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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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時章請來了寧洲城最有名的大夫。

  裴月姝讓所有人都出去,獨自讓大夫看診。

  幾人雖然疑惑但也聽話離開。

  那大夫姓劉,得知這位夫人身份不一般,一向對自己醫術自信的他都有些擔心起來,生怕會得罪什麼人。

  劉大夫細細診脈,可眉頭卻是越皺越緊。

  「大夫,你只管實話實說,我不會為難你。」裴月姝看出他的猶豫。

  她現在的身體本就不適合懷孕,哪怕經過調養也不過短短几月時間,哪能這麼快就治標又治本。

  大夫道,「想來夫人已經知道自己已經有孕一月。」

  裴月姝點頭。

  大夫嘆氣,「這個孩子對於夫人來說,可能來得不是時候,或許再晚些時日就好了。」

  「有什麼問題嗎?」

  「夫人正值調養身體的時期,若是身子好了,自是沒有問題,偏偏夫人的身子尚未療養完全,此時有孕無異於提前超支夫人的身體,怕是很難保住啊。」

  裴月姝的心口像是堵了什麼東西。

  她不信她在喝藥泡藥浴的這些日子,霍弛身邊的那個大夫沒告訴他這些事情。

  可偏偏就是發生了,還湊巧地懷上了。

  霍弛啊霍弛,她該說什麼好呢。

  「夫人也別傷懷,事情或還有轉機,夫人可否讓老朽看看您之前用的方子?」

  「劉大夫,此事你先不要聲張,若是他們問起,你就說我只是舟車勞頓,至於方子,我過些日子再給你。」

  劉大夫點頭,寫下一個安胎的方子就離開了。

  只是走之前還不放心,「夫人千萬不要拖太久,最遲別超過三個月。」

  裴月姝靜坐了片刻,讓夏音將撻拉公主尋來。

  她還沒說什麼,撻拉公主就先道,「太后,這次您脫困,也有我們撻拉一份功勞,霍太尉奪走了我阿爹的佩符,那東西相當於貴國的玉璽,其重要程度自不必阿茹娜多說,霍太尉用這塊佩符威脅阿爹為他辦事,希望太后能為我們部族從霍太尉手裡拿回。」

  裴月姝道,「我大晉向來對域外各族禮重有加,只是上次撻拉夥同燕王造反,這件事,撻拉王是否先得給大晉一個合理的解釋。」

  撻拉公主吃驚地看著裴月姝,「太后還不知道嗎,我族佩符幾年前就丟了,我阿爹造反,也是被霍太尉威脅。」

  撻拉公主也是前不久收到阿爹的信方才明白的。

  她爹當時將她派來出使大晉,其實是讓她悄悄接近霍弛尋找佩符,沒想到霍弛根本不為美色所動,不僅如此還把她師父搭了進去。

  撻拉王無可奈何,只好按照他的吩咐與燕王一同造反。

  可霍弛非但不歸還佩符,還將他的幾個兒子盡數殺死,這也是為什麼他如今寧願和霍弛撕破臉的原因。

  裴月姝嘴角勾起一絲笑。

  原來如此,他早就計劃好了一切,就等季氏上鉤,甚至連和她的爭吵都是計劃中的一環,只為順理成章離開京城,他好用最快的速度帶兵攻下汝陽。

  如今看來,汝陽的戰俘和一切戰利品,說是說都上交了朝廷,可誰知道他留了多少呢。

  至於旁人做的一切,對於他而言不過都是笑料罷了。

  而如今,他這樣輕而易舉地放自己離開,又是在圖什麼?

  撻拉雖然收留了那名刺客,但畢竟和當年崔氏的事無關。

  可霍弛那樣的人哪怕今後不再需要撻拉王的幫助,他也不會留下一個對他生恨的家族。

  撻拉王和撻拉公主都會死。

  只看他會如何利用了。

  裴月姝將這些話說給了撻拉公主聽,撻拉公主臉色慘白,霍弛的手段她是清楚的。

  「求太后救救我和我爹!」她跪在地上,如今能和霍弛對抗的就只有太后了。

  她無比理解裴月姝想逃離霍弛的做法。

  霍弛這樣的心機深沉之輩,誰敢與他交心。

  更何況,如今的江山還是小皇帝的,他若是起了心思,那太后和小皇帝該如何自處?

  若換做是她,即便只有幾成的把握,她也要去拼上一拼。


  只要贏了,這天底下就再也沒有人可以騎在她頭上,還要男人做什麼?

  裴月姝將她扶起來,「我並無十足的把握,若說是我救你們,不如是你們救自己。」

  撻拉公主不解,她在撻拉公主耳邊說了幾句話。

  撻拉公主面露驚愕,但還是朝她行了一個撻拉族的禮,「完顏一族定不辱使命。」

  她起身離開,卻有些不好意思地折返回來,「太后,若是此事結束,阿茹娜能不能擺脫你一件事。」

  「關於周時章?」

  撻拉公主嘿嘿一笑,「我知道周時章心中的人是你,不過也沒關係,我想與他聯姻不過是希望能和太后結為姻親,相信在太后執政的這些年,大晉和撻拉都不會發生戰爭。」

  「他雖是我表弟,但此事我不會替他做主,公主若想聯姻,京城中還有很多人可供挑選。」

  被拒絕了撻拉公主也不氣餒,她就不信她慢慢啃還啃不下那根硬骨頭。

  當天她就離開了寧州,周時章雖然很感激她救了自己,不過她纏人的功夫太強了,周時章每每看到她就頭疼。

  在寧州住了莫約半個月,太后獲救的消息傳了出去,有人信也有人不信。

  時隔這麼些日子,裴月姝收到了京城送來的信,長極的,宮裡人的,賀蘭辭的,還有周府和裴府,每一封都道盡了關切。

  她一一回了信,這時徐崇良來稟報。

  司傾羽消失,亂黨沒了主心骨,霍太尉帶兵斬殺了五萬兵卒,剩下的人四處逃散,已經不成氣候。

  看來徐州一戰也要落下帷幕。

  只是裴月姝和霍弛都知道,這不過是個開始。

  「霍太尉今早傳來了文書,請太后過目。」

  周時章一聽到霍弛的名字就立即變了臉色,顯然是恨他恨到了極致。

  裴月姝接過,霍弛用詞妥當,就是尋常臣下關切太后之語。

  他還在文書中說了,徐州大戰還有很多事需要他處理,他這才無法親自前來拜見太后,不過他為太后備了一份禮物。

  徐崇良道,「太尉大人讓人拉了一車東西過來,就在門口停著,看樣子是藥材。」

  裴月姝捏著文書的手微微泛白。

  但徐崇良還說,太尉大人甚至送了一個聽說醫術超群的大夫過來為太后調養身體。

  現在她完全確定霍弛知道她有孕。

  怪不得他會放自己走,呵。

  就連她自己也是不久前才發現有孕,他是如何知曉?難道這也在他的算計之中。

  她讓徐崇良退下,至於大夫和藥,她都留下了。

  周時章見她臉色不對,過了一會才說起司傾羽的事。

  司傾羽雖然能逃出來,但他的家人和好友還在那些人手裡,他必須回去。

  而他抓拿裴月姝也是那些人下達的命令,跟隨他的人都死了,那些人自然不會懷疑他已經背叛了他們。

  即便懷疑,他們現在也還需要他這張臉東山再起。

  周時章派了不少人跟著司傾羽,就是等著那些人出現。

  「讓司傾羽是徐州城,那些人不會眼睜睜看他死的。」

  周時章明白了,立即下去安排。

  他一走,裴月姝坐在椅子上,手輕撫著小腹,這半個月的猶豫已經讓霍弛得逞了。

  他知道她還是不忍心殺了他們的孩子。

  他可真狠啊,竟然這樣試探。

  若她真的動了手,他便不會再留情,是死還是囚禁都只是他的一念之間。

  可是她沒有,他就立即派出了人滿心歡喜地想迎接這個孩子的出生,多可笑。

  原來他那日說的話是這個意思,他是可以讓自己做出抉擇,但這個孩子的存在必然會影響她。

  她總不能將他留在宮裡,結果還是不得不妥協。

  只是片刻,她的臉色和語氣都恢復了平和,「把那從徐州送來的大夫叫來。」

  秦楚進來的一路都頗為忐忑,他覺得少主這事做得委實不厚道,還把他送過來,就不怕太后一氣之下把他宰了當花肥嗎。

  好在沒人對他動手,他恭恭敬敬朝裴月姝行禮問安。


  雖然裴月姝臉色無虞,但他還是敏銳地發覺她臉上散發出的倦意。

  藥膳他已經熬好了,他遞給她,她也平靜接過,默默飲下。

  秦楚心中嘖嘖幾聲,覺得十二說得一點沒錯,少主在感情上的確是糊塗了,哪有這樣疼人的。

  等裴月姝放下藥盞,秦楚方才小心翼翼問道,「太后可有什麼話要帶給太尉大人。」

  裴月姝看了他一眼,秦楚仿佛看到了翻版的少主,僵在原地連眼珠子都不敢動了。

  他反應過來,行完禮就離開了。

  一路上都在絞盡腦汁地想,該帶點什麼話給少主才會讓他滿意。

  他走後沒多久,夏音已經從他那拿到了藥方子,裴月姝讓她交給劉大夫。

  又過了半個月,司傾羽那邊終於有了動靜。

  不僅周時章派人盯著,霍弛同樣,而且還是親自出馬。

  他們眼睜睜看著司傾羽被那些人帶走,在一路跟了上去,不知不覺已經出了徐州地界,再往南邊走就是一片毒林和瘴地。

  把司傾羽帶走的人並不是中原人,他們說的話他從未聽過。

  不過裡面也混著一些中原人,其中的首領正是那位何尊者。

  「你們要帶我去哪?我戲台的人呢?」

  他們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司傾羽忍無可忍只能拔出了一個人劍,對準何尊者。

  何尊者朝他一笑,他的牙齦竟是黑色的,他彎著右臂,只是彈了彈手指,上面就爬上了一條拇指粗的黃金蛇。

  司傾羽眼睛都看直了,也猜到了這些人的身份。

  「你可知道因為你我們損失了多少人,現在你還敢來責問我們?」

  何尊者鮮少開口,原來是因為他的中原話講得並不是很好。

  「你們是南蠻人?」

  司傾羽這些年走南闖北,也算是有些見識,不過聽說南蠻人善養蠱,性情陰暗狡詐,鮮少會從他們的地界出來。

  怎麼他們還利用起前朝太子的名號妄圖大晉的江山呢?

  「是有如何,你最好老實一點,主子讓我帶你去定州,到了那邊,你應該知道怎麼做。」

  不就是和先前一樣,弄虛作假,欺騙百姓追隨他這個假冒的前朝後裔。

  若不是為了他的家人朋友,他就是寧願死也不會去做這樣的事。

  「你們主子是誰?你們究竟要做什麼?」

  「李安,你們不是有句話,叫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嗎。」何尊者嘲諷道。

  兩年了,李安險些忘記了自己真正的名字。

  「我要見見他們,否則我連他們是生是死都不知道,還怎麼安心為你們做事!」

  「等你到了定州自會見到。」何尊者眉眼間透著不耐。

  可這樣的話李安已經聽了無數遍。

  此時此刻,他才發覺自己是多麼的天真。

  他只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只因眉間這顆痣,就被人盯上。

  拿捏他不過只是他們動動嘴皮子的事,且到了如今,他的家人和朋友們大概率是已經死了。

  對付普通人,哪需要那麼多的心力。

  「都出來吧,我不想再探了。」他絕望地閉上眼睛。

  現身的不僅有周時章派來的人,還有霍弛,他竟親自來了。

  李安趁著混亂之際,丟下一枚霧彈,消失在了原地,他這一走,周時章派出的那些人也沒有久留,一點和霍弛爭搶的欲望都沒有。

  「南蠻人,呵。」

  霍弛沒想到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竟然也妄圖進軍中原。

  那何尊者也認出了他,嚇得手中的蛇都險些掉了,哆哆嗦嗦地說道,「你......你怎麼在這裡?」

  可接下來他就說不出話了。

  按照霍弛的吩咐,南蠻人全殺了,只留下那幾個中原人。

  原本他們還死活不招供,但暗七從那些南蠻人身邊摸出了一些瓶瓶罐罐後,他們就老實了。

  「我們效忠的是明瑞太子,他是前朝太子嫡孫,這江山遲早要還給大周!」

  原來他才是司傾羽。

  「我們太子......」那人話還沒說完,霍弛就斬下了他的頭顱,如今已知人定州,那就都好辦了。

  「少主,秦楚傳來的密信。」暗四接住一隻信鴿,從腿上取下紙條交予霍弛。

  霍弛急忙打開,只是匆匆幾眼,臉上的殺氣就蕩然無存,嘴角都忍不住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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