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這都是戲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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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縣太爺抬頭看了一眼,嘴角微微勾了勾。

  這位李東賢,倒生得一副好皮相。

  他年紀不過二十歲上下,身材頎長,濃眉大眼,玉面薄唇,一看就是不曾出過苦力的人,身上一件簇新的綢衫,頭髮梳得紋絲不亂,行走間步履如風,端的是個翩翩美少年。

  只除了一點,鼻子生得差了點,雖然鼻樑筆挺,但卻微帶鷹鉤,讓這張人畜無害的俊顏,添了一絲陰鷙之感。

  然而,這只是他的個人看法。

  在衙門外那些圍觀的女子心中,李秀才才高八斗,儒雅溫潤,那真是打著燈籠也難找的好夫君!

  這夫君偏被一個醜女得了去,如今這醜女竟然還背著他,與一個貨郎私通,做出這等醜事,鬧上公堂來。

  外頭的大姑娘小媳婦們,看著這俊俏郎君,都忍不住要為他掬一把辛酸淚!

  「這不是自甘下賤嘛!」有人忍不住對著地上的葉青娥唾了一口。

  這一唾,眾人也都有樣學樣,你一口,我一口,到最後,有人甚至撿了石子,往葉青娥身上扔。

  「求各位不要這樣!」李東賢見狀,忙抱拳求情,「事情還沒弄清楚,也許是誤會呢!」

  他說完跌跌撞撞走進去,先是對著堂上的縣太爺深施一禮,轉頭見到地上的葉青娥,不由淚盈眼眶,哀聲道:「青娥,青娥,你告訴我,這是真的嗎?」

  葉青娥盯住他,一雙眼紅得快要滴下血來!

  然而,不管她內心如何憤懣,又如何憋屈,她卻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這姦夫在此,石頭村的老少爺們,也都是親眼見證的,鐵證如山,她哪裡還有什麼好狡辯的?」李氏氣得哇哇亂叫,當即扯住那貨郎大叫,「你這會兒裝什麼死?有膽做,沒膽承認嗎?你快說,你們是怎麼勾搭上的?」

  「不關我的事啊!」貨郎哭喪著臉,「是你家小娘子,實在太熱情,我賣東西經過你家門前,她買了東西後,便邀我進屋喝茶,我喝了那茶之後,便身不由已的跟她……我也是被迫的啊!」

  「我呸!」李氏跳腳,「你說,你們至今,幾次了?」

  「今日不過第二次……」貨郎抖抖索索回,「她容顏醜陋,我實是沒有興趣,被她強來一次後,有近一個月,沒敢往石頭村繞,今日村里又有人喚我買東西,我不得已才又過去,誰想又被她碰到,生拉硬扯,我心裡怕得不行,可又抵不過她那熱情似火,主動求歡,我有罪!我有罪啊!但請大老爺看在我也是被強迫的份上,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貨郎說完,頭磕在地上,咚咚作響,顯然是痛悔不堪,「那女人生得那般醜陋,若不是她主動相誘,小的看一下都要吐了,哪能生出歡好之意啊!」

  葉青娥聽到這話,氣得渾身亂顫,奈何一句話說不出來,直憋得拿頭去撞地,撞得咚咚作響,血流滿面。

  他似是悲憤至極,說到一半即哽咽住。

  圍觀的人群,卻發出一陣嗡嗡聲。

  不是第一次了……

  意即,在這之前,類似的通姦事件,還有,很多次?

  縣太爺聽到這話,薄薄的唇角,又往上掀了掀。

  到底是做了秀才的,殺人不用刀,罵人不帶髒字兒,只一句話,便將地上這婦人,釘死在恥辱柱上!

  「怪我,是我不夠好……」李東賢忍著淚水,對著堂上的縣太爺一揖到底,啞聲道:「大人,此事,可否交與生員自己處理?」

  「賢兒,你瘋了?」李氏跳起來,「她這般敗壞你名聲,你怎麼能饒過她?像她這樣的淫婦,是要被浸豬籠沉塘的!」

  「哥哥,你不能就這麼饒了她!」李寶珠尖聲道,「哥哥你受了這樣的委屈,妹子瞧著,實在心疼!就憑哥哥的品貌才學,什麼樣的姑娘找不到?娶了這葉青娥,本就是被她設計,委屈求全!她如今竟然這樣欺負你,斷不能輕饒了她!」

  「是!非得給她點顏色瞧瞧!」李氏在旁附和。

  「娘!妹妹!」李東賢痛苦搖頭,「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與青娥,好歹也做了快兩年的夫妻,這兩年間,她雖未為我家誕下一男半女,但也為這個家出了點力,若沒有她,孩兒又怎能安心讀書,獲取功名?如今……她一時糊塗,做下這等事,我與她,夫妻是做不成了,卻也不想看她結局悲慘!我今日便寫下休書一封,從今往後,一別兩寬,由她去吧!」

  這話一出,圍觀的眾人,皆交口稱讚。


  「不愧是院試第一的廩生啊,胸襟寬廣,心地仁善,對這樣的妻子,都能抱以悲憫之心,將來若做了父母官,也必將造福一方啊!」一名鬚髮皆的老者,撫著山羊須,大聲讚嘆。

  「是啊是啊!」另一名青衣男子,也是頻頻頷首,「不曾想,這鄉野之中,竟有這般俊秀人才!」

  秀才李東賢,聽到眾人稱讚,卻只是苦笑不已,並無半點得意之色。

  他借了紙筆寫休書,筆走龍蛇,蒼勁瀟灑,再次引來讚嘆之聲。

  只是,那緊皺的眉心,和黯然的神情,卻讓一眾女子,心疼得都快要哭出來。

  縣太爺癱在椅子上,目光懶懶的看看這邊,又掠掠那邊,薄而青紫的唇,再度揚起。

  「今兒個,這戲,不錯……」他低低的咕噥了一聲。

  身邊的師爺許一凡呵呵了兩聲:「這都是戲精啊!大人,咱們有陣子沒瞧到這種好戲了吧?」

  縣太爺「嗯」了一聲:「原來不論是窮鄉僻壤之處,還是煙柳繁華之地,這大戲唱起來,都一樣……無聊……」

  「大人打算怎麼辦?」許一凡低低問。

  「這好像沒本大人的事兒啊……人家自己就坐實了呢……」縣太爺咳嗽了一聲,換了個姿勢,繼續癱著,「本大人的設定,想來也就只是個看戲的觀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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