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囑咐
「朕還記得，第一次抱你的時候，你還只有那麼點點大，如今，都長大了。」皇上說話的聲音很微弱，一句話也說的斷斷續續的。
若換了從前，宮長樂只怕是要覺得傷心了，可現如今她眼角的餘光只冷冷地瞥著眼前的人，只在揣測著他的話語裡到底有幾分真情。
隱約還記得，上輩子的時候，皇上也是在彌留之際叫了宮長樂在跟前說話，如今仿佛連對話都沒怎麼變化，如何能讓她不覺恨呢。
「可惜，朕，朕的身子不行了，怕是看不到長樂出嫁的那一日了……」宮長樂沒有說話，只低頭在一旁默默地聽著皇上說。
「父皇萬歲，太醫說了只要父皇放寬心，修養一段時日便好了。」宮長樂聽到這裡，接了一句，雖只是面子上的話，此時皇上聽來卻還有幾分欣慰。
「父皇的身子，自己知道，只，只是有一事還放心不下。」皇上忽然猛然地咳嗽了起來，宮長樂趕緊上前為他順氣，等接過了帕子的時候卻分明看見了那殷紅的血跡。
「父皇，您身子要緊。」宮長樂垂眸，又勸了一句，神態舉止之間宛若還是從前那個孝順而懂事的女兒。
皇上大約是真的氣息有些不暢了，愣是好一會兒才緩過來了，一開始休養的時候，他對自己的身體還是抱著希望的，想著能夠多活一兩年，也好為自己的兒子鋪路。
可不曾想，卻這麼快就受不住了，眼瞧著自己的精神一日日地差了起來了，這心中難放下的大事也想要一一地囑託了，這才能放心啊。
「長樂，你弟弟還年幼，這大梁的擔子又實在是太重了，還需要你的輔助啊。你，你是最懂事的孩子，可，可莫要辜負父皇的期望啊。」皇上斷斷續續地這才把話給說清楚了，宮長樂默不作聲，只略點了點頭。
但看到了她點頭，皇上已然放心許多了。
江家在未來的幾年內，怕是只有積蓄力量的機會了，而這幾年正需要宮長樂和謝家的幫助，等到宮子文羽翼漸豐，謝家也就可以正式被剷除了。
他窮其一生都沒能剷除掉的謝家，也只有盼著自己的兒子能夠做到了。
面對宮長樂這個女兒，皇上多少還是有些愧疚的，可一想到她的身上也流著謝家的血，甚至還一心一意地向著謝家，皇上便是連那最後一絲絲的愧疚都沒有了。
「長樂定會好好記牢父皇的話，用心輔佐幼弟。」宮長樂這話說的倒是虔誠，不過今時不同往日了，她早已知曉了到底誰才是自己的親弟，自然不會在重複上輩子的錯誤了。
即便不用皇上的臨終囑託，她也會好好地輔佐宮陵安順利登基的，上輩子沒有完成的遺憾，便讓她用今生來償還吧。
歷史的軌跡雖已發生了轉變，可到底大梁最終還是到了這副局面了，而她也終將一生都被困頓在這江山社稷之中了。
與雲衡的往事，不過是過眼煙雲，鏡花水月罷了。這畢生不可再得的溫暖，怕是此生也不知在什麼時候就緣盡了吧。
出了勤政殿，外頭的空氣卻新鮮而自由，那一縷縷明媚的陽光也甚是溫暖，照在人身上懶洋洋的，仿佛是叫人的身子也好了不少了。
可宮長樂的步履卻不自覺地沉重了起來，先前她不過是監國，而如今伴隨著皇上病入膏肓，這大梁的重擔在未來幾年內都要壓在自己的雙肩上了。
原本皇上病重的時候還勾起了皇后心中的幾分舊情，可後來竟見皇上那般的不顧當年的情分，自清醒過後，也從不讓自己近身服侍了，皇后的心便漸漸地冷了。
可恨她偏生就是個軟和性子，見皇上怕是不久於人世了，終究還是忍不住來看了。沒想到，卻又再度遭到了同樣的境況了。
她這個皇后，倒還不如不做罷了。皇上的事情插手不得，前朝的事情也管不到，甚至連這後宮的事情也有人要幫著管了，她謝貞義如今竟成了一個空殼子罷了。
皇后原本是準備離開的，可見到宮長樂從裡頭出來之時，不由得頓住了自己的腳步。
皇上的病重皇后固然是關心的，可皇上到底屬意於誰來接管這大梁的江山卻也是她最關心的問題。
從前，她只擔心皇上會不會真的讓賢妃的兒子做太子，可眼瞧著皇上沒什麼動靜，也總念著皇上是不是會心軟。
可如今，還沒等到皇上的動靜，倒是見宮長樂掌握了這大梁的朝政了，若是她棄宮陵安於不顧，直接自己登基為女帝，那又該如何呢。
儘管宮長樂已跟皇后保證過了，可皇后眼見著宮長樂一手將這朝廷上下打理的甚是穩妥，心中的顧慮也是久久都不能放下了。
宮長樂既見了皇后，少不得上前去請安了。
自從上次事後，母女兩人已許久不曾見了，宮長樂又一貫來事忙，連請安的機會都少了。
宮長樂上前去行了個禮，皇后的臉色有一瞬間的尷尬，旋即卻又摒除了腦袋裡的雜思，只淡淡地讓她起身了。
母女兩個一前一後地走著，可誰也沒再開口了。
謝清梓其實是往棲鳳宮裡頭去請過幾次安的，可是皇后儼然已把她當成了宮長樂的人了，即使是與自己的親侄女也未曾多說什麼。
久而久之，宮長樂便知曉皇后這心中的疑慮怕是難除了，自己再怎麼解釋也只是徒勞的，倒不如等一切大白於大殿之上的時候，便是最好的解釋了。
其實，這心中的委屈也曾是有的，可現在的宮長樂到底不是小孩子的心性了，兩世加起來怕是也活了四十多年了，還是能夠冷靜下來的。
「皇上的身子如何了，太醫怎麼說的？」皇后似乎是覺得這樣有些尷尬，便首先開口說道。
宮長樂則是恭恭敬敬地將太醫的話說給了皇后聽了，太醫一貫來也都是懂得明哲保身的，所以不會把話說得太直白了，但這樣得含蓄已經讓眾人都有幾分明白了。
皇上的身子內里早已空虛，這幾年服用的丹藥又實在是太多，即便是大羅神仙，只怕也是無力回天了。
「那，皇上召你前去可，可曾說了什麼？」似是覺得這話問出來有些難為情，皇后頓了頓，又對上了宮長樂的視線，這才說了下去。
若是宮長樂心中沒有什麼，那她們兩人又是母女，這母女之間還有什麼話是不能說的嗎？
「自然，父皇說了很多，不過都是家常閒話罷了。」宮長樂正對上皇后的視線，頓了頓，眸光微凝，接著開口道：「父皇對長樂幼弟格外關心，讓長樂也多多照應，幫助子文弟弟好好坐穩這江山。」
皇后一瞬間有些愣住了，只覺得自己的腦袋裡有些嗡嗡的，怎麼，到了最後的關頭，皇上竟還是那般的無情麼？
饒是皇上病重的時候，照顧的重任都是落在自己身上的，他也與自己說了不少關切的話，那些個年少的情分，但終究都抵不過賢妃嗎？
「他，他……」皇后半晌也沒有說出後面的話來，可臉色卻有些發白了。
「母后保重身子吧，長樂心中知曉，自然知曉誰才是親弟，會好好照應的。」宮長樂上前親自去扶了皇后，而皇后這一次再也沒有拒絕。
如今的狀況下，她可以依靠的也只有這個女兒和謝家了。甚至，她不敢去想後面的事情，如今宮長樂到時真的不肯放權，那自己夾在中間又該如何呢……
這樣的問題她在夢中早已做過多次的，可卻實在不願意在現實生活中看見，看來，還是要召父親進宮，好看看謝家的態度了。
宮長樂親自扶了皇后回了棲鳳宮歇息，又囑咐太醫來看過，幾乎要把整個太醫院的補藥都給搬過來了，她才稍稍放心了不少。
上輩子皇后對皇上還是有情意的，在皇上去後不久皇后也就跟著去了，而這輩子，宮長樂也不願失去整個母后，所以也只能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寬慰於她了。
「如今的事情，母后實在不用操心了，有長樂和外爺，陵安的一切都會妥當的。一旦大梁易主，長樂便會在大殿之上宣布真相的。」宮長樂知曉皇后的心病，便直接將自己的打算說出來了。
皇后臉色仍舊是蒼白的，被宮長樂就這麼直白地說出了自己內心的想法似乎還有些難為情，畢竟，這一個是兒子一個是女兒，手心手背可都是肉啊。
「長樂，你，你不怪母后嗎？」皇后說著眼中便泛出了幾滴晶瑩，聲音也有幾分哽咽了，「這天下本該就是男子們去拼的，咱們女子還是在閨房為好啊，母后，母后也是不想你背負太多啊。」
若換了從前，宮長樂只怕是要覺得傷心了，可現如今她眼角的餘光只冷冷地瞥著眼前的人，只在揣測著他的話語裡到底有幾分真情。
隱約還記得，上輩子的時候，皇上也是在彌留之際叫了宮長樂在跟前說話，如今仿佛連對話都沒怎麼變化，如何能讓她不覺恨呢。
「可惜，朕，朕的身子不行了，怕是看不到長樂出嫁的那一日了……」宮長樂沒有說話，只低頭在一旁默默地聽著皇上說。
「父皇萬歲，太醫說了只要父皇放寬心，修養一段時日便好了。」宮長樂聽到這裡，接了一句，雖只是面子上的話，此時皇上聽來卻還有幾分欣慰。
「父皇的身子，自己知道，只，只是有一事還放心不下。」皇上忽然猛然地咳嗽了起來，宮長樂趕緊上前為他順氣，等接過了帕子的時候卻分明看見了那殷紅的血跡。
「父皇，您身子要緊。」宮長樂垂眸，又勸了一句，神態舉止之間宛若還是從前那個孝順而懂事的女兒。
皇上大約是真的氣息有些不暢了，愣是好一會兒才緩過來了，一開始休養的時候，他對自己的身體還是抱著希望的，想著能夠多活一兩年，也好為自己的兒子鋪路。
可不曾想，卻這麼快就受不住了，眼瞧著自己的精神一日日地差了起來了，這心中難放下的大事也想要一一地囑託了，這才能放心啊。
「長樂，你弟弟還年幼，這大梁的擔子又實在是太重了，還需要你的輔助啊。你，你是最懂事的孩子，可，可莫要辜負父皇的期望啊。」皇上斷斷續續地這才把話給說清楚了，宮長樂默不作聲，只略點了點頭。
但看到了她點頭，皇上已然放心許多了。
江家在未來的幾年內，怕是只有積蓄力量的機會了，而這幾年正需要宮長樂和謝家的幫助，等到宮子文羽翼漸豐，謝家也就可以正式被剷除了。
他窮其一生都沒能剷除掉的謝家，也只有盼著自己的兒子能夠做到了。
面對宮長樂這個女兒，皇上多少還是有些愧疚的，可一想到她的身上也流著謝家的血，甚至還一心一意地向著謝家，皇上便是連那最後一絲絲的愧疚都沒有了。
「長樂定會好好記牢父皇的話，用心輔佐幼弟。」宮長樂這話說的倒是虔誠，不過今時不同往日了，她早已知曉了到底誰才是自己的親弟，自然不會在重複上輩子的錯誤了。
即便不用皇上的臨終囑託，她也會好好地輔佐宮陵安順利登基的，上輩子沒有完成的遺憾，便讓她用今生來償還吧。
歷史的軌跡雖已發生了轉變，可到底大梁最終還是到了這副局面了，而她也終將一生都被困頓在這江山社稷之中了。
與雲衡的往事，不過是過眼煙雲，鏡花水月罷了。這畢生不可再得的溫暖，怕是此生也不知在什麼時候就緣盡了吧。
出了勤政殿，外頭的空氣卻新鮮而自由，那一縷縷明媚的陽光也甚是溫暖，照在人身上懶洋洋的，仿佛是叫人的身子也好了不少了。
可宮長樂的步履卻不自覺地沉重了起來，先前她不過是監國，而如今伴隨著皇上病入膏肓，這大梁的重擔在未來幾年內都要壓在自己的雙肩上了。
原本皇上病重的時候還勾起了皇后心中的幾分舊情，可後來竟見皇上那般的不顧當年的情分，自清醒過後，也從不讓自己近身服侍了，皇后的心便漸漸地冷了。
可恨她偏生就是個軟和性子，見皇上怕是不久於人世了，終究還是忍不住來看了。沒想到，卻又再度遭到了同樣的境況了。
她這個皇后，倒還不如不做罷了。皇上的事情插手不得，前朝的事情也管不到，甚至連這後宮的事情也有人要幫著管了，她謝貞義如今竟成了一個空殼子罷了。
皇后原本是準備離開的，可見到宮長樂從裡頭出來之時，不由得頓住了自己的腳步。
皇上的病重皇后固然是關心的，可皇上到底屬意於誰來接管這大梁的江山卻也是她最關心的問題。
從前，她只擔心皇上會不會真的讓賢妃的兒子做太子，可眼瞧著皇上沒什麼動靜，也總念著皇上是不是會心軟。
可如今，還沒等到皇上的動靜，倒是見宮長樂掌握了這大梁的朝政了，若是她棄宮陵安於不顧，直接自己登基為女帝，那又該如何呢。
儘管宮長樂已跟皇后保證過了，可皇后眼見著宮長樂一手將這朝廷上下打理的甚是穩妥，心中的顧慮也是久久都不能放下了。
宮長樂既見了皇后，少不得上前去請安了。
自從上次事後，母女兩人已許久不曾見了，宮長樂又一貫來事忙，連請安的機會都少了。
宮長樂上前去行了個禮，皇后的臉色有一瞬間的尷尬，旋即卻又摒除了腦袋裡的雜思，只淡淡地讓她起身了。
母女兩個一前一後地走著，可誰也沒再開口了。
謝清梓其實是往棲鳳宮裡頭去請過幾次安的，可是皇后儼然已把她當成了宮長樂的人了，即使是與自己的親侄女也未曾多說什麼。
久而久之，宮長樂便知曉皇后這心中的疑慮怕是難除了，自己再怎麼解釋也只是徒勞的，倒不如等一切大白於大殿之上的時候，便是最好的解釋了。
其實，這心中的委屈也曾是有的，可現在的宮長樂到底不是小孩子的心性了，兩世加起來怕是也活了四十多年了，還是能夠冷靜下來的。
「皇上的身子如何了，太醫怎麼說的？」皇后似乎是覺得這樣有些尷尬，便首先開口說道。
宮長樂則是恭恭敬敬地將太醫的話說給了皇后聽了，太醫一貫來也都是懂得明哲保身的，所以不會把話說得太直白了，但這樣得含蓄已經讓眾人都有幾分明白了。
皇上的身子內里早已空虛，這幾年服用的丹藥又實在是太多，即便是大羅神仙，只怕也是無力回天了。
「那，皇上召你前去可，可曾說了什麼？」似是覺得這話問出來有些難為情，皇后頓了頓，又對上了宮長樂的視線，這才說了下去。
若是宮長樂心中沒有什麼，那她們兩人又是母女，這母女之間還有什麼話是不能說的嗎？
「自然，父皇說了很多，不過都是家常閒話罷了。」宮長樂正對上皇后的視線，頓了頓，眸光微凝，接著開口道：「父皇對長樂幼弟格外關心，讓長樂也多多照應，幫助子文弟弟好好坐穩這江山。」
皇后一瞬間有些愣住了，只覺得自己的腦袋裡有些嗡嗡的，怎麼，到了最後的關頭，皇上竟還是那般的無情麼？
饒是皇上病重的時候，照顧的重任都是落在自己身上的，他也與自己說了不少關切的話，那些個年少的情分，但終究都抵不過賢妃嗎？
「他，他……」皇后半晌也沒有說出後面的話來，可臉色卻有些發白了。
「母后保重身子吧，長樂心中知曉，自然知曉誰才是親弟，會好好照應的。」宮長樂上前親自去扶了皇后，而皇后這一次再也沒有拒絕。
如今的狀況下，她可以依靠的也只有這個女兒和謝家了。甚至，她不敢去想後面的事情，如今宮長樂到時真的不肯放權，那自己夾在中間又該如何呢……
這樣的問題她在夢中早已做過多次的，可卻實在不願意在現實生活中看見，看來，還是要召父親進宮，好看看謝家的態度了。
宮長樂親自扶了皇后回了棲鳳宮歇息，又囑咐太醫來看過，幾乎要把整個太醫院的補藥都給搬過來了，她才稍稍放心了不少。
上輩子皇后對皇上還是有情意的，在皇上去後不久皇后也就跟著去了，而這輩子，宮長樂也不願失去整個母后，所以也只能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寬慰於她了。
「如今的事情，母后實在不用操心了，有長樂和外爺，陵安的一切都會妥當的。一旦大梁易主，長樂便會在大殿之上宣布真相的。」宮長樂知曉皇后的心病，便直接將自己的打算說出來了。
皇后臉色仍舊是蒼白的，被宮長樂就這麼直白地說出了自己內心的想法似乎還有些難為情，畢竟，這一個是兒子一個是女兒，手心手背可都是肉啊。
「長樂，你，你不怪母后嗎？」皇后說著眼中便泛出了幾滴晶瑩，聲音也有幾分哽咽了，「這天下本該就是男子們去拼的，咱們女子還是在閨房為好啊，母后，母后也是不想你背負太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