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陸大人還進不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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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清寒的呼吸近在咫尺。

  蘇青珞有些不自在地別過臉。

  腦海中忽然閃過熟悉的畫面。

  好像是回到了許久之前的竹林,他也是這樣替她披上披風。

  竹林風聲蕭蕭,好似跟現在的風聲重疊在一起,讓她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蘇青珞想開口說點什麼,被他掌心在肩頭輕輕一壓,頓時全忘了。

  風颳的枯樹枝輕輕作響。

  陸衡之視線下滑,似乎還想摸一摸她的小腹,只是忍住了。

  蘇青珞垂眸,看到他一雙腳站在了門檻裡頭,懷疑這是他的計謀。

  陸衡之抬眸看她,眼神幽沉如暗夜的天空。

  他壓著她肩膀時,手上帶了些力度。

  蘇青珞被他壓得不太舒服,肩膀輕輕抬了抬,他便立刻離開了。

  她看得出陸衡之並不想離開,但片刻後他還是溫聲道:「你回去吧,早些歇息。」

  蘇青珞輕輕「嗯」一聲。

  陸衡之又道:「需要什麼就派人來告訴我,我就住在隔壁院子。」

  蘇青珞又應一聲,應完才忽然想到什麼似的抬起頭:「你就住在隔壁院子?」

  「對。」

  「但隔壁不是張大人的府邸嗎?」

  陸衡之點頭:「嗯,我買下來了。」

  蘇青珞:「……」

  「你不許我進門,我只能想辦法離你近一些,我總要照顧你跟孩子。」

  說到孩子時,他聲音格外溫柔。

  蘇青珞問:「但就算你買下了這棟宅子,張大人一家要搬走也需要一些時日吧?」

  陸衡之:「但不影響我先住進去。」

  「……」

  還真是什麼都難不倒他。

  蘇青珞抿唇道:「我阿兄是你威脅搬出去的吧?」

  陸衡之平聲:「沒有威脅。新帝登基,他又是皇商,有不少地方要忙,想來他是怕打擾你。」

  蘇青珞靜靜看他一眼。

  陸衡之頓了一下,乾脆道:「我是威脅了他。」

  「他一個大男人,總住在你這兒這算怎麼回事?我說他要是再不搬走,休想再當皇商。」

  「他為了生意立刻便搬了,可見也不是那麼想在你這兒住。」

  蘇青珞:「……」

  若是以前,陸衡之恐怕不會這麼坦白,就像方才似的找個藉口罷了。

  因為他一直覺得很多事情沒必要跟蘇青珞交代那麼清楚。

  而且,他的許多心思過分自私,他怕蘇青珞不喜歡。

  然而他說完這話後,蘇青珞並沒有露出任何不喜的表情,眼神反而好像是鼓勵他繼續說。

  他忽然明白了什麼。

  乾脆一股腦兒將什麼都說了。

  「虞世清的宅子也是我叫皇帝賞的,專門挑了一處京城裡離你足夠遠的宅子。

  他竟然要挑釁,那我們就各憑本事。」

  說到最後,他語氣里的怒意和醋意都非常明顯。

  蘇青珞心裡不免覺得有點好笑,但她還是生生忍住了。

  陸衡之說完後便看著她,神色像是在等待她的審判。

  蘇青珞沒在說什麼,想了想,將手爐遞給他。

  陸衡之神色一暖:「不用,我不覺得冷。」

  蘇青珞:「拿著。」

  不容拒絕的語氣。

  她說話的語氣叫人覺得熟悉,好像——自己。

  陸衡之想了想,將手爐接了過來。

  蘇青珞小幅度彎了彎唇,轉身離開。

  天上的陰雲被風吹散,朦朧的月亮露出來,周圍還圍著一圈彩色的月暈。

  凍僵的手,觸碰到溫暖的手爐,原本已經麻木的觸覺也慢慢恢復過來。

  陸衡之望著蘇青珞離去的背影,任由風灌進衣衫里。

  忽然也沒覺得京城的冬天有那麼冷了。


  *

  蘇青珞有點後悔接了陸衡之的披風。

  他剛才孤零零地站在那兒,她突然就有些心軟。

  都沒反應過來就答應他披上披風。

  冬日的披風本就沉一些,陸衡之這個又不知是什麼皮做的,格外沉。

  蘇青珞沒走幾步就被身上的兩件披風壓的有點喘不過氣,出了一身汗。

  但外頭風大,她也不敢貿然脫掉一件,只能加快步伐。

  回到屋內後,她才將披風都脫掉,心裡卻忍不住生出幾分雀躍。

  陸衡之今晚真的很坦白了,乾脆將心裡想的所有事都對她說了出來。

  這讓她有種很開心的感覺。

  紫鳶從一進來就低著頭,惴惴不安,懷疑自己立刻就會被發落。

  其實這麼私下裡給陸衡之傳遞消息,她也猶豫過。

  但她看蘇青珞待陸衡之感情很深,且也還懷著陸衡之的孩子,二人之間總需要一個台階。

  就算她被處置也沒什麼,姑娘一向和善,無非也就是罵她兩句罷了。

  然而她站在一旁等了好半天,發現蘇青珞好像並沒有處置她的意思,還心情頗好地仔細將那兩件披風都打理好,疊了起來。

  紫鳶不覺小心翼翼地問:「姑娘要歇息嗎?」

  蘇青珞打了個哈欠,點點頭。

  忽然才意識到紫鳶還在這裡似的,道:「你這幾日不用在這伺候了,也回去陪陪宋聞。你們夫妻二人分別這麼久,該好好團圓團圓。」

  紫鳶驚了。

  平日她稍稍幫一幫宋聞,給他透點消息蘇青珞都要說她「胳膊肘往外拐」「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次不僅沒罰她,竟然還賞她?

  可見今日這步是走對了。

  紫鳶說:「不用,宋聞也要在大人那當差的。」

  蘇青珞有些睏倦,順手摘了頭上的髮飾,也沒細想,邊梳頭邊道:「那就讓大人給宋聞也歇息幾日,宋聞前陣子來回在京城和邊關奔波,也是勞苦功高。」

  紫鳶彎了彎唇,忽然意識到蘇青珞今日心情的確特別好。

  她不覺有些心痒痒,已經安排好了接下來的行程——跟宋聞一起去逛鋪子,一起騎馬,一起泡溫泉……

  她笑說:「大人指定聽姑娘的。」

  蘇青珞這會兒才意識到她插手了陸衡之身邊的人。

  眼下這個時候,不太合適。

  但話已經說出口,看紫鳶高興的模樣兒,也不好讓她空歡喜一場。

  罷了,想來陸衡之應該會給她這個面子。

  *

  當晚宋聞一聽紫鳶說這件事,頓時便激動起來。

  他跟紫鳶成親後都沒好好待幾天呢。

  隔天陸衡之剛穿戴好,還沒上朝,宋聞就等不及跟他說了蘇青珞的意思。

  「大人您看?」

  陸衡之淡淡看他一眼。

  那眼神好像在說——我夫人都沒了,你還想休息去陪夫人?

  「……」

  宋聞臉色立刻垮了下來,覺得大概是沒戲了。

  結果沒想到陸衡之出門前,竟然道:「可以。」

  宋聞頓時一臉喜色,高呼:「多謝大人。」

  陸衡之道:「你順便問問夫人,今晚我想去見見她,問她可不可以?」

  「不可以。」蘇青珞毫不猶豫,淡聲拒絕。

  陸衡之未免也太會算計了吧,她不過是跟他提了一個小小的要求而已,他便立刻提了一個要求回來。

  而且宋聞不是他的手下嗎?

  這又不算她一個人的事。

  陸衡之一下朝便在蘇府門口等著,等來一個「不可以」的消息,不免伸手揉了揉額角。

  倒也在意料之中。

  一回頭,竟然遇見了虞世清。

  虞世清手裡拎著兩隻活雞,似笑非笑看他一眼。

  「喲,陸大人還進不去呢?


  天這麼冷,要不要我叫人拿一壺酒給大人暖暖身子?」

  陸衡之冷冷道:「不必。」

  他抬眸,平聲道,「我就住在隔壁,虞大人若是想可以過去坐坐。」

  「……」

  「恐怕沒什麼空呢。」虞世清幽幽道,「等見完了母親,我還得見見蘇姑娘,到時候要不要我替你跟蘇姑娘求求情?」

  陸衡之:「……」

  簡直是赤裸裸的炫耀。

  虞世清:「那我就先進去了。」

  陸衡之看著他進去的背影,抬手叫來長青問:「小姐到哪兒了?」

  長青愣一下,道:「應該還有兩日就到京城了。」

  陸衡之聲音莫名有些煩躁:「你跑一趟,沿著官道去尋,親自將小姐儘快接回來。」

  長青立刻道是。

  *

  二月底,太上皇和齊王一行等人在推辭許久後,終於被山西總兵「接」了回來。

  太上皇、齊王、玉陽公主和後宮嬪妃皆被軟禁在冷宮之中。

  差不多同一時間,跟著太上皇出去的百姓也陸陸續續回到了京中。

  京中糧價漸漸平穩,也逐漸恢復了原本的繁華和熱鬧。

  陸家二房自然也回來了。

  錢氏來看蘇青珞時特意跟她提了一嘴:「你不知道二房這次回來連我都嚇了一跳,一個個跟叫花子似的,你二舅舅二舅母身上連件像樣的棉衣都沒有。」

  她壓低聲音:「聽說陸明思還叫山賊擄了去,後來雖然救了出來,但是也不知道有沒有被糟蹋?她回來後就有些不對勁,好像瘋了似的。」

  「陸衍也渾身是傷,好像是挨了山賊的打,落下了病根兒,看著風一刮就要倒。」

  蘇青珞對這一家人如今十分厭惡,但她懷了身孕,想著要為孩子積德,倒也沒有落井下石的想法,只是聽一聽便算了。

  當天晚上,宮中傳出了玉陽公主即將去北狄和親的消息。

  她的那些男寵這些年仗著玉陽公主的勢力為非作歹,如今也因禍亂宮闈皆被下令處死。

  坊間傳言,玉陽公主得知自己要嫁去北狄後,甚至不惜自盡來威脅皇帝。

  但卻硬生生被救下,連死都不能,還傷了喉嚨,從此不能再說話。

  蘇青珞自然知道這是陸衡之在替他出氣。

  大仇得報,她心裡十分舒坦。

  但陸衡之並不只是替她出氣,也是替自己出氣。

  若非玉陽公主煽風點火,他也不至於到現在連自家府里的大門都不能隨意進入。

  一併被報復的自然還有太上皇和齊王。

  許久之前辜家村的案子忽然被翻了出來,有個逃過一劫的辜家村村民突然去大理寺狀告太上皇和前太子。

  大理寺調了當年的卷宗才發覺太上皇和太子竟然如此隨意地屠了一個村子。

  加上先前太上皇兵臨城下逃跑的行徑,百姓一時對太上皇民怨沸騰。

  太上皇看著臉前堆積如山的一封封彈劾他的摺子,咳得肺都快要出來。

  這麼多彈劾皇帝的摺子,恐怕是前所未有。

  陸衡之聲音無波無瀾,仿佛是在說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寫吧。」

  太上皇氣沖沖看著眼前的陸衡之:「你想叫朕寫這罪己詔,絕不可能。」

  歷朝歷代,除非犯了滔天大錯的皇帝,才會寫下罪己詔。

  這要被留在史書上當做黑點供天下人看的。

  陸衡之輕輕笑了一聲。

  「我如今叫你寫,不過是給你個機會罷了,你真以為你不寫著這罪己詔還活得了嗎?」

  太上皇:「你敢……你怎麼敢?」

  陸衡之:「你死了之後我尋人用你的筆跡寫下這罪己詔,蓋上玉璽,發往全國,又有誰知道不是你寫的呢?」

  太上皇遍體寒意。

  他看著陸衡之忽然反應過來:「你、你是辜家村的人?所以你才會對太子下手?」

  陸衡之道:「算是有關吧,不過你知道的未免也太晚了些。」


  他從侍衛腰間抽出一柄劍指向他的喉嚨:「你寫是不寫?」

  陸衡之目光幽沉如深淵。

  太上皇毫不懷疑,他真能當場一劍殺了他。

  他顫聲道:「謝廷玉呢?他說了要好好待朕的,他怎麼可能叫你殺了朕?」

  劍尖在他脖子上劃破一個傷口,疼痛立刻襲來。

  鮮血沿著傷口往下流,蜿蜿蜒蜒仿佛幾條小蛇。

  陸衡之:「你還不死心,你覺得沒他的允許我進得來嗎?」

  「從你默許皇后親手毒死他的母妃那刻起,他就不把你當成父親了。」

  陸衡之一劍削掉他的冠冕,他頭髮立刻落了下來,樣子十分狼狽。

  陸衡之慢條斯理道:「若非你執意將青珞嫁去北狄,我還不至於如今連家門都入不了。」

  「如今我閒得很,有的是時間陪你玩。

  你不寫也可以,我等半刻鐘便給你一劍,看看咱們的太上皇有幾分骨氣。」

  陸衡之說完舉劍便要向他刺去。

  然後聽到太上皇恐慌的聲音:「我寫,我寫……」

  陸衡之譏笑一聲,丟掉手裡的劍,坐在椅子上看著他寫完罪己詔,拿了出去。

  至於齊王,謝廷玉直接賜了杯毒酒結果了他。

  罪己詔很快便張貼至全國,又叫百姓們一陣謾罵。

  陸衡之帶著陸詩懷來到父母墳前,祭拜完畢後。

  陸衡之輕聲道:「父親,母親,兒子終於替你們報仇了。」

  陸思懷一雙眼睛噙著淚意:「哥哥受苦了。」

  陸衡之緩緩搖頭。

  大仇得報,他只覺得內心一片寧靜。

  他緩緩拍了拍陸詩懷的肩膀帶她下山。

  他聲音平和:「上次我殺了太子,是你嫂子陪我上的山,如今她懷了身孕,身子不便,你來陪我,我也覺得很好。」

  他輕聲,「以前都是我一個人,如今有了你們,真的很好。」

  陸詩懷點點頭。

  陸衡之溫聲道:「你還沒見過你嫂子,明日我叫人帶你去見她。」

  陸詩懷莫名覺得他這話有些奇怪,但奇怪在哪兒她一時也沒反應過來,只是答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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