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七章 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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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繪梨衣的雙眼重新恢復了光明,那種排斥感消失了,她不再感覺自己處在又黑又冷的黑匣子裡。

  她的血重新流動起來,龐大的靈在周身環繞,那些妄圖撲擊她的蟲子,全部在半空中炸開,粘稠的白色汁液被阻隔在領域之外。

  同樣的那些趴在在上杉越背上噬咬他的蟲群也被審判的力量殺死,湮滅成灰。

  上杉越拄著刀站立,喘著粗氣,熄滅了黑日的光。

  「成功了麼?」上杉越看向路明非。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那種排斥感消失了,繪梨衣能正常使用言靈就是證明。

  只要繪梨衣能清醒,這些蟲子就不是威脅。

  他拔出了插在地上的【暴怒】,朝著路明非和繪梨衣走去。

  可那邊的情況有些奇怪,路明非的身體無力地倒下了,繪梨衣驚呼一聲,抱住了他。

  上杉越急忙跑過去。

  「Sakura?Sakura?」繪梨衣輕聲呼喚著路明非,可他始終沒有反應。

  她急得眼睛泛紅,抓著路明非的手,不停地喊他。

  上杉越蹲下來,把手指放在路明非的鼻子下方,感覺到了他的呼吸。

  「路明非?」上杉越也跟著一起喊,可路明非仍然沒有醒來的跡象。

  「爸爸,他怎麼了?」繪梨衣咬著下嘴唇抬起了頭,眼角都濕潤了。

  「可能是暈過去了,別擔心,他還有呼吸,肯定沒事的。」上杉越只能安慰繪梨衣。

  他不知道路明非身上到底出了什麼變化,既然繪梨衣恢復正常,說明路明非使用了殺手鐧。

  以前他聽說過路明非能和某個存在做交易,昂熱也和那個存在做過交易,既然是交易那肯定得付出代價,可除了路明非自己,似乎沒人知道代價是什麼。

  「不行了,我們只能離開了。」上杉越當機立斷。

  那具水晶棺槨幾乎全部要被拖進神國的大門內,只剩下最後一點點尾巴,門正在緩緩合上。

  失去了路明非,僅憑他和繪梨衣和洛基的使者對抗,不敢說能全身而退。

  況且路明非如果不醒來,還必須分出精力去保護他,他如果出了什麼事情,繪梨衣的情緒一定會爆發的,上杉越深知這一點。

  他的女兒表現的很乖巧,那是因為路明非在她的身邊。

  自從繪梨衣離開源氏重工,這兩個人幾乎就沒有分開過,路明非帶著她看遍了大千世界,陪她玩陪她鬧,愛她寵她,幾乎是她所有美好感情的寄託。

  她之所以變得堅強,是因為有一個人永遠都會陪在她的身邊,接受她的好和她的壞,包容她的一切,而且從不吝嗇表達自己對她的愛。

  連上杉越都做不到這一點,光是在表達愛上,他就從沒有誠實坦蕩對女兒說過「爸爸愛你」。

  路明非在繪梨衣心中是不可替代的,那是她的幸福是她的摯愛,失去路明非一定會讓她崩潰。

  上杉越曾經失去過自己的媽媽,知道那有多麼痛徹心扉。

  「我們帶他去飛機上,那裡有醫生有護士,一定能讓他好起來的。」上杉越接著安撫繪梨衣的情緒。

  「嗯。」繪梨衣擦了擦眼角的淚。

  「走吧,我們走之前造出來的通道上去。」

  繪梨衣搖了搖頭。

  上杉越從未見過她的眼睛像現在一樣釋放出灼熱奪目的光。

  繪梨衣身上絕對的力量、絕對的血統、絕對的威嚴仿佛凌空的山嶽,連上杉越也被這威壓鎮住了。

  那力量直衝而上,瘋狂地爆發出來。

  上杉越抬頭,竟然看見了陽光照了下來,他處在深淵之地,卻能看見天上飄動的雲。

  審判的領域暴力地撐開一個上百米高的柱狀空洞,從下而上,蟲群、金屬壁、廢墟、岩土...阻擋在這條路徑上的任何東西都變成了虛無,巨大的樹根暴露在上杉越的眼前,他們正踩在那個枯朽腐爛的樹根之上。

  繪梨衣已經不再是那個少女的模樣了。

  她纖細玲瓏,全身是白玉般的顏色,隨著呼吸,鋒利的鱗片緩緩舒張,那些刺破皮膚吐出的鱗片把她的裙子撕裂成了碎片,黑色的利爪取代了剪得圓圓的腳趾甲,數米長的膜翼在她的身後張開,美的猙獰。


  她曾經說龍化的樣子太醜了,所以她不想龍化,但此刻卻毫無保留地激發出血統的力量,沒有任何一處還保留著人類的特徵。

  上杉越終於明白了「換血」到底改變了繪梨衣身上的哪些東西,她是當今世上唯一一個走完了封神之路的人類,她換的血,是龍王的血!

  再用「人類」來稱呼她已經不合適了,她早已成為了另一種「人類」無法比肩的生物,半隻腳踏入了神的領域!

  可就在這時,路明非睜開了眼,在繪梨衣即將騰飛的瞬間。

  「Sakura!」她驚喜地喊了一聲,但立刻意識到自己幾乎變成一個龍人,不敢看路明非的眼睛。

  她急速地控制血統回溯,那張臉變回了少女的臉,但身體依然是龍,骨刺、骨凸、利爪和鱗片...她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怪物。

  「沒關係的,繪梨衣的。」

  路明非絲毫不嫌棄地擁抱住繪梨衣,哪怕抱住的是冰冷的鱗片。

  他輕輕吻了吻繪梨衣的臉,女孩的臉蛋羞澀地紅,低下了頭。

  但這副龍化的身軀,是她不願意接受的,那是一個可怕醜陋的怪物,她討厭那個樣子,她覺得變成那個樣子就會像以前一樣被人厭惡,被人疏遠,甚至連路明非也會遠離她。

  哪怕路明非一直對她說不管是什麼樣子的她,都是他的愛人,她的潛意識裡仍然會覺得,路明非不會接受她這個樣子。

  可路明非親眼見到了,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厭惡,連一絲遲疑都沒有,就抱住了她。

  她也想擁抱眼前人,可手還是利爪的模樣,怕刺傷了自己的愛人。

  「我愛你,不管是什麼樣子的你我都愛。」

  路明非注視著她的眼睛,說著那些說了千百遍的情話。

  「嗯。」繪梨衣的聲音蚊子般微小,她慢慢地變回了人形,龍類的特徵消失了。

  大塊雪白的皮膚暴露在空氣中,她赤裸的身體上掛著被鱗片刮爛的布條。

  上杉越早早轉移了視線,看向了一邊。

  他注視著那道神國之門,審判無法摧毀那道門,門就快合上了,只剩下一條縫隙,濃郁的白霧已經消散,已經沒有機會留下黑王的遺骨和昆古尼爾。

  路明非脫下了自己的風衣,披在繪梨衣的肩膀上。

  「聽我說,繪梨衣。」他認真地說:「能遇到繪梨衣,真的是我人生里最開心的一件事,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好像幹什麼都不會膩,時間仿佛總是一下就飛過去了,好像加了速。」

  「Sakura...你怎麼了...」繪梨衣感覺到了什麼,經過半年多的夫妻生活,兩個人培養出了相當的默契,幾乎心意相通。

  「因為某些原因,我必須要和你分開一段時間了。」路明非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晚上睡覺的時候,如果一個人不習慣,就去找蘇恩曦或者酒德麻衣,不過要記得保暖,你睡著了老是一下就覺得熱,就踢被子。

  如果你想回我們家,就和蘇恩曦說,她會帶你回去的,我其實偷偷印了一本相冊放在臥室的柜子里,經常會偷拍你的照片列印出來插進那本相冊,只完成了一半,本來想結婚一周年紀念日再送給你的,如果真的覺得很孤單,就把那本相冊翻出來看看吧。」

  「我不想和Sakura分開,我想要你帶我一起走。」繪梨衣環抱住了路明非的腰,頭貼在了他的胸口,路明非被抱的發疼,眼前的女孩生怕他溜走了。

  「我也不想和繪梨衣分開,但是這次我要去的地方,誰也帶不了。」路明非撫摸她的頭。

  繪梨衣抱著他,倔強地不說話,像是一個鬧了脾氣的小孩子。

  路明非輕擁她,拍著她的背,呼喚上杉越:「岳父大人,我有些話想和你說。」

  上杉越這才轉過頭來。

  「你說吧,我在聽。」

  「我見到了尼德霍格,就在剛才。」路明非鄭重道:「我和他做了一個賭約,賭約期間,我的靈魂必須待在他那裡,不能干涉外界的事物。」

  「尼德霍格...那你果然是!」上杉越眼睛瞪大。

  「最後一把昆古尼爾被洛基拿走了,賭約是在預言之日之前...你們如果拿回最後的昆古尼爾,重新組合出聖槍朗努基斯之槍,就算我贏。」

  「你的意思是我們要從洛基那裡把昆古尼爾搶回來麼?那樣你就會回來?」上杉越追問。


  可沒人再回應他了。

  伴隨著厚重沉悶的響聲,神國之門徹底關閉,最後一絲光被關在了門內,路明非失去了意識,雖然心臟還在跳動,靈魂卻不在了。

  繪梨衣終於理解他說的「誰也帶不了」是什麼意思,她驚慌失措地摟著路明非的身體,哭出了聲。

  路明非重新回到了那個純白色的空間,看向對面的他的鏡像。

  「我該怎麼稱呼你?尼德霍格?還是另一個我?」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想叫我什麼都可以,或者就叫我黑王。」

  「那就黑王。」路明非盤腿而坐。

  黑王也盤腿而坐,兩人相隔的空白,有水波蕩漾。

  如同投影一般,清晰的畫面出現在那裡。

  路明非看見了哭泣的繪梨衣,心疼地伸出手,卻無法觸碰。

  「真的這麼在意那個女人麼?可她是虛假的,她的生命是虛假的,她的記憶是虛假的,她的一切都是虛假的,像這樣的玩具,只要我們歸於整,想要製造多少個都可以。」

  「那樣的克隆是沒有靈魂的。」

  「不,只要我們想給她注入靈魂,她就能有,靈魂、肉體、記憶、感情...和你眼前的這一個不會有任何區別,我們能逆轉因果,截取時間,如果你對這個時間片段還有留戀,像尼伯龍根那樣再製造一個新的就可以了,當做偶爾消遣的娛樂,或許還不錯。」

  「你不會懂的。」

  「我就是你,我怎麼會不懂呢?靈魂啊,我感覺到了你內心的恐懼,你無法接受真實,可只有真實才是永恆存在的。」

  「真實不是被定義的,我切切實實感受到的,才是真實。」

  「呵呵。」黑王發出了笑聲,帶著譏諷和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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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濱海市,第二人民醫院。

  刺目的陽光照下來,這家醫院建在海邊,海面上波光粼粼,佇立著通天的銅柱,銅柱上刻著古奧的文字和精緻的壁畫,展示著那個存在過的古老文明。

  濕潤的海風帶著少許的鹹味,酒德麻衣搖開了車窗,摘下鼻子上掛著的墨鏡,望著從遠處滑翔而過的海鷗。

  已經是2011年的夏天了。

  「還是守在病房麼?」副駕駛座上的酒德麻衣問。

  「她哪次回來不是這樣?不看著那張臉她就靜不下來,好幾天不睡覺啊,就一直坐在床邊,偶爾說幾句話,可又不會有人回話。」蘇恩曦單手握著方向盤:「我看著都心疼啊,怎麼會有這種傻乎乎的女孩。」

  「果然還是想流淚的吧,在巴塞隆納的時候,我聽見她夜裡喊老闆的名字了。」

  「這次行動怎麼樣?找到洛基了麼?」

  「本以為那白霧有什麼異常才派她去,結果只是一群不安分的三代種罷了,她可是我們這邊的王牌,唰唰兩下就解決了,真是頭疼,你說這仗到底要打到什麼時候?」

  「我怎麼知道,我們就那麼幾個王牌,不可能分成幾百分派到全世界去,能用的人手還是太少了啊,數量上跟它們根本沒法比。」

  「軍隊倒是派上點用場啊。」酒德麻衣錘車窗。

  「難不成轟炸城市麼?那些龍類一見到大規模的軍隊就往人多的城市裡鑽,你還是別想那麼多了,好不容易回來休息一次,放鬆一點,晚上帶你去做sp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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