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6、當然在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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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遠比想像的複雜。

  林雙絳風塵僕僕趕到,肖默人還沒有找到。養父母住在親戚家的小屋裡,她跟著靳寒過去,從進門到屋裡,只有一盞瓦數很低的燈泡,所有的場景都在要看清和看不清的曖昧邊緣,東西凌亂地堆在桌上。

  空氣中有一股很難形容的餿味。

  也許是食物發酵,也許是別的東西。

  二人說肖默兩天沒回來,平時早上六點便會買菜過來,幫他們洗好切好,然後才去上學,兩人嘮嘮叨叨說一堆,似乎很關心養女的安全,但又一句重點沒有,讓林雙絳懷疑他們到底擔心的是女孩的安危,還是自己的未來。

  「走吧。」

  嘆口氣,耷拉著腦袋出去。

  靳寒想了想,掏出錢包,拿了幾張錢給兩人,夫妻兩互相看一眼感恩戴德地接過。

  「別灰心,你仔細想想她還能去哪些地方?」

  「寄住的那家去過了嗎?」

  「去過了,和這兩個人說的一樣,兩天沒回去。」靳寒道。林雙絳有些心慌,恰好孫芳打電話過來,看了一眼身旁的人,有些生氣。

  「總該跟你媽說一聲。」

  咳嗽一下,少年轉過身去。女孩生氣很可怕,也很可愛,微微摟住她的肩膀,慢慢走出去,剛出門檻,還有幾分暖意的天,竟然下起了細雪。

  在她的記憶之中,這樣的時候真的太少太少。

  紅紅的天,白白的雪粒。

  竟然一點都不冷。

  想了想,決定報案。人失蹤超過二十四小時,不在家也不在學校,去了,當地的派出所問他們是什麼關係,不是親屬不能報案。

  女孩火了。

  差點和警察吵起來,「人都消失了,還說這些?她爸媽都是殘疾人,沒法過來。」穿著簡潔但是不失設計感的衣服,神情清冷,眉眼間自有一股王霸之氣。

  再加上已經異化的本地口音,只當她是找事的,差點轟出去。

  一個兩個都讓人火大。

  口氣自然也不好。

  老師沒好氣道:「我就沒教過這樣的學生,不僅不像個學生,連做人的尊嚴都沒有。」說完,揚長而去。

  林雙絳怔了怔。

  問靳寒什麼意思,愣頭愣腦的樣子,著實像某種圈養的動物。

  略一思忖,帶她上車。

  車窗外雪越下越大,黑乎乎的地面很快被刷上新白,世界安靜極了,只能聽到靳寒的聲音有條不紊地講述。女孩揉著太陽穴,不敢相信對方的話。

  「是真的嗎?」

  「都調查過的。」

  靳寒頷首,「你這個朋友很複雜。」

  苦笑一下,靠到座位上看著茫茫天地、皚皚白雪,難過道:「如果你在她的位置,恐怕也會這樣,甚至還不如她。」

  少年沉默著,去握她的手,有點冰。

  從肖默的身上,能看到一點她過去的影子,同樣出身底層,林雙絳至少沒有家庭的拖累,所以勢力一點小心眼一點也還在能容忍的範圍。

  但是肖默則不然。

  就算不接老媽的電話,在靳寒的幫助下,女人還是很快找到她。二話不說,就要送她回學校,林雙絳哪肯,撒潑耍賴,一點女孩的樣子沒有。

  要不是靳寒和那個叔叔在。

  她能躺在地上滾。

  但孫芳也是鐵了心,放話:「要麼乖乖回去,要麼……要麼就不要叫我。」

  「媽!」

  從沙發上坐起來,震驚地看著,「幹嘛說這種話?」

  「你那個朋友不是正經人,大雙,不是媽多想,你是沒看到她和那個男人在一起的樣子,都夠做她爹了……簡直……我只有你一個女兒,說什麼也不能出事。」

  猛地捶抱枕。

  眼睛紅紅地看著孫芳,「同樣是女人,肖默她年紀這么小,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會做這種事嗎?」

  孫芳怔了怔。

  差點要被她忽悠過去,揪了閨女的耳朵,罵道:「我不管你在外面見些什麼,學了什麼,女孩子家要有女孩子的樣,就是窮死餓死,也絕對不能幹這種事!」


  看向靳寒,少年不說話。

  在丈母娘和未來媳婦之間,選擇誰也不幫。更何況,他也的確認為肖默自作自受。人不會沒有選擇,只是不想選那條艱辛的道路。

  僅此而已。

  倒是一直沉默的男人站出來,攔住孫芳,搖了搖頭,勸道:「你姑娘重情重義,是個好的,阿芳,這件事你不該攔著她,現在不是講道德的時候,聽她說人可能都出事了。」

  女人一屁股坐到沙發上。

  想了半天,看著自家十頭牛拉不回的女兒,也不知道像誰。

  「三天,三天要是還沒找到,你就給我回學校去,知道了嗎?」

  「知道了,媽。」

  摸摸耳朵,往母親身上黏了黏。到底疼她,又拿著有點紅的耳朵看上半天,過一會兒出去煮宵夜,男人也跟出去,兩人有商有量,倒像是真的在一起過日子了。

  女孩伸著腦袋看。

  靳寒看著她,低聲道:「生氣啦?」

  翻了個白眼。

  電話不接,剛才也不幫忙,還給她媽透露她的行蹤,簡直可惡。女孩抿著嘴裝聽不到,少年拉過她的手,握住,反覆揉捏。

  最後甚至站起來,揉肩膀。

  哄道:「累了吧,明天我出去找,你就好好在家休息。」

  「那可不行。」

  嘟囔一下,萬一真有什麼,靳寒也勸不住,更何況,她不認為肖默希望看到她以外的人,其實,林雙絳只猜對一半,肖默並不想看到別人,但是更不願看到她。

  林雙絳的眼神會殺了她。

  吃過宵夜,靳寒要走,孫芳哪肯,死活收拾出林雙鹿的房間,讓他休息,一再感謝。見不得自家老媽對這小子點頭哈腰,瞪了一眼,男生立馬點頭答應。

  「那這幾天就在這住下,麻煩您了,阿姨。」

  孫芳連連擺手。

  「你幫我家這麼多,我都不知道怎麼感謝,現在又因為這件事麻煩你,都怪她太任性了。」

  「媽,你以前可不是這麼說的。」

  總說她懂事,和林雙鹿不一樣,怎麼到了靳寒面前又變成個毛丫頭?

  孫芳看她一眼。

  立馬不說話了,她媽自從專心做事業之後,瞪人的功夫愈發厲害。洗漱完上樓去,靳寒有泡澡的習慣,好一會兒才上來,聽見腳步聲趕忙下去。她剛才雞湯喝多了現在尿急,狹路相逢,他穿著拖鞋,頭髮濕噠噠的蓋著毛巾。

  精緻的五官,像是畫裡的人物。

  如果漫畫美少年有臉,大約就是這樣的吧。

  默默看一會兒,側身下去。少年猛地握住她的手臂,舔了嘴角的水,問道:「吹風機在哪?」

  「你等等。」

  說完便跑下去。

  「睡衣,誰買的?」

  「可可啊,好看吧。」

  死丫頭雖然浮誇,可是挑東西的眼光確實好。

  「嗯。」

  接過吹風機,進入房間。柜子上陳列的玩具顯示出房間原本的主人是個調皮的小男孩,角落放著幾本半新不舊的習題,書桌背後的牆壁,在很隱蔽的地方用鉛筆寫著幾個歪歪扭扭的大字:姐姐我恨你。

  啞然失笑。

  這兩姐弟的性格完全反過來。

  稍微有點羨慕,他有幾個哥哥,但是很少見,偶爾說話也是問些不痛不癢的問題。既沒有責怪也沒有疼愛。

  吹完頭髮躺在床上,不知道女孩現在在幹嘛?有段時間沒見,是不是也和他一樣想她。昏沉的黑暗中,敲門聲響起,林雙絳披散著頭髮,也不等他招呼自顧自坐到椅子上,翹著二郎腿。

  寫了幾個可能的地方,想商量一下明天優先去哪。

  含糊應著。

  滿腦子都是她,滿眼都是她。

  腳上穿著厚厚的玩偶拖鞋,身上穿著淡粉色的絨面睡衣,臉色有些蒼白,剛從北方回來,在沒有暖氣也沒有空調的房間裡,沒一會兒就開始搓手搓腳。

  掀開被子,平靜地望著。

  「嗯?」


  抬頭,絕美的少年半坐著,潔白柔軟的棉質衣服領口微開,光潔的後背露出大半,既纖瘦又有肌肉的曲線,在昏暗的房間裡像是夜明珠。

  天知道她怎麼回答的。

  等人清醒過來,已經躺進去,手上捏著那張寫滿地點的紙張。

  美色誤人啊。

  「她可能回鎮上,雖然安置房已經拆除,但是夏天的時候路過,我看那邊有不少流浪漢搭起的窩棚……還有她家原本住的那棟樓,重建之後變成了廣場,你說會不會在那裡?」

  「有可能。」

  清冷的聲線和他給人的印象一樣。

  但是此刻,顯然多了些別的東西。少年揪住一縷青絲,在指尖把玩,視線集中在女孩露出的鎖骨上。

  喉頭緊了緊。

  食髓知味,大概就是說他現在的情況吧。

  「還有之前她待過的補習班,就是你們……說的那個男人那,我想他肯定知道些什麼。」

  「嗯。」

  「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啊?」

  少年伸手捏住她的柔軟,附在耳邊低聲道:「當然在聽,寶貝。」

  寶貝?

  耳後的雞皮疙瘩蹭蹭起來,一直延伸到後背,林雙絳抖了半天,對方卻在一點點得寸進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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