地闖了進來,但凡有人阻攔,就立即格殺。

  此時,賓客們卻是一窩蜂地朝魏國公的方向去。

  畢竟魏國公是武人,人們下意識的覺得,靠著魏國公,會更安全一些。

  魏國公則是臉色慘然,他灰敗著臉道:「你們……究竟是何人?」

  這時,才有人從桌上站了起來,大笑著道:「何人?當然是流寇!」

  魏國公只覺得這青年有些面熟,一聽流寇二字,頓時如晴天霹靂一般,他想到了什麼,臉色越加的難看,嚅囁著嘴道:「譚懋勛……譚懋勛何在?」

  「譚懋勛已死!」說話的是天啟皇帝,他一步步地踱步上前,邊道:「區區數萬人馬而已,以為龜縮起來,朕就對他們無可奈何?其實不過是一群臭魚爛蝦,不足東林軍一握!」

  此言一出……

  就算是傻瓜,也已知道天啟皇帝的身份了。

  徐弘基聽到這裡,已有一種萬事皆休的念頭。

  數萬大軍啊,固守堅城……轉瞬之間……灰飛煙滅?

  這是何其恐怖的事!

  即便是白起再生,也做不到這一點吧?

  下意識的,他兩腿一軟,已是跪了下去。

  這倒不是他認出了天啟皇帝,而是因為……他猛地意識到,在這種絕對的實力面前,自己實在力不從心,一切的掙扎……竟都是枉然。

  「陛……陛下……」徐弘基微微低著頭,期期艾艾地道。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大驚失色。

  人們面面相覷。

  他們瘋了似的,打量著天啟皇帝。

  像……

  真的像……

  在這裡的絕大多數人,其實都是面過聖的。

  雖然很多人只是偷偷的遠遠看過這麼幾眼。

  如今……經這徐弘基一提醒,才真正意識到了。

  天啟皇帝大步流星地走著,道:「可不要叫朕陛下,朕早不是你們的陛下了,大明的天子,在你們這兒,難道不是益王和潞王嗎?」

  徐弘基:「……」

  錢謙益一下子慌了神,他倒是極想努力地站直身體,而後大氣地罵天啟皇帝幾句昏君。

  可是……他感覺自己的身子好像不聽自己的使喚一般,這腿腳……它怎麼就自個兒的彎曲下去了?

  便是自己的嘴巴,竟也自動地張口,道:「陛下……陛下……臣等……糊塗啊,糊塗……」

  接著捶胸跌足,悲不自勝。

  也不知是因為被人抓住了現形,為自己未來的命運而慟哭,還是當真心裡生出了悔恨。

  原本以為……這個時候,一定會有哪一個不開眼的人站出來,狠狠地斥責天啟皇帝一番。

  畢竟……天啟皇帝的名聲很臭,臭不可聞,大家對天啟皇帝可謂憎惡到了極點。

  可是……卻在轉瞬之間,當所有人意識到了什麼,這裡的所有文武,居然都毫不猶豫地拜倒在地,而後身子匍匐起來,行五體投地大禮,一齊道:「吾皇萬歲萬萬歲!」

  有人哀嚎道:「今得知陛下無恙,臣等……喜不自勝啊,陛下……」

  更有人嚎啕大哭道:「吾皇生命,可追堯舜,今陛下駕臨南京,臣等有失遠迎,萬死之罪啊。」

  「陛下……」

  天啟皇帝笑嘻嘻的樣子,他現在真的一點都不生氣了。

  反而回過頭,看一眼張靜一道:「倒是無趣的很啊,本以為,會有幾個真正的漢子呢!」

  張靜一嘆息道:「仗義總是屠狗輩!」

  後頭半截話張靜一沒有說。

  天啟皇帝已是大喇喇地走進了這大廳。

  徐弘基這時候倒是猛地意識到了什麼,他慌忙地膝行到一旁,讓出了主位。

  天啟皇帝則是一屁股坐下,看著這滿地跪著的百官,而後道:「情況,朕都清楚,你們也就不要再裝模作樣了吧,不就是造反嗎?造反也沒什麼?好像這天下,有誰不造反似的?」

  「不過你們造反,有幾個錯誤,其一,臨時起意,沒有意識到造反最重要的是武力,朕聽說,你們在江南,還剋扣了許多的軍餉,哎……愚蠢啊,敢做這樣的事,居然還視為你們賣命的人為丘八,就算是朕也不差餓兵呢?這其二呢,便是你們視造反為陰謀,這數十人乃至數百人,勾結起來,以陰謀詭計以圖大業,卻不知收買百姓,你們說,這樣能成事嗎?你們做朕的臣子,乾的不怎麼樣。做反賊,乾的也不怎麼樣,連流寇都不如。人家那些個流寇,已經開始提出不納糧的口號了,至少還曉得收買人心呢。你們卻是坐在這裡,每日飲酒作樂,美味佳肴,就這?」

  一番話嘲諷意味十足!

  「……」

  短暫的沉默。

  這簡直是一點臉都不給了。

  不過好在,到了這個份上,也沒人打算要臉。

  便有人道:「陛下……臣等絕無反心。臣受國恩,每日所思所想,都是為陛下盡忠職守,臣的忠心,天日可鑑啊,陛下……」

  天啟皇帝和張靜一於是都朝這人看去。

  是錢謙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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