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情起兩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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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雖說得誠心誠意,可事實上,這還真不是他昨天晚上算出來的事情,而是早在見到溫盈的第一眼,就已經看出了她的前生往事,而之所以挑了今天說……

  他堂堂大鄭的國師,做什麼事情,又何須挑什麼日子?

  溫盈以及易暮景,都看著一臉高深的國師,只等著他細細講來。

  其實國師看上去顛三倒四亂七八糟,可實際上還真是個高人,只不過,正所謂大智若愚,大象無形……

  行吧,高深歸高深,國師他老人家還的確是有些老來健忘了,此事他早早地看了出來,卻一直忘了要說,這好不容易記起來了,自然是要趕緊說說的。

  話說他老早看出來,溫盈的前世,以及易暮景的前世,這本不是什麼值得激動的事情,但是,這兩人的前世,竟然還有一段糾葛,這便值得令他激動了。

  情之所至,一世已難得,又何啻是兩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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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百年前,新朝尚輝煌如鮮花著錦之時,京城裡有一戶姓何的富貴人家,生得一個小女何宜,養在深閨無人識。

  七年後,吾家有女初長成,何宜七歲,家人延請良師,慕得一新晉舉子,年及弱冠,妥帖可靠,博聞強識,可為人師。

  江伯言第一次遇見小何宜,她七歲,他二十,何宜長了一張圓圓的小臉,很大的眼睛,總之,好看得緊。

  這便是二人真正的初遇,也是第一世悲劇的開始。

  何宜八歲時,江伯言二十一,偶然得了一古瓶,瓶底刻有一句詩,他看著好,便順嘴教了她。

  遣風吹卻雲,卻向天邊月。

  彼時小何宜還不懂這是什麼意思,事實上她連這上面的字都還沒識全,江伯言生性嚴肅,偏偏對她一個小女娃卻硬不下來心腸,時常寵著她由著她,而小何宜也就這樣愈發驕縱懶怠,年及八歲,讀了一年的書,卻才光會寫自己的名字。

  何宜何宜?

  宜室宜家。

  只是江伯言卻不知,這小小的不大聰明的女娃,花了一年時間學會的,除了她自己的名字,還有他的名字,臨摹他纖瘦骨力的筆畫,一筆一筆在他身後看不見的地方,認真地寫下。

  江伯言。

  江有伯言,赫赫公子。

  但何宜自己卻畢竟還小,不知道未來會是怎樣,或者,她知道自己的未來會是怎樣,卻尚未覺得有多可憐。彼時的她還是個沒心沒肺的小女娃,每日渾渾噩噩地過日子,只盼著江伯言過來教她念書的那短短一段時間,看見他,就是她一日之中的歡喜。

  正值蘼蕪花開得正好的時候,何家的花園裡長滿了這些不怎麼起眼的花,因為不大起眼,也就無人去拔,可何宜眼睛最尖,花了一個上午的時間采了一大捧蘼蕪花,整座花園都被她又翻又踩弄得七七八八,好在她是何家的獨生女,眼珠子一樣寵著長大的,沒人敢說一句便是了。

  何宜很高興地擺弄著自己采來的一大捧花,心中想著待會兒等伯言來了,看見了一定很是歡喜,可是他真是個奇怪的人,即便喜歡,臉上也不會露出什麼笑容,但是她是能夠感覺得出來他的歡喜的,這樣便好。

  她明面上叫他一聲先生,可其實心裏面卻只會叫他伯言,不知為何,只是想叫就這樣叫了,大約摸是這個年紀都有的情節,總想冒充大人,好似學著大人的行事方法,就真的能變成大人了似的。

  申時三刻,江伯言便來了,這個時間何宜記得很清楚,哪怕是到了很久很久的以後,她都還銘記於心,每每到了這個時候,便從現實中驚醒,以為他還會按時來到自己身邊。

  翩翩白衣而來,縱然面色無情,自是姿容動人。

  小何宜於是就很高興地從邊上又跑又跳地到了他身邊,手裡還捧著她精心紮好的一束蘼蕪花,獻寶似的笑盈盈道:

  「先生,這是何宜采的蘼蕪花,送給你,你可歡喜?」

  江伯言先是非常客觀地打量了一眼這一束高高低低參差不齊的蘼蕪花,然後不動聲色地勾了勾嘴角,也不知道是歡喜,還是覺得丑得不忍直視,不過,到底是沒忍心傷害小何宜的一片心。伸出漂亮的手接過她手裡的蘼蕪花,而後摸了摸她的腦袋,淡淡道:

  「先生歡喜。」

  而何宜已經看著江伯言的手看呆了,她一直都知道他的手很好看,握住自己的手一筆一划教她寫字的時候,或者是她念書出神,他裝模作樣地打自己手掌心的時候,自己都能看著他的手發呆。真的是很好看啊,他都不知道,很多時候,自己甚至會假裝不用心,然後讓他沒辦法打自己的手掌心,就是為了多看一眼他掖在袖子裡的手。

  得了江伯言一句歡喜,何宜就能高興得上躥下跳,仿佛這就是她忙活了一個上午,毀了一整座花園的所有目的,可哪怕是這麼勞民傷財,後來她想一想,還是覺得那個時候的自己,要的真的不多。

  再後來,何宜十四歲,離她及笄可出嫁,尚剩下一年,讀書雖然還是沒有什麼長進,可是識字已經沒問題了,閒來無事翻了翻《離騷》,正巧翻到湘夫人一篇,又正巧看到上面的一句話,不由得有些心思恍惚。

  沅有芷兮澧有蘭,思公子兮不敢言。

  她看到這句詩的時候,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江伯言。

  而後,就覺得心中仿佛有什麼東西發了芽,開了花,枝枝蔓蔓的,似乎要結出些什麼東西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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