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1、嫁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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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弋繁有點上頭。

  今天的客戶從內蒙來,特別能喝,性格豪爽讓人無法拒絕。最是頭疼這種對象,一定要高興了才能談事,看看時間,興許過兩個小時也不一定能擺平。

  杜雲婕進來,坐在他對面。

  玉似的腿斜放交疊,頭髮盤起來,端莊秀麗,在這樣的場合顯得格格不入。比跳舞的時候胖了些,腰和腿都有肉,雖然用衣服遮起來還是不免露出疲相。扯開領帶,往後靠,這幾年,他控制得已經很好,不是非去不可的場合根本不會露面,饒是如此,幾頓酒下來,身體還是不可避免地變重。

  倒是林雙絳。

  長開了,輪廓分明,皮膚飽滿有彈性,和他的的年齡差距漸漸顯露。

  想起她,心中不免煩躁,重新開瓶酒,自顧自喝起來。今天反正都破戒了,乾脆喝個痛快吧。杜雲婕伸手攔住,微笑,「我給你倒吧。」

  「你讀的藝校?」

  「嗯。」

  三年前畢業,虧他還知道她讀的什麼學校。拿過酒杯,小心倒滿,怕許弋繁接過去灑了,便起身扭著小碎步過去。

  喝開了的男人,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

  「真會扭。」

  若是平常,她也不會在意,只是許弋繁也在這裡。抬眼去看,白髮男人懶洋洋坐在沙發上,似乎對她的困境無動於衷。

  轉身,朝對方笑笑,順勢坐到許弋繁身邊,把酒遞過。

  男人這才正眼看她。

  半晌,接過,一飲而盡。

  杜雲婕心中微暖。時過境遷,也許他們還能重新來過。悠揚慵懶的音樂忽然來了個急轉彎,熟悉的兒歌前奏,用吉他彈出來少了幾分稚氣,多了一點俏皮。

  話筒有回音。

  「這首歌由不願意透露姓名的人士點播……大哥,雞年硬邦邦。」

  喧鬧不已經的酒吧頓時安靜。

  以為是下屬點給他的,男人挺樂。

  許弋繁卻坐不住了,如果,如果他沒弄錯的話,應該是那個讓人牙癢的死丫頭。坐正,豎直耳朵,杜雲婕給他重新倒酒,打趣道:「這酒吧真是什麼人都有。」

  本來只是一句玩笑話。

  白髮男人卻忽然翻臉,直接站起來,往外去。

  慵懶的男生笨拙地唱著:「池塘的水滿了雨也停了,田邊的稀泥里到處是泥鰍,天天我等著你等,著你捉泥鰍,大哥哥好不好,咱們去捉泥鰍……」

  一眼望去。

  沒有。

  全場繞一圈,終於在不起眼的角落,發現一隻縮在沙發上裝睡的傢伙。黑亮的頭髮,纖細的腰肢,兩隻腿很不自在扭著,僵硬得不行,偏要演戲。

  「起來。」

  我喝醉了我聽不見。

  女孩不停自我催眠。

  「一,二……」

  「別別別,數到三有意思嗎?我起來,看,這不是起來了嗎?」急匆匆爬起,T恤領口垮了,能看到大片白膩的肌膚,在這樣的燈光下,想不讓人多想都不行。

  「一個人?」

  弄弄頭髮,嬉皮笑臉,「我看杜雲婕找你去了,就想問問你們有沒有舊情復燃的可能。」

  冷笑一下。

  讓人來把她的酒杯收了,「在這等我。」

  男人離開十幾分鐘,立馬回來,二話不說,將女孩打包帶走。林雙絳掙扎兩下,沒用,乖乖放棄。喜怒無常,陰晴不定,差評!眼看舊愛離開,杜雲婕心中急迫,趕緊追出來。她錯了,不該試探他的感情,年少不懂事也不會服軟,現在想清楚了。他也單著,難道不是等她嗎?

  初戀如此美好。

  總是讓人留戀。更何況,他和以前幾乎一樣,也能給她更好的生活,不用再在男人堆里打滾陪笑。

  「許弋繁!」

  隔著熙攘的街道,杜雲婕大聲叫他。

  男人頓了頓,離開。

  林雙絳揪著他的領帶,笑道:「是不是心痛到無法自拔,何必呢,大哥,人生短短几十年,想她就回去呀。」

  許弋繁低頭看她。


  金色的眼,顏色很淡,再配上那張冷漠的臉,很像傳說里的惡魔。

  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忙道:「我溜出來的,要回家!」

  「不敢了。」

  乖乖求饒。

  她知道錯還不行?搖搖他的手,從堅實而熟悉的懷抱下來,往家走去。許弋繁跟在後面,送她到家,而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回去想想。

  今晚真的很過分。誰心裡還沒有不能揭開的傷疤,許弋繁那麼驕傲,第一個挫敗他的就是杜雲婕,她真是膽大包天,酒喝多了,看到槍口還送上去。漱過口,躺倒休息。還是喝酒之後好入眠,整個人都像睡在雲彩上,軟綿綿,飄乎乎。

  這邊她倒是睡了。

  那邊許弋繁一改養生作風喝倒三個人,把客戶送到酒店安排好,騎上摩托,去她家。

  夜裡,睡得正熟,只聽嘭的一聲巨響,女孩翻過身,掏掏耳朵繼續睡覺。

  第二天是被皮球的叫聲吵醒的。

  孫芳出去,習慣把狗也放出去撒尿,然後等她起床,再關回家。抱著枕頭哼唧兩下,睡眼惺忪打開窗,喚道,「球啊,你大早上叫魂啊,不知道姐姐在睡覺嗎?」

  看見她,皮球叫得更歡了。

  一點不像一頭十幾歲的老狗。

  都快蹦到台子上。

  穿著拖鞋下去,發現林雙鹿和小陀螺早走了,一看時間,要命,竟然八點了。她還約了人談事。把狗碗裝滿,摸摸黑狗的腦袋,贊道,「叫得好,差點就睡過了。」

  舉著牙刷,心想不對,便跟著出去,一路走到它經常標記的電線桿,低頭一看,一米來深的溝里臥著個人,旁邊還有接近報廢的摩托車。

  再看,白髮半邊埋在泥土裡。

  林雙絳差點就把牙刷吃下去。

  臥槽臥槽臥槽。

  心中狂奔過一萬隻草泥馬。穿著睡衣跳下去看,許弋繁還有氣,就是滿身的酒味,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才是泡酒的藥材。

  「一把年紀,還逞能。」

  摁摁人中。

  男人深呼一口氣,眯眼看她。

  「寶寶。」

  臉上沾著灰,頭髮上還有樹葉。

  林雙絳使勁捏他的臉,就像捏狂歡節上的葡萄,恨不得掐爆才好。「喝喝喝,喝不死你,能走嗎?」

  勉強扶起,往家裡帶。

  皮球慌得一批,原地咬尾三周半,寸步不離跟在許弋繁後面。

  時不時叫兩聲,生怕這貨原地去世。

  許弋繁莫名委屈。

  他媽都沒這麼吼過,這丫頭真是越大越囂張。

  撇過臉。

  裝沒看見。

  林雙絳氣得不行,兩步上前,揪住他的耳朵,惡狠狠道:「許弋繁,你的命不是你一個人的,請你做事的時候考慮一下父母,考慮一下我!」

  氣喘如牛。

  偏眼如寒星,定定望住他,看得大魔王心裡一熱。

  死皮賴臉抱住。

  「你是我什麼人,我的命和你有什麼關係?」

  女孩恨不得掐死他。

  抱著頭嗯嗯啊啊自我厭棄半天,急死她了,想破腦袋也想不出答案。細細的眉毛皺在一起,小臉緊繃,可愛的鼻頭動來動去,活像一隻小松鼠。有一下沒一下撫著後背,大魔王像森林裡的邪惡巫師,哄道:「慢慢想,別急。」

  捏捏腰上的軟肉。

  挑眉,「是朋友?」

  「……不算吧。」

  「我們祖宗往上數十八代能扯上關係嗎?」林雙絳斜眼看他,頗不自在。一想到和許弋繁有親戚關係,她就渾身發麻。

  「那……」大魔王遺憾道,「那就只有愛人了。」

  「……」

  這是個圈套!!!

  反應過來的女孩,使勁揪他的臉,對方脾氣好極了,任由她拉扯。口齒不清道,「那我們什麼時候結婚,嗯?」


  既然是愛人。

  這個問題當然可以問了。

  許弋繁心裡打起了鼓,琢磨許久,終於問出。女孩嘴巴越張越大,正是傳說中的下巴驚掉,連忙扶起來,支支吾吾,不肯回答。

  金色的眼眸微暗。

  捧住她的臉,溫柔道:「我會慢慢等,直到你說願意。」

  滿身酒氣,狼狽不堪。男人從學生時代就很臭屁,染髮、打耳洞,各種首飾比她還多。現在這樣出現在她面前,算是丟臉丟到姥姥家。

  可是林雙絳喜歡得很。

  喜歡得不得了。

  含淚抱住他的肩膀,哭道:「可是我害怕。」

  摸摸懷中的腦袋,許弋繁也紅了眼,「不許怕我。」

  「我不是怕你……我是怕以後我們過不下去,我怕你變了,像我爸那樣喜歡上別的女人,我怕我到時候沒有我媽堅強,會一刀送你上路。」

  這到底是告白還是威脅。

  或許二者都有。

  許弋繁怔了怔。他不喜歡用蒼白的語言承諾,不喜歡描繪看不到的未來。

  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心意,也想讓她知道。

  從懷中摸出一個盒子,男人掙扎著起來,歪歪倒倒單膝跪下。用力過猛,幾乎能聽到膝蓋骨搶地的脆響,然而對方毫不在意,金色的眼眸深深望住面前的女孩。她無意間闖入心扉,再也沒出去過。

  他想讓她在他心裡住一輩子。

  也想讓自己在她心裡住一輩子。

  不管這一生,是到明天結束,還是漫漫延長數十年。只要是她,短暫也好,長久也好,痛也好,劇痛也好。

  「嫁給我。」

  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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