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我常恬,與王守仁有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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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3章 我常恬,與王守仁有私

  王守仁、常風早就打算去南京看望王華。♜🍪  ♗😈

  他們行進的路線卻是先南行到杭州,再折返北上南京。這樣做是為了掩廠衛殺手們的耳目。

  如今廠衛殺手們已偃旗息鼓,打道回府。王守仁一行乘坐馬車北上,前往留都南京。

  二月初十。南京,吏部尚書王華府邸。

  王華和王守仁父子相擁而泣。

  即便是聖人,也有人的感情,人的眼淚。

  之前在杭州詐死後,發生過這樣一個故事。

  王守仁和常風、巴沙隱藏身份,化名住進了杭州城有名的淨慈寺。

  淨慈寺中,有一位大悟禪師。世人都說他有著無盡的智慧,參透了佛理。

  晚間,王守仁慕名而來與之清談論佛。

  大悟禪師不是後世的騙子高僧,沒拿茶壺往王守仁手上倒開水。

  他只是閉著眼睛,一言不發。好像沉默也是清談的一種。

  一柱香功夫後,思念父親的王守仁有感而發,打破了沉默,他問大悟禪師:「禪師有家嘛?」

  大悟禪師睜開了雙眼:「有。」

  王守仁又問:「家中還有何人?」

  大悟禪師答:「母親尚在。」

  王守仁追問:「想她嘛?」

  大悟禪師頓時呆立當場,眼神中全無得道高僧的智慧,有的只是一個遊子對母親的思念之情。

  良久後,大悟禪師一聲嘆息:「唉,怎能不想。」

  出家人想念俗世中的家人,這是佛門大忌。別說得道高僧了,就算剛剛出家的小沙彌也得做到絕情,才算得上一個合格的出家人。

  大悟禪師說完這句話,在他自己看來基本屬於修行盡毀了。他臉上露出慚愧的表情。

  王守仁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正色道:「思念自己的母親,這是人的本性啊!沒什麼好羞愧的。回家看看吧。」

  翌日,大悟禪師離開了淨慈寺,回家看望母親。

  王守仁一行也離開了淨慈寺。不過是被淨慈寺的主持趕出來的。

  你三言兩語就讓本寺的得道高僧破戒還家。要是再住下去,本寺還不得被你搞黃了?

  經歷過這件事,王守仁悟出了一個道理:無論人身在何處,是何身份,人性永存。

  他能勸得道高僧回家看望母親,何況自己見到了親生父親?

  此刻,時年三十六歲的王守仁,在父親王華的懷中嚎啕大哭,哭得像個孩子。

  一旁的常風和巴沙見狀頗為傷感。

  王守仁哭出了狗叫聲。王華卻是一臉失而復得的興奮之情。

  王華道:「好孩子,我都給你設好靈堂了。甚至選好了衣冠冢的所在!咦!好!老天有眼,伱又活了!」

  常風策劃的那場「守仁假死」,不僅騙過了廠衛的殺手,也騙過了王華。

  王華得知兒子在杭州投了西子湖的消息,整整三天沒有吃飯,沒有睡覺。眼睛到現在還是赤紅的。

  王華狂笑:「哈哈哈,蒼天有眼啊!我兒竟然死而復生!」

  常風卻壓低聲音:「王老部堂,小聲些。你這尚書府中不知有沒有劉瑾的耳目。」

  王華點點頭,對王守仁說:「咱們父子此次相聚,不知何年何月何日才能重逢。別哭了,走,去飯廳。咱們喝一場團圓酒。」

  王守仁點點頭。

  眾人進得飯廳。

  王華道:「詐死是常帥爺安排的吧?」

  常風笑道:「雕蟲小技。沒想到真蒙住了廠衛那群蠢貨。」

  王華卻道:「懵得了一時,懵不了一世啊。」

  常風道:「王老部堂放心。我已經給京城去了一封信。會有人在劉瑾面前保下守仁老弟的命。」

  王守仁道:「父親,此去龍場山高路遠。兒不能在您面前盡孝。您要保重身體。」

  王華道:「放心,我身體好著呢。堅持心中良知,與立皇帝為敵,導致被貶。你可曾後悔?」

  王守仁沒有回答,而是複述了一遍父親提出的問題:「堅持心中良知,與立皇帝為敵,導致被貶。您可曾後悔?」


  父子二人異口同聲,作出了相同的回答:「不後悔!」

  隨後是相視大笑。

  王華道:「讀書人若想參透至高智慧——天理。便要先滅人慾。對官場權力的渴望是欲,苟且偷生的膽怯是欲。只有滅掉心中之欲,才能」

  王守仁卻打斷了王華:「父親,人慾何嘗不是人性?人從降生就有七情六慾,這是人性使然。滅人慾,難道不是違背天理嘛?」

  王華大怒:「胡說八道!離經叛道!你這種說法違背了儒家正統學說!」

  王守仁卻反問父親:「當今所謂儒家正統,是誰的正統?孔子、孟子的嘛?明明是朱子和程子的。他們對孔孟學說做了一番解釋。但程朱就一定是對的嘛?」

  「歷代皇帝為了用儒學治理天下,他們依靠朱子、程子那樣的人,早已將孔孟儒學改得面目全非!」

  王守仁的這番言論,放在當下大明簡直就是異端邪說。

  就像是在歐洲獵捕女巫的黑暗中世紀,你去宣揚日心說和進化論。«-(¯`v´¯)-« ➅❾𝓢ĤⓊ᙭.𝕔𝐎м »-(¯`v´¯)-»基本屬於火燒、水刑選一樣的作死行為。

  王華先是目瞪口呆,隨後痛罵王守仁:「離經叛道!離經叛道!你竟敢質疑朱子、程子?你老子的狀元是靠鑽研朱子、程子的學說考出來的!你的二甲進士也是靠鑽研朱子、程子的學說考出來的!」

  一旁的常風感覺有些好笑。這對父子著實有趣。剛才還是骨肉重逢,潸然淚下。

  這才一刻工夫,就變成了無休止的爭論。爭論又變成了爭吵。爭吵最後演變成了王華恨鐵不成鋼的叱罵。

  王華甚至挽起了袖子,看那架勢,隨時都有可能給兒子一個大逼兜。

  常風只好提醒二人:「二位,死裡逃生,父子相逢,別把光陰浪費在爭吵上啊。」

  王華氣鼓鼓的說:「這小子剛才還說什麼不能在我跟前盡孝!哼,他在我跟前,別說盡孝了。不把我氣死就算好的了!」

  「常帥爺,十八歲時,我問他人生志向。你猜這混帳怎麼跟我說?」

  「他說,他的志向是當聖人!何止是狂妄?簡直就是狂妄!我當時氣的恨不能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常風笑道:「守仁老弟,快給王老部堂倒杯酒賠罪。」

  王守仁給父親倒了杯酒:「父親我錯了不!我沒錯。追比聖賢,本就是讀書人應有的願望。這不是狂妄,而是理想!」

  常風連忙拉了拉王守仁的衣襟:「守仁老弟,少說幾句吧。」

  王華嘆了聲:「唉!我一生信程朱、學程朱、用程朱。怎麼會生出你這個離經叛道的兒子來。」

  「罷了,咱們只要不談論儒學,就還是好父子!」

  「還是說說當下吧。橫豎你已詐死,就別去龍場了,找個地方隱居吧。我在孝陵附近給你找個清幽之所。」

  王守仁卻道:「從九品驛丞雖小,卻也是朝廷命官。食君之祿,分君之憂。兒應去赴任,盡一個驛丞的職責。」

  「《孟子》有云: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在兒子看來,儘自己的本職便是獨善其身。」

  王華感慨:「你有此悟,說明還是尊崇聖人教誨的。」

  轉頭王華又對常風說:「常帥爺,守仁就交給你了。求你盡力保全他的性命。」

  常風拱手:「王老部堂放心。我常風在錦衣衛效力二十多年,執掌錦衣衛十多年。若連自己至交的命都保不住,我的臉就可以塞進褲襠里了!」

  王守仁跟常風只在南京待了兩天,便繼續啟程,南下龍場。

  半個月後,京城。

  常恬剛剛接到了常風的一封信。在這封信里,常風想出了一個保住王守仁的法子。需常恬放下尊嚴和臉皮,去求劉瑾。

  劉瑾府邸。

  焦芳、張彩一左一右,正在跟劉瑾議論朝政大事。

  焦芳道:「河南去年歉收。需從戶部度支一百萬兩銀子,到江南購糧運豫,防備春荒。」

  「可是,國庫這個月捉襟見肘。皇上要擴充邊軍,也急需這一百萬兩銀子呢。」

  劉瑾問:「河南不是還沒餓死人呢嘛?話說回來,老百姓是什麼?老百姓就是個數字。餓死一些,只不過數字變少了些而已。無球所謂。」


  「擴充邊軍,抵禦韃靼,卻關係到大明的國祚!這是皇上當下最想辦的一件事。」

  「孰輕孰重,還用問嘛?」

  焦芳點頭:「那一百萬兩銀子就先撥發給邊軍。撥銀購糧運豫的事暫緩。」

  張彩卻道:「劉公公,還是先行撥發十萬兩購糧吧。擴軍不在一時,短了一成軍費無傷大雅。」

  「春荒卻是迫在眉睫的。至少,您撥了十萬兩給河南老百姓,會贏得愛民如子的名聲!」

  「名聲跟權力同樣重要!」

  張彩雖委身閹黨,但不得不說,他是個賢臣。總是能勸劉瑾大發慈悲,干點人事兒。

  劉瑾想了想:「嗯,你說的對。天可憐見,我一貫是愛民如子的!就撥十萬兩給河南吧!」

  焦芳又道:「楊一清去年冬進京述職。到京後安營紮寨,直接不走了!天天泡在豹房裡,跟皇上探討什麼兵略。」

  「此人是張永的同黨。他長留京城不是好事。咱們不得不防啊!」

  劉瑾道:「放心,這事兒包在我身上!我已跟谷大用他們商量好了,搞個罪名,把楊一清送進詔獄。」

  要說栽贓賢臣,劉瑾、谷大用這一夥兒人愈來愈爐火純青了。連楊一清這樣的地方實力派,他們都敢動,還信心十足。

  焦芳又道:「湖廣今年增加鹽茶稅的事,還得請劉公公拿個主意.」

  就在此時,一名貼身小宦稟報:「老祖宗,大小姐來了,說是有火燒屁股的事找您。」

  劉瑾連忙道:「啊?糖糖來了?焦次輔今日咱們就議到這兒吧。我女兒找我,定有急事。」

  跟國家大事相比,劉瑾顯然認為義女小糖糖的事更重要。

  焦芳、張彩退下。片刻後常恬來到了劉瑾面前。

  常恬二話不說,往地上一坐就開始哭:「嗚嗚嗚!嚶嚶嚶!哇哇哇!嗷嗷嗷!」

  一邊哭,她還用一雙粉拳錘著地。

  劉瑾有些發急:「有什麼事兒你好好說。別哭了,哭得我頭皮都麻了!」

  「糖糖,你不是六歲的小娃娃了,眼見都快三十歲的人了.啊呀!怎麼越說你越來勁?還打上滾了!」

  當爹的不怕狼,不怕虎,就怕女兒的眼淚。

  劉瑾就是這樣。

  常恬抽了抽大鼻涕,那精湛又無恥的演技頗有她哥常風的風采。

  常恬道:「乾爹,我告訴你兩個驚天大秘密。」

  劉瑾問:「哦?什麼秘密?」

  常恬答:「第一個大秘密,王守仁沒死。」

  劉瑾聽後七竅生煙:「什麼?谷大用手下那幫蠢貨,信誓旦旦跟我說王守仁已經餵了魚。」

  「我把這群蠢貨都發配到肅州喝風去!」

  常恬「撲騰」給劉瑾跪下,梆梆梆磕了三個響頭:「乾爹,女兒求您了,不要再為難王守仁!不要再派人去殺他!他今生會在龍場,老老實實當一個芝麻官!」

  劉瑾皺眉:「你哥讓你求我的?這事沒商量!王守仁挑著頭跟我作對。我若饒了他,威信何存?」

  常恬道:「不,不是我哥讓我求您的。是我自己!」

  「這就是我要跟你說的第二個驚天大秘密。我跟王守仁有私」

  劉瑾一愣:「有私?什麼私?」

  常恬為了幫哥哥保住王守仁,不惜編了個不要彼臉的謊:「自然是男女之私,床笫之私。」

  劉瑾目瞪口呆:「糖糖,你給你家黃元戴了綠帽?」

  常恬繼續扯謊:「前些年我家黃元害了一場病。幾個月下不來床。女兒我正值青春年少,春閨寂寞難耐。王守仁經常去我哥家。他既有文人的風雅,又時時習練武藝,體格健壯。一來二去,我們,我們.」

  劉瑾問:「你們怎麼了?」

  常恬捂著臉說:「我們就睡了覺了!」

  劉瑾用手堵住了耳朵:「啊呀!真髒了我的耳朵!小糖糖啊小糖糖,你小時候多乖啊。怎麼長大了變成了不守婦道的.」

  話音未落,常恬又梆梆梆連磕三個響頭:「乾爹,我求您了。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再為難王守仁了行麼?」

  「他已經是個從九品的芝麻官。威脅不到乾爹您!」

  「您要是不同意,執意要殺他,我,我就死給你看!嗚嗚嗚!嚶嚶嚶!」

  常恬又開始癱坐在青石板上,錘著地哭,打著滾哭。

  哭了片刻,她又高喊:「來人啊,給我拿條白綾!我要殉情!拿把刀來也成!我不怕疼!」

  劉瑾大喝一聲:「住口!」

  常恬停止了抽泣。

  劉瑾道:「行了糖糖,我一定是前世欠你的。你一哭,我的心像是有刀子在割一樣。我答應你還不成嘛?就讓王守仁好好活著,在龍場當他的芝麻官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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